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红妆》SweetTKY

44、原因

　　杜澜一脸颓败之色，沉声道：“若昭月大人要处置我，那能否放了我的家人们，他们并不知道我的过往，只以为我是杜澜。”
　　昭月挑眉，其实她还真没想对杜澜怎么样，不过杜澜既然这么说了，那……
　　“那就要看看您要怎么交代了。”
　　杜澜深吸一口气，反问道：“那敢问昭月大人是怎么找到我的？又为什么会找上我？”
　　“我倒是不想费这个心力，可是没办法，刘戴……那个人做出的幺蛾子太多了，我也有我的事要完成，如果不处置了他，我就要完了。”
　　昭月抬眼看向他，道：“先说说吧，你和他究竟为什么要调换身份。”
　　杜澜苦笑一声，道：“是我鬼迷心窍。”
　　“刘家落败，我成了罪臣之子，却不甘心一辈子碌碌无为，却又不知道做什么，成日浑浑噩噩地到处游走，直到遇见了杜澜。”
　　“杜澜这人……脾气其实不太好，没什么人愿意和他做朋友。我们俩遇见的时候，他正站在湖边发泄，往水里踹石头。却不想一个没把握住分寸连带自己也掉下去了。”
　　“他不会洑水，是我把他捞了上来。许是因为这一层缘故，他对我说了不少话，我们二人也渐渐熟络起来。”
　　“我得知杜澜的父亲似乎是个颇有身份的人，所以他日子虽然还算不错，却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因别人从小就没见过他父亲，他一直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他过够了那样的日子，想换个身份，而我一时鬼迷心窍，想着用他的身份参加科举，实现我心中抱负。”
　　“最开始一切都好好的，向着我们所设想的方向发展。可是后来…后来……”说到这里，杜澜有些痛苦地捂着脑袋。
　　缓了半晌才继续道：“后来我考中了，被朝廷派遣做官，杜澜一直跟在我身边。但我能感觉得出来，他想掌控我。”
　　“他的野心很大，他想要功名利禄，可功名得不到了，便要竭尽所能地汲取利禄。我和他有许多观念不合，甚至一度争吵，但都无济于事。”
　　“我想摆脱他的掌控，可是我们两个互换了身份，我所得到的一切全都是靠着他的身份得来的，我害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我不想被他摆布一辈子，于是五年前，我离开了，以杜澜的身份继续生活。”
　　“可我害怕被他找上，所以每隔一段时间，我就要拖家带口地换一个地方生活。”
　　昭月神色淡淡，听完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问：“覃妤念跟在刘戴身边那么多年，按理说你是五年前才离开的，怎么会不认识她？”
　　杜澜道：“我只知道他娶了一个夫人，可是我没见过，他很少让他夫人出门，也不怎么跟我们提起，我是真的不知道她叫什么。”
　　昭月又问：“那刘戴所做的那些贪墨之类的腌臜事你也全都知晓？”
　　杜澜没否认。
　　昭月这才微微一笑，道：“那烦请杜大人同我走一趟吧。回岭州城，只要处置了刘戴，那你就是杜澜，我保你。”
　　浮屏原本只是静静站在昭月身后听着，闻言一向波澜不惊的神色终于出现了裂缝。
　　她欲言又止地盯了昭月好半晌，到底有所顾忌，一直到出了门才道：“昭月姑娘，按理来说刘戴和杜澜之事是要上报朝廷的。”
　　“我知道。”
　　“那您还……”
　　“又不耽误我保他。”昭月没等浮屏说完便道，“若是杜澜出了事，他的夫人孩子也免不了被牵连。他当初沦落到这种地步就已经是受了牵连，没道理还要再倒霉第二次。”
　　“可若东窗事发，您不光保不住他，甚至有可能自己也被牵连。”
　　“嗯，有道理。”昭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浮屏松了口气，正想劝她不要多管闲事，却见昭月朝她眨巴着眼道：“不过我应该还有点儿用处，长公主会保我。”
　　浮屏哑然。她总觉得这位昭月姑娘有一点怪异，但却一直说不上来是什么。
　　可直到方才她才恍然大悟，似乎在离开京城在她和浮平二人的监视下，昭月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在有意模仿叶曦。
　　一颦一笑，为人处世以及说话的语气，其实是很显而易见地模仿。
　　但他们对叶曦的尊敬和怕都是深深印在骨子里的，不免对昭月也会多几分那样的情绪，甚至可以说是直接放松了警惕。
　　既是在做给他们看，也是在做给叶曦看。
　　叶曦是拿昭月在赌自己今后的路。
