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红妆》SweetTKY

36、许监正

　　昭月苦笑一声，道：“殿下就别打趣民女了。”
　　“行了。”叶曦净了手，不紧不慢地坐下抿了口茶，道，“我说你也是个倔脾气，我父皇屡屡让步，你却咬死了不松口。要知道，无论是公主还是郡主，就算没有封地每年的俸禄也比当朝一品大官要多的多。何况你一旦有了爵位，之前我们说的，便做不得数了。”
　　昭月半开玩笑道：“难不成殿下是存心想放我一马？”
　　“我只是很好奇。”叶曦微微一笑，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昭月坐下，道：“我想做的事情，是非要入朝为官不可的，朝堂之上总有我能钻空子的地方，这样才能发展我自己手中的势力。”
　　叶曦不以为然：“那你恐怕是选错了路，退一万步来讲，你就算真的得偿所愿恐怕也只能做一个闲散官员。若是听我父皇的话做了公主，反而能有更大的权利。”
　　“那不一样。”昭月道，“您是大燕最尊贵的公主，可您所谓的权利，真的有用吗？”
　　闻言，叶曦端起茶杯的动作一顿：“你什么意思。”
　　“所有人都知道曦长公主金尊玉贵，得陛下宠爱，人人艳羡。金山银山，华服锦缎，只要您开口，陛下便会捧到您面前。可是，”昭月话锋一转，道，“您是公主，便没有参政的权利。”
　　叶曦冷笑一声：“那你怎么就能保证自己得的不是一个虚名，能有参政的机会。”
　　“所以我现在不是要陛下许给我什么，而是我要从他手里夺出我想要的。”
　　“住嘴！”叶曦厉声呵斥，“从圣上手里夺你想要的？这话岂是能胡乱说的！”
　　昭月抬眸，直视着叶曦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他不会给我我想要的，便只能我自己去抢。”
　　叶曦深深呼了口气，尽量心平气和地继续跟昭月说话：“胆子太大未必是好事，帝王是可以随时要了你的命的。”
　　“民女昭月的命陛下自然无所谓，但转世灵女的命陛下却会有所忌惮。”昭月微微一笑，道，“我本来也不求陛下会满口应下，现在已经达到我想要的效果了。”
　　“真的假的？那位灵女竟有这么大的胆子，她一个女人做什么官啊！”
　　“嗐，毕竟是天上的神仙转世，脾性想法自然是跟咱们凡间的女人不一样。不信你问问你家那婆娘，要是陛下瞧上她了她是当官还是做妃嫔！”
　　“去你的吧！不过我可是听说了，这位灵女是专门来庇佑大燕的，与国运相关！”
　　“诶对对对！我也听说了！就前些日子，还有好多人说做梦梦到神仙下凡了，是个有脾气的仙女，若顺着她来让她高兴了，便能赐下神力庇佑大燕！”
　　糖果儿默默听了一路，满意跑回家去。
　　宝玥一脸焦急地守在门口，见他回来立马抓住糖果儿的手，道：“怎么样？”
　　糖果儿点头，道：“如今朝堂上的事已经传出来了，好多人都想起来之前我们散布的梦到灵女降世保佑大燕的传言，同姐姐们预料的差不多。”
　　闻言，宝玥反而愈发担忧起来。
　　兵行险招，昭月布了这么大一局棋，如今按照预料中发展反倒让人心惊。
　　只能说明，成了，却也没有退路了。
　　那厢燕帝坐在平贵妃宫中，面色阴沉，灌了好几杯凉茶。
　　女人温软的语调隔着帷幕传出来：“陛下消消气，那凉茶灌多了也伤脾胃。”
　　闻言，燕帝站起来，隔着帷幕还能隐隐约约的身段，终究心痒难耐伸手正欲掀帘子，却被平贵妃率先一步隔着帘子摁住了手。
　　“陛下，臣妾如今有孕，容色不比从前，陛下还是……”
　　燕帝叹了声，道：“爱妃多虑，朕只是想看看你。”
　　平贵妃道：“陛下是想看臣妾，还是为灵女一事忧愁？”
　　燕帝坐在床边，隔着帷幕拉住平贵妃的手，忍不住又叹了几声：“爱妃说的不错。按理说灵女庇佑了永嘉一方百姓，又赐给我们一个孩儿，朕本该重谢，可灵女提的这个要求……”
　　“灵女还是小孩子心性，说什么女人做官，陛下先周旋过去便是，等过段时间灵女的兴致过了，也就不提这事了。”
　　“朕不是没想过，可今日早朝一事很快就在京中传的沸沸扬扬。有好些人都说什么，从前梦见灵女转世一事，说事关国运，只有依着灵女，哄得她高兴了，她才能施展神力，这……诶！”
