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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仇府。

      柳松溪站在屋内,低声下气地为仇湛报今春各庄子佃户的账。

      仇湛哼着小曲,拿着裹了鸡蛋的小米轻声细语喂鸟,齐颂恒一脸微愠地走了进来,将帘子重重一摔。

      “这是怎么了?”仇湛走到齐颂恒身边,好奇问道:“今日里,是谁招惹你了?”

      齐颂恒一脸烦躁:“别提了,安攘之怎么是这么个东西!记吃不记打,还敢去绘墨馆里给我添晦气!”

      “既是你不喜欢,以后不叫他进去也就是了了。”仇湛轻描淡写笑着:“何至于动气呢。”

      扫了一眼仇湛,齐颂恒没好气道:“哪能像是你一人之下,受人敬重,我不过闲人一个,寻常翰林都敢给我脸色瞧瞧。”

      “你也莫要生气了,给你说个今早的笑话。”仇湛喜气洋洋地道:“包你听了,心情大好。”

      “早朝能有什么笑话?”齐颂恒一脸的怀疑:“难不成,你是说早上苏瑾年骑马跟着顾山南轿子的事?这事最多是胡闹,哪能算什么笑话。”

      仇湛故作神秘地摇了摇头:“顾山南家的打了白疯子,不可谓不是笑话了。”

      “白疯子被顾山南家里女统领打了?”齐颂恒瞬间来了兴趣,幸灾乐祸道:“当真是狗咬狗。”

      仇湛眉飞色舞,说的绘声绘色:“你是不知道,那一巴掌打的,声音极脆。当真是练武之人的本事。还好我走的慢,不然差点错过了这场大热闹。”

      “陛下没有训斥?”齐颂恒惊讶问道。

      柳松溪低眉敛目站在一旁,回道:“说是将女统领叫进去说了好一会的话,就没有后续了。”

      “等着他们咬起来。”齐颂恒不怀好意道:“倒是能省下不少力气。”

      “也不知,女帝会如何劝和。”仇湛饶有兴趣地想着:“毕竟都算是女帝的肱骨之臣,闹起来可不是自打嘴巴嘛。”

      几句闲话过后,齐颂恒终于有了笑容。

      “即便有天大的仇怨,也不能在女帝的正殿前打起来。”仇湛难掩讥诮:“白风华殿前失仪,按照女帝的心思,想必要失了圣心了。”

      四目相对,带着看好戏的恶意。

      “你我,自然是隔岸观火了。”

      眼见着日头落了,婢女们有序地迈进屋内,一一点亮烛火。

      转瞬间,屋内重新亮了起来。

      柳松溪垂手问道:“家主,是否要进消夜?”

      “晚饭没吃,你一起吃一点?”

      面对仇湛的询问,齐颂恒想了想,道:“你厨房里的鸡丝笋汤倒是还好。”

      “那必定是时时刻刻备下的。”仇湛笑道。

      即刻将手里的食盒一丢,由着婢女伺候洗手。

      齐颂恒厌烦道:“黎灿阳本说,要与李煊今他们一同去饮酒,想着就没有什么好心情,还被安攘之搅合的更烦,索性不去了。”

      李煊今的心思昭昭可见,齐颂恒一向不愿提及,仇湛了然,没有继续追问什么。

      不过片刻,婢女们已经摆好餐桌,柳松溪来请两人移步。

      落座后,仇湛随口说起了早朝时,女帝想要选女将,开女子科举的想法。

      齐颂恒冷哼一声,轻蔑道:“女帝真要是这么做了,那群人还不得把她吃了。”

      仇湛笑道:“早起女帝不合规矩于正殿上的事,还有女统领骑马的事,都被这件事盖住了。想提的人被更重要的事挡住焦头烂额,看热闹的人也顾着更大的热闹,津津乐道。”

      “要不然说是女帝呢。”齐颂恒讥诮着:“总是能让人措手不及。”

      “朝上吵翻天了,朝下也不会太平。”突然想到了什么,仇湛停住筷子,聚精会神想了一会后,方道:”论起来,赵家的账该再去走一趟了。“

      齐颂恒一脸厌恶:“赵书贤还是一如既往,总想做个好人。总有些愚蠢的念头。”

      “谁说不是呢,”仇湛的食指揉上眉头,叹息着:“其中之道,哪里轮得到赵书贤说话呢。”

      齐颂恒没好气道:“当真是个废物。”

      仇湛笑了又笑:“过于友善的狗,不见得是条好狗了。”

      勤政殿。

      采女们入殿掌灯后,慕容纪站起身走到门口,望着皎皎明月,喘了口气。

      初凝连忙上前,为慕容纪披上斗篷,关切道:“而今早晚风凉,陛下莫要着凉。”

      慕容纪的目光挪到初凝脸上,取笑道:“你啊,太操心了些。”

      “司太医来过,见陛下忙碌,就回去了。”初凝为慕容纪理顺衣衫,碎碎念着:“司太医说,到了请脉的时候,还请陛下多多保重身体。”

      听闻此话,慕容纪不自觉地皱眉,心内有些惧怕。

      初凝瞧的分明,笑道:“陛下,可要吃点什么?”

