《织谎囚徒》冰月寒梦

23、第二十三章 黑色恶魔

　　八点整，我的闹钟定时响起。当意识回归的那一刻，我感受到了无孔不入的头疼。
　　这就是宿醉的下场吗？
　　一睁眼，却发现天淇正紧紧握着我的手睡得正香。这家伙，睡着了也不安分。我轻轻抽出手，起身更衣，很快我又发现房内少了点什么。
　　苍蓝哪儿去了？
　　昨晚夜宵之前我就让他出去放风，但他绝不该这个点还不回来，难道……
　　飞快穿好衣物，我在极短的时间里调整好状态准备战斗，却不料一推门，蓝色大鹦鹉就蹲在门前。
　　“苍蓝？”
　　我伸出手，它扑棱棱地落到我肩头，冲我低了低头：“烬夜大人，早上好。”
　　“你怎么不回屋？”
　　大鸟歪了歪头，像是有些无奈：“我回来的时候窗户被关上了，走廊有监控，我不好化成人形去开门。”
　　他无论幻形成什么生物，都是衣不蔽体的状态，每次幻形都得重新穿衣。我哭笑不得，难得睡一次觉，不成想到头来是委屈苍蓝了。
　　不过他本人并没有什么意见，开始向我报道昨夜探得的消息：“那两人在离开聚餐点后仍然进行了长达一个时辰的谈话，期间，融蒲表达出了强烈的愤怒，而韩无措的情绪全程保持稳定。”
　　看来二者之间也并非铁板一块。
　　苍蓝继续道：“至于争执原因，似乎是韩无措想全程让融蒲调动第二军区执行大人您的计划。”
　　“敢情他自己是一点力都不出啊，难怪会吵起来。”韩无措最终会找谁去执行计划，这我并不关心，事实上，昨天我所提出的整个计划都是出自无沙俱乐部之手，我只负责转达。
　　我作为他们的最强战力而非智囊，制定计划这种事本来就不归我管，这一趟进入南洋森林，也只是为了找个能执行计划的人而已。
　　衣袋震了震，我拿出手机，发现短信图标的红点显示有十七条新消息。
　　他们为了防止计划泄露，我所收到的任务都是当日更新，待我把现阶段任务完成并回报之后，才会收到后续计划，就像现在这样。
　　我反复阅读后确保已经全部记住，便毫不犹豫地将它们全部删除，虽然说我手机不离身，应该也没人会蠢得不长眼来抢我的手机，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谨慎一点总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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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硕现在很烦躁。
　　作为整个南洋团的首领，他身上的重担不是常人能够想象的。很多次他也想过当个昏君得了，时常看到街边的会所里有人花天酒地，南硕很羡慕，纸醉金迷，夜夜笙歌，以南洋团的财力够他吃到死。但他的身份注定了终究比不得那些纨绔子弟。
　　老话说的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好事儿一件也没见着，麻烦倒是接二连三地找上门。
　　坐在办公桌前，南硕盯着电脑，反复翻阅最新情报，昨天的情报才说红花会和蛇鹫帮疑似产生冲突，今天就变成了红花会与蛇鹫帮往来密切。
　　表格往下划，他的目光落在最后一项。
　　还有个自称烬夜的可疑术士偷渡到自己的地盘上。
　　南硕往柔软的椅背上一靠，疲惫地捏了捏肩膀。术士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手底下就有不少，但那人顶着烬夜的名号，事情的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烬夜……南硕点起一根烟，缓缓吸了一口。这个名号在他幼时就有所耳闻，不，应该说是如雷贯耳。
　　当时的世界格局动荡不安，南国作为本就分裂的地区更是大乱，但像是遵从着某种潜规则，暴动的势力无数，最强势几个的和现在一样，数量也是三。
　　烬夜之名，是炸响在所有南国人耳边的天雷。
　　他至今都还记得，一夜之间，三方静默。大人们都在传言有人作法召唤黑色恶魔，它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无恶不做，说不定是某方势力供养的邪祟，现在放出来意欲一统南国。
　　但知情人士都知道，那不是什么恶魔，而是烬夜。他不知从何而来，只用了一夜时间，竟将三大势力的左膀右臂尽数斩杀。
　　至于人们传言中的恶行，则是失去雇主的佣兵作乱，这一点人们稍微动动脑子就能想明白，但他们宁可将恶行推到没人见过的黑色恶魔身上，也不愿意直面人性丑恶。但也正因如此，平民并未发生更大的动乱，因为“黑色恶魔已经杀了足够数量的人，自己回地狱去了”——人们都这样说。
　　而南硕更是在当上南洋团首领后才得知，当初的三个势力能暂停内斗，那个烬夜功不可没，据说事实上他以最强硬的手段斩杀了南国大半术士，差点让南国术士联盟不复存在。