　　平贵妃抿了抿唇，半晌又轻声道：“既然事关国运，那陛下不如叫钦天监的人来问问，看看他们可有何良策。”
　　“嘶……对啊！”燕帝眸中有光亮闪过，道，“朕记得每日傍晚钦天监监正都会过来为你祈福。”
　　“是。”
　　“那今儿个朕就陪你吃了饭再走！”
　　“这……”平贵妃有些犹豫。
　　却听燕帝道：“放心，你不想见朕，朕就不看。”
　　平贵妃轻叹一声，道：“臣妾只是怕伺候不好陛下。”
　　燕帝握着她的手，没有多说什么。
　　这钦天监的监正姓许，年纪不大，出身微寒。
　　不过他师父是个鼎鼎有名的云游仙人，前些年他随师父一起来到京城，被燕帝听说了非要见这二人一面。
　　让二人在宫中住了几日，燕帝本想将二人都留下，那位云游仙人却无论如何都不肯。
　　一日天亮就不见了那云游仙人的影子，只洋洋洒洒留了一封信。
　　信上道他要溜出宫带个人不方便，就不带徒弟走了，说若是燕帝真想留一个人，那就把他这个徒弟招揽了吧。
　　这许监正自幼跟着云游仙人游历四方，吃喝全靠师父养。
　　除了学一身占卜算卦的本事别的一概不会，留在钦天监最起码有吃有喝有俸禄，索性就做了这钦天监监正。
　　燕帝一脸紧张地看着那甚至还有些稚气未脱的许监正，似乎颇为信赖和期待，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那许监正又一脸肃穆神神叨叨的，这场面怎么看都有些滑稽。
　　须臾，那许监正好像是终于窥得了几分天机，废了颇多体力，忍不住踉跄了几步。
　　“监正，怎么样？”
　　那许监正大口喘着粗气，神情愈发严肃，却缓缓摇了摇头，道：“陛下，事关天机，臣不可多说。”
　　燕帝咽了咽口水，试探着问道：“那外面那些传言……”
　　许监正这回轻轻点了点头，又轻声补了一句：“灵女之意虽不可违背，但若能让灵女自己改变主意……言尽于此，还望陛下斟酌。”
　　燕帝面色难看，却还是好言好语地又同许监正说了几句话，才将人送走。
　　燕帝叹了声，道：“此事难办……就朝堂上的那帮老顽固，恐怕没得商量。”
　　平贵妃轻笑一声，娇声道：“陛下是皇帝，那胳膊拧不过大腿，陛下若真是想做什么，哪轮得到他们说什么？”
　　“话是这样说，不过若是来硬的，恐怕要遭人诟病。”
　　“这有何难？那许监正不是说了，只要灵女愿意，那就算不得违背她的心意。陛下跟朝中大臣通个气，演一出戏给灵女看，她把陛下的难处看在眼里，也就退步了。到时候随意给灵女派遣个难办的活计，灵女办不成自然会知难而退。”
　　“嗐……容朕好好想想吧。”燕帝起身，道，“你好生歇息，朕有空在来看你。”
　　“冬绫，替我送送陛下。”
　　“不必了，你守着贵妃便是。”
　　燕帝一走，冬绫就颇为疼惜地端来一碗粥，道：“娘娘再吃点儿吧，方才陛下在，您都没好好吃东西，身子怎么受得住。”
　　平贵妃犹豫一瞬，那帘子里，才伸出一只有些干枯的手，接过了粥碗。
　　她如今这身孕也才三个多月，日日滋补，却也以肉眼可见地速度瘦弱下去，皮肤干瘪，整个人憔悴了许多。
　　可孩子却健壮，又不能太补，怕有胎大难产的风险。
　　冬绫叹了声，道：“那灵女怎么看也是长公主身边的人，她害得娘娘吃了这么大的苦头，娘娘怎么反而要帮她？”
　　“我帮她什么了？我那只是为了陛下，陛下为此忧愁，我自然也不免担心。何况，”平贵妃轻轻覆上自己已经有些显怀的小腹，道，“何况，她真的让我有了孩子。”
　　平贵妃眸光幽深，思绪渐飘渐远。
　　燕帝许是真考虑了平贵妃的提议，翌日就派人把昭月送回了家，朝堂上屡屡传来着争吵的消息，仿佛是刻意做给昭月看的一般。
　　许监正换了常服，特意在大街上溜了几圈才去昭月家里敲了门。
　　“来了！”糖果儿一开门，有些诧异，“您找谁？”
　　许监正上上下下打量了糖果儿几番，开口说了句：“她都有这么大的儿子了？是你长得显老还是我记错年纪了？”
　　“啊？”
　　“糖果儿。”
　　“雪青姐姐。”
　　雪青看了看许监正，又看向糖果儿，低声道：“怎么了？”
　　还不等糖果儿说话，许监正便微微一笑，道：“我找小草儿。”
　　“小草儿？”雪青和糖果儿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昭月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