      沉吟片刻,慕容纪摇了摇头:“朕没有胃口。”

      初凝劝道:“前朝的事那么多,陛下宵衣旰食,也要爱惜身体。”

      “女兵案刚刚翻天覆地地闹过一阵,开女子武举若是还有人想闹,随着他们闹就是了。”慕容纪轻蔑道:“总不能再有什么令人惊叹的。”

      绿芜适时端着茶饮站在一旁,初凝连忙奉在慕容纪面前,笑道:“新煮的桂圆红枣羹,陛下吃两口吧。”

      接过杯子,慕容纪一饮而尽,初凝接过碗盏后,又奉上一杯清茶。

      “陛下,外面还候着许多老大人,是否要见?”

      “世上的事哪有一蹴而就的。”望着宫门口,苦守不肯回家的老臣,慕容纪无奈道:“随便他们闹吧。”

      端在手中的热茶,勉强慰籍些许心内动荡。

      “既要改变,必定是要头破血流,死亡不过是常态,即便朕于心不忍,为了天下苍生,万古帝业,朕就要豁得出去。”

      初凝刚想说什么,吉安柔从殿内出来,毕恭毕敬道:“陛下,是诸御史加急送进来的奏本。”

      接过陛下手中的茶杯后,慕容纪随意翻看着奏本。

      初凝惴惴不安,早朝时,诸如怀闹了那么一通,而今还不依不饶。

      即便陛下是好性,从不对他苛责,未免也有些过分了。

      早上闹哄哄,除了诸如怀,倒是无人记得她违了祖制,不守规矩于正殿上的事了。

      合上奏本,慕容纪递给了吉安柔,道:“不必理会。”

      吉安柔应了声喏,转身回殿内去忙了。

      初凝连忙另奉上一杯清茶。

      接过茶盏,慕容纪苦笑着:“厉光庭在时,常常对着朕叹气,说朕的字不好。”

      初凝心内一动,没有说话。

      慕容纪继续道:“而今瞧着,的确是不好。”

      小时,她在书房勤勉读书时,厉光庭常因她的字毫无造诣而惋惜。

      为此,她不服气,初凝也不服气。

      奈何,即便如何敦促,她的字就是有形无神。

      初凝辛勤苦练出一手小篆,又被厉光庭说毫无自我风范。

      气的初凝往厉光庭身上砸了一方砚台,迸溅满屋的墨。

      厉光庭在时,因没有子嗣,深以为憾。

      也的确是拿慕容纪当儿子养的,时常唏嘘感慨,若是你男儿,定然有更大作为。

      慕容纪心内暗暗较劲,即便自己是女子,作为必定不逊色于男子。

      初凝也是心内较劲,捏紧拳头咬紧牙关,必定要厉光庭好好看看。

      清风徐徐,格外刺骨,初凝勉强笑着:“诸御史一手好字,有大家风范。陛下也不必想起罪人,扫了兴致。”

      “朕只是在想,慧极必伤。”慕容纪苦笑着:“自来天下是不允许女子太清醒的,女子太清醒了,在这个世道中就活不得。即便当朝是女帝,也活不得。”

      “陛下勤勉于政,无愧于心就好,何必为了别人的过错为难自己。”初凝叹道:“他们要天下的女子一个样子,只能由男子定义,都是痴人说梦罢了。”

      “女子可以被定义?”慕容纪冷漠的笑着:“女子绝对不是什么物事。她们不需要谁来却扇,不需谁来送子孙牌,不需要被人赞赏贤惠。她们都是世间活生生的人。”

      这个世道里容不得人出头,尤其容不得女子出头。

      “相比大凤朝的千秋万代,而今朕能稳住,才能缓缓图之。”慕容纪转身将茶杯递给初凝,眉宇间自嘲笑道:“今夜风凉,倒是让人多忧多思,多愁善感了起来。”

      “陛下为天下之主,自然要为所有人考虑。”

      话音未落,柯宸带着百辟过来,单膝跪下见过慕容纪。

      “怎么是你们两个?”

      “统领叮嘱我们,务必要贴身照看陛下。”柯宸笑道。

      慕容纪叹道:“苏瑾年就是太小心了些。”

      “听闻昨晚的事,统领发了好大的火,已训斥过初澍,陛下不要因此生气。”柯宸笑着:“陛下于前朝提及女子武举的事,我等是寸步不敢离开的。”

      “不叫你们为难的。”慕容纪笑意盈盈:“不过是看着你们辛苦。”

      “为了陛下,何谈辛苦呢。”柯宸正色道:“就是锦衣卫身份尴尬,不然锦衣卫的女子也都想去试试呢。”

      “那就都去试试。”

      “还是不必了。”柯宸抿嘴笑着:“都去了谁护卫陛下的安危呢。既有人做陛下的强弩,也需有人做陛下的刀子。臣相信,假以时日,必定都有机会,何必急于一时。”

      听着柯宸的展望,慕容纪心满意足的笑着,神情中是对未来的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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