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谕。》探子风

5、第五章

　　再一次躺到床上，白天消耗太多精力，墓伦达很快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边上就放着剑。

　　墓伦达起身冲去洗手间，仔细确认了他高贵的脸完好无损。
　　随后才开始思考为什么剑会在床上。

　　不可能是他昨晚拿剑出来观察结果困过头了直接睡着，他是个有原则的人，下班了就是下班了。
　　他肯定不会大半夜拿剑出来研究的，该睡觉睡觉。

　　墓伦达坐在床上思考，发现周围流动着接近实质的法力。他皱了皱眉，换好衣服离开，走到教堂外面。周围一片几乎被法力布满了，越是靠近那堵墙就越浓厚。
　　看起来这应该是继任仪式的准备，墓伦达转身走回教堂，回到密室里。

　　他到现在还没研究出如何把自身的法力都聚集到一滴血里面。
　　研究了书里，发现除了练习也没什么别的方法。

　　明天就是继任仪式，墓伦达研究着手上的剑。不把它认主就没法前往下一个房间，也就没法获得最后一份法力。

　　墓伦达思考起了其他方法。
　　还有什么是可以利用的？

　　他的视线扫到房间木桩堆不远处的木头靶子。
　　这里没有弓箭。

　　他走回了童话房间，站在猎人的挂毯前，伸手把里面的那杆枪拿了出来，走到了木靶的不远处。
　　举枪，瞄准，扣动扳机。
　　虽然他从没学过射击，但这种以魔法操控的东西他用起来意外的容易。

　　没有子弹，举起枪，自然便跟随着它的指引将法力瞬间聚集在枪口压缩成子弹大小，子弹飞出，正中靶心。

　　就在刚刚，他似乎抓住了那个一闪而过的灵光，聚集法力的窍门。墓伦达举起枪一阵连发，枪口飘出若隐若现的白烟。

　　他拿出剑来，剑在面前悬浮着。指尖轻微破开一个口子，法力在血液中流淌，聚集到了指尖的那滴血。
　　法力极速的在指尖聚集，被溶解，压缩进那一滴血液里。墓伦达抬手，指尖对着剑，血滴飞出，极速的被打进那颗金黄色的宝石。

　　那块宝石震颤着发出嗡鸣，像颜料被打翻进水里，血红色在金黄色里翻涌，直到整颗宝石被染成了血红色，镶嵌在纯黑的剑身中。
　　能感受到剑传来的强烈共鸣，握住剑随手朝着一边的石质墙面一挥，法力化成的利刃就重重击了上去。
　　墙面上出现一圈圈波纹，余震过去了好一会才停下。最前面的那面墙上的挂毯上面架着的剑都消失了，墓伦达走过去，伸出去的手直接穿过了挂毯。

　　他从储藏室走了出去。
　　一个玻璃温室，但是看不见外面，也没有其他的出口。
　　整个温室里只有白玫瑰。

　　地面上到处都是盛开着的白玫瑰，包括玻璃壁上也都是半开不开的白玫瑰，布满了整个温室。从这里走到另一端，是一个由魔法构成的水晶球。
　　或者是说是一种定格魔法，在那一个小球里，时间永久停滞，不会再发生任何改变。

　　里面是，雪做的玫瑰。
　　在不知从何处落下的光芒里的，格格不入的，晦暗里的雪玫瑰。
　　那个球里的光线是昏暗的，雪玫瑰在雪地里摇曳。

　　精致的手工，看起来跟红衣卫兵出自同一人之手。
　　此时此刻墓伦达才明白为何那位神明如此痴迷白玫瑰，他想起雕塑上和教堂外墙上的玫瑰，每一瓣花瓣的弧度都和眼前的这朵分毫不差。