　　南硕也知道，护佑整个南境的南国术士联盟，实际上才是那年内乱真正的幕后黑手，他们想借此动乱染指世俗社会以谋求利益。
　　麻烦事真是接连不断啊……
　　机械地吞吐着烟云，南硕忽觉指尖一痛，这才发现香烟已经烧尽，他赶紧甩到地毯上踩灭，又低头看着那明灭的火星出神。
　　如今的他，早已年过半百，却再度听到烬夜的行踪，恍惚间竟像是回到了四十年前，回到了那个人人讨论黑色恶魔的旧时代。
　　上一次他的出现致使旧三方暂停内斗，如今的三个势力也是在那时上台。
　　而这一次他的出现，又是为了什么？
　　作为如今的三方势力之一，南硕很难不多想。
　　“哼，烬夜……就让我来会会你吧。”
　　“传说中的黑色恶魔，如今又有几分实力。”
　　南硕又拿起桌上写满情报的纸张，目光来回流转，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忽然勾起一丝冷笑。
　　“犬儒。”他头也不回地唤了一声。
　　一身复古正装的犬儒从房间的暗角缓步行出，在台灯照亮半身的位置停下，声音依旧儒雅随和：“有何吩咐？”
　　“今天下午我要会见烬夜，依你看，我需要额外注意什么？”
　　犬儒的上半身隐没在黑暗中，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只听得他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依我看，交流过程中不要怀疑他的话即可。至于繁琐礼节，他并不会过分计较。”
　　“哦？”南硕依旧背对着犬儒，语气中带着不明的意味，“你和他似乎很熟？”
　　犬儒向着他的背影微微欠身：“谈不上很熟，君子之交而已。”
　　南硕终于转过身，他看着站在光暗交界处的犬儒：“君子之交？没想到你对他的评价还挺高。”
　　“虽然我与他所行道路不同，但同以天下为己任，殊途同归。”犬儒不亢不卑，语气始终平稳如初，“他值得我这样评价。”
　　“原来如此。我还听说，你昨天去见了他一面，是吗。”南硕并不掩饰自己监视他的事实，犬儒亦表现得毫不意外。
　　“当他进入南洋森林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的职责是监管南洋团领地上的所有术士，自然需要亲自去确认安全与否。”面对犬儒的陈述，南硕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他又点起一根烟，吸了一口后徐徐吐出，烟雾丝丝缕缕，在灯光下慵懒变幻，难以捉摸：“所以，你的结论是？”
　　这是个危险的问题。
　　但犬儒毫不犹豫，脱口而出：“按他说的做，于南洋团无害。”
　　这个答案像是思考过很多遍，又像是根本不值得思考。南硕皱起了眉。
　　他显得有些恼怒：“你的意思是，要我们南洋团安安心心当他的棋子？”
　　面对首领的怒意，犬儒分毫不让，直接给南硕泼了一盆冷水：“当年的事，他能做到第一次，就能做到第二次。既然烬夜首先找到我们南洋团进行合作，至少说明，我们在他的计划里不是被针对的那一个。”
　　“若您执意想反对他，南洋团能付出多少代价？成为下一个被屠灭的旧势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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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无措站在一片小广场上眺望远方。这片广场不同于树干旁侧的烧烤城，这里是建造在树冠上的，如同一朵光秃秃的木色菇盖，是南洋团专门修建的“树冠机场”。
　　昨夜他本提议由这边派出直升机去接那个术士，却被对方一口回绝，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有世界上最好的代步工具。
　　他心里有几分不屑，在这巨木丛生的雨林里，什么代步工具能比得过在树冠层之上行动的直升机？那个术士就很有钱，买得起飞机，没有他们官方的许可，也不可能在南洋团的领空航行。
　　听说有些术士会飞檐走壁，莫非是一路踩着树叶过来？那算什么代步工具啊。这个想法把韩无措自己都逗笑了，他顿时联想到了林间荡来荡去的黑毛猴子。
　　回头审视了一圈停得满满当当的各型号战机，威武的机身在眼光下熠熠生辉，齐刷刷地对准前方，大有天下无敌的架势。
　　他满意地点点头，南洋团在武备这方面自诩不输任何国家，虽然不知道首领为什么对那个术士这么重视，但这份阵仗，一定能给他一个下马威。
　　嘁，还世界上最好的代步工具，也不知道这人哪儿来的自信。
　　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