　　昭月和她越像，叶曦就越会有一种在看自己的同理心，很难拒绝昭月一些对于她来说轻而易举就能办到的要求。
　　“你在想什么？”
　　浮屏骤然回神，有些复杂地打量了昭月一眼，才轻轻摇头：“没有。”
　　“那准备准备吧，我们该带着杜澜回去了。”
　　昭月记挂着还在岭州顶替她的浮平，已经尽力尽快办完此事了。
　　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今年的雪来得格外早，几人被绊在了半路上，迟迟回不去。
　　昭月抬头望天，雪粒落在她脸上，凉凉的，但不痛。
　　“姑娘在想什么？”
　　昭月回神，只见浮屏站在屋檐下看着她。
　　昭月良久没有出声，正当浮屏以为昭月要随便说些什么搪塞她的时候，却听昭月道：“想起个人来。”
　　“以前每到冬天下雪时，叶桉公子就会病得格外重。那就是我一年里最忙的时候了，这是我第一年在下雪天不用忙得脚不沾地。”
　　浮屏道：“您想公子了……长公主现在怕是也在想，她和叶桉公子关系很好。”
　　“可我以前没见过长公主。”昭月低低笑了声，道，“浮屏，你不用去揣摩我的想法，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真的想起来这个人了。不光是他，还有好多人。”
　　“我一年也就忙那一段时间，我顾着叶桉公子，宝玥姐姐顾着我，再往前，还有个叫碎珠的小丫头，她们两个一起为着我忙里忙外，晚上一回屋先给我递一碗姜汤。”
　　“还有云瓶姐姐，她对我们可凶了，但她也帮过我们。每次说是不要的东西，满院子地丢，但好多吃不饱饭的小丫头拿着这些所谓她不要的东西熬了一年又一年。”
　　昭月道：“我一到冬天就多愁善感，以前攒下来的毛病。想家了，就想起好多从前待我好的人。”
　　“……您若是不蹚这浑水，还在京城里守着你们那小铺子，说不准这一辈子还能安稳些。”
　　“你不是也说了是说不准吗？”昭月笑道，“商户已是最低的了，何况还是一群女子为商。若是想走下去，就得背靠权利无人敢动。可是谁能帮我们一辈子？最好的办法就是我自己成为那个倚仗。”
　　昭月呼了口气，问：“说得有些多了，浮屏，你说这雪还有几日能停？”
　　浮屏摇头：“不知，就算雪停了也走不了，地上积了厚厚一层雪化不开，一走车轱辘就陷进去了。”
　　昭月揉了揉发痛的眉心，道：“不走也得走，如今还是雪，等化成冰了就更难走了。浮平也不知道还能撑几时，我怕让刘戴看出端倪，到时候咱们就惨了。”
　　她擅离职守，浮平顶替，等同于给燕帝了一个直接罢免她的理由。
　　闻言，浮屏也有些犹豫，道：“那姑娘的意思是？”
　　“雪一停，咱们就走。”
　　平安回到岭州时昭月还有些不可思议。
　　想了想又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甩了出去。
　　她果然是被宝玥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影响了，说什么暗中调查真相回来的路上一定会遇到刺客。
　　天底下哪来那么多有职业操守的刺客？大冬天冒着雪去杀一个朝廷来的女官。
　　浮平冲出来的时候昭月还着实愣了一下，他戴了个面帘子，就露出上半张脸来。
　　昭月只看眼睛感觉分外熟悉，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戴着人皮面具冒充她的浮平。
　　昭月有些好笑，伸手要去拽他的面帘子：“你戴这么个东西干什么？不闷得慌？”
　　谁知浮平却一闪身躲了过去，一开口着实把昭月吓住了：“不闷啊，你们总算回来了！”
　　浮屏也一愣，这声音分明和昭月一模一样。
　　浮屏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微微蹙眉，把视线落到了那个藏在后面的少女上，揪着她的脸逼迫她抬起头来。
　　“诶呦！浮屏姐姐，疼！你轻点儿！”
　　浮屏手上的劲儿一点儿没松，一脚对着要开溜的浮平踹了过去。
　　“我说你们两个，玩得挺开心是吧？这屋里突然多了一个人，昭月姑娘不知道你们两个当我也是傻的吗？”
　　昭月：“？”
　　她怎么感觉自己好像被骂了？
　　少女抱着浮屏的胳膊连连哀求道：“浮屏姐姐，您行行好松开我吧，真的疼！我这不就是想跟昭月姑娘开个玩笑嘛！那什么……这都是浮平撺掇我干的，你打他！”
　　闻言浮平顿时炸毛，挣扎着要起来准备揍那少女一顿：“不带这样玩的！你这是污蔑我！凭澜！你给我等着……诶呦！”
　　浮平话没说完，就被浮屏又踹了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