　　白玫瑰不是他的代表，是他所痴迷之物的代替品。
　　倒不如说，他痴迷的是墓伦达。

　　墓伦达朝着那个小球伸手，指尖轻轻触碰到小球的边缘。
　　金色的光华绽开，从指尖飞速流入他体内。那份力量终于完整，墓伦达抬手，掌心窜起火焰，一朵白玫瑰绽放开来，摇曳生姿。那朵雪玫瑰被收拢进了火焰里，

　　花瓣终于集齐，玫瑰在他手心轻轻绽放。

　　他从密室出来，回到了房间里，那个洗手台。
　　江牧抬手抚向镜子，描摹着五官的轮廓，他原本深黑色的眼睛里浮现着红色。

　　“快结束了。”
　　他说。

　　继任仪式当天，麦加索大教堂外。

　　时间过的远比想象的快，二十多个小时如同随意抓起的一捧细沙，眨眼间就从指缝间溜走。
　　墓伦达站在那堵墙的不远处，以墙体为中心的淡金色法力已经浓厚到了寻常人都能看见的地步了。

　　这些天墓伦达专注继任仪式前的考验，有关继任仪式的一切准备都是教皇在特里克斯的指导下完成。
　　专门由法力笼罩的摄影机将向全世界直播，这次继任仪式将决定一切。

　　是神的继承人成功继任，人类再一次被神明拯救。还是继承者失败，人类继续走向自取灭亡的道路，一切期望化为乌有。
　　墓伦达心里清楚，一旦他失败，面对的将是成千上万人信仰的崩塌，不仅是他的性命会被崩溃的人类取走，只怕还会加速人类灭亡。

　　不远处那处神迹的上空出现了一道光束。
　　继任仪式，开始。

　　周围的所有人早已清空，墓伦达站在那里，一朵玫瑰出现在了半空中，缓缓飘浮到了他面前。

　　“墓伦达，握住你的剑斩开它，开启继任仪式。”
　　神明的声音响起，墓伦达抬手在虚空中一握，那柄镶嵌着血红宝石的黑剑就出现在了他手上。

　　一剑斩下，玫瑰一分为二，一半绽放出绚烂的金色光华，朝着神迹飞去，在不远处形成了灿烂光华的石阶。另一半在他面前化作了一层层深灰色的屏障。

　　人性被粗暴草率的分成黑白两半。

　　继任仪式，正式开始。

　　江牧攥紧了手中的剑，抬起手直指前方的屏障。
　　风声呼啸，法力覆盖剑身，血红色宝石发出嗡鸣。江牧握着剑斩下，深灰色的屏障应声碎裂。

　　他一步步往前踏，第二层屏障，两剑，三剑，屏障破碎。剑柄镶嵌的宝石嗡鸣不断，剑身和自身法力不断流通。
　　他那双深黑色的眸子逐渐变成极其瑰丽的红色，握着剑的手轻微颤抖。

　　他继续前进。
　　暴力，歧视，恶意，罪恶。

　　这些象征着人类文明如今悲剧的屏障被一个接一个打破。
　　江牧站在一层层阶梯面前，他和这些阶梯中间仅仅隔着一层极薄的屏障。

　　不明所以的人民看见，他站在那里，不动了。
　　江牧抬起手，连带眼睛一起覆上了半边脸。

　　还没说再见啊，好像来不及了。
　　他握着剑，在万千人类的注视下抬脚踏过了那层无形的屏障。

　　深黑色的眼睛彻底被血红吞噬殆尽，闭上眼睁开的下一刹那，那双眸子变成了血色。
　　墓伦达抬眼看着阶梯，提着剑，迈步往上。

　　第一步踏上，周身仿佛有千万力道在进行挤压，要把人碾得粉碎。
　　实际上周围什么都没有，这种感触，这些所需要背负的重量，是精神上的感知。

　　是质问，也是承诺的契机。
　　你能否承担起这些重量，在此做出你对于你的种群，对于整个人类文明的承诺？

　　他踩着第一阶，顶着万钧之力再一次踏上第二阶。
　　神明的幻影逐渐显现，仅仅几步之遥而已。

　　“我承诺和平。”
　　“我承诺平等。”
　　“我为人类承诺良知。”
　　“我承诺正义。”

　　最后一阶踏上，他站在半空中流光溢彩的金色石阶，站在和神明齐平的位置。

　　神明朝他伸出手。
　　他的指尖穿不过去，他们之间还有屏障。

　　神明在他背后赐下四翼。
　　“为你所做下的承诺，我给予你审判的权利。”
　　“我赐予你无尽的智慧，尽管我知晓这些对你来说无足轻重。”
　　“我赐予你高尚的品德，纵使我清楚你的品格远高于我。”
　　“我赐予你神明的力量，为你的承诺，为人类，为种群的繁荣。”

　　“墓伦达，继任神明之位，待承诺完成，归位神道。”

　　他周身光华笼罩，面前的虚影逐渐清晰。
　　严格意义来说，这才是他们的第一次正式会面。

　　墓伦达怔愣了两秒，直到对方的身影彻底清晰，站在他面前。

　　“……为什么选我？”
　　突兀的开口询问，这或许才是江牧这么长时间以来最大的困惑。
　　“我并无特殊，甚至于，我根本不信仰你。”

　　特里克斯望着他，顿了顿。
　　“你本来就不该信仰我。”
　　他朝着墓伦达单膝下跪行礼，正是圣伦教教徒对神明的行礼。

　　“是以你的名讳，赐予了圣伦教的诞生，墓伦达。”

　　“你本就该是，被万人信仰的。”

　　他们四目相对，许久，墓伦达朝他伸出手。
　　深黑色的头发，血红的双眸，还有如同千年前一般的少年模样。特里克斯有一瞬间的恍惚。

　　大火，断壁残垣，尸体，那个半跪在地失控的，年少的自己。另一位少年也是站在自己面前，伸出手。
　　他颤抖着抬手去牵伸来的手，手的主人用力握住他的手，把他拽起，紧紧抱住了他。

　　时隔几千年，他再一次握住了伸来的手。
　　他站起身来。

　　墓伦达的指尖燃起火焰，盛放着雪玫瑰的魔法球在指尖悬浮的递给对方。
　　“还给你。”

　　“这本来就是你的。”
　　特里克斯说着，也探出指尖轻碰魔法球。

　　极轻极浅的乐曲响起，逐渐变得空灵，清透，飘渺。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歌声，吟唱着来自远古的诗歌。

　　特里克斯正想把球推回去，却被墓伦达推着塞进了怀里。
　　“这是怎么回事？”

　　特里克斯迎着墓伦达探寻的目光，指尖轻轻触碰着魔法球。
　　“它叫……雪玫瑰之诗，只有我们的灵魂同时触碰它时，才会展现出它完整的状态。”

　　他垂下眸子，眼睫颤抖了两下，泪珠滚落。在穿过魔法球的边界后的一瞬间变成了一片极细极小的雪花，定格在那里。
　　“这也是你教我的第一个法术。”

　　他抬起头，浅棕色的眸子对着那双血色的眸子。
　　“墓伦达，我等了你好多年。”

　　一个克制的，将爱和思念隐忍到极致的拥抱。
　　他们额间相抵，仿佛是最亲密的恋人。

　　特里克斯逐渐消散，墓伦达的脑中涌出了无数记忆。

　　周身围绕着的光芒消散，他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步步从漂浮着的金色石阶上走下。
　　背后四翼张开，他朝着神迹正中心飞去，带有金色丝线的白色斗篷衣角随风翻滚。

　　伸出手，手掌覆盖上石壁。

　　无数粉碎的细石落下，又迅速的化为金色的沙粒般的存在随风逝去。
　　石壁转瞬间变了样子。

　　墓伦达双手握剑，朝下插向罪恶，背后的四翼半拢着身体，白色斗篷几乎包裹全身。

　　新的神迹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