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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绘墨馆。

      绘墨馆门口,安攘之紧张地捏着荷包,站在门口听着看着,往来试子高声探讨,针砭时弊,难掩意气风发,更是让他心驰神往。

      良久后,安攘之终于鼓足勇气,好奇地迈进去。

      喧嚣声入耳,而今他也在其中了。

      顾不得心有欢喜,目之所及,管弦丝竹作伴,几杯清茶,赌书泼墨,肆意挥洒,当真是少年意气。

      听着他们探讨梅太傅或宋尚书新书中的段落,意见不合时,据理力争至面红耳赤而又能一笑而过。

      诺大的房子内,站了许多人。许多相熟的面孔中,安攘之仍是不受控地向着李煊今的方向,步步走去。

      仿佛感知到了什么,李煊今下意识回头张望,正见安攘之腼腆的站在一旁,似乎偷听他们说话。

      “这里是文人经常聚集讨论的地方,你怎么今日也来了?”李煊今皱眉问道。

      没想到李煊今同他说话,安攘之拘谨笑道:”早就听闻有这样一个地方,我今日特来看看。”

      “这人是谁?”

      面对乔兴呈好奇的目光,李煊今微微叹道:“是金榜探花,安攘之,如今在陛下身边做随身翰林。”

      “哦。”拉长的尾音让人心内不舒服,在他面前没有丝毫的掩饰,黎灿阳带着恍然大悟的讥诮:“原来就是他啊。”

      安攘之家中贫寒,考前整日里苦读尚且来不及,哪有多余的钱财才绘墨馆转。

      在场的人心内皆是了然,互相看了一眼,心内都是不屑。

      东张西望着透出一股子不自信的劲,难免让人看不起。

      “怎么?安批注今日里不必在陛下身边伺候,可以来市井内闲逛?”面对冯宥不怀好意地问候,安攘之迟钝地笑了笑。

      “既然安批注是整日里伺候在吾皇身边的人。”武文东带着暧昧的笑意,凑了过来,手肘杵了杵安攘之的肋骨,问道:“前朝闹得沸沸扬扬的女兵案,你可曾知晓?”

      绘墨馆内瞬间哄堂大笑着:“安兄整日里厮混在吾皇的女官中,岂能有不知道的道理?”

      安攘之被不明所以的恶意嘲弄的面红耳赤,声音虽细,仍坚定道:“君子不欺于暗室。”

      一瞬,满室哗然,转瞬安静了下来,皆是看着安攘之。

      李煊今无奈的伸手捂住脸,叹气出声,当真是个呆子。

      “君子不立于危墙下,是为了自身好,还是为了危墙好。”齐颂恒从屏风后转身出来,出言嘲讽道。

      李煊今心内一动,目不转睛地看了一会齐颂恒,又转头对着安攘之欲言又止。

      “君子既然立于危墙下,墙倒下来也不能怪墙。”安攘之一本正经道:“墙存在在那里,不因君子的存在与否都会倒塌,是墙自身的问题。但是墙也没有挪到君子身边,一定要君子立于危墙。”

      “既是灾祸,自毁自灭也就罢了,何必要牵连君子?”齐颂恒冷笑着:“难道不是德行有失,还要攀咬别人吗?”

      “有道是,君子不立危墙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安攘之认真道:“既然君子品行有过,又怎么能怨别人呢?”

      齐颂恒还拿着旧时三十年宰辅门第的姿态,一向眼高于顶,是谁也不能轻易入眼,更不值得动怒。

      今日里,脸上染了薄怒,倒是分毫不藏。

      “女子以温良为美,她如此不守妇道,已然失节。闹得人尽皆知,便已是泼妇所为,是为失德。况且还为了一己报复私欲,不惜毁人前程,哪里算得什么良善之辈。”

      “她的清白守节,并不是受了别人侮辱之后而替他人忍耐退让。反之现在更有忠烈女子的表率,遇事镇定自若,信奉守义更为天下先。”安攘之认真解释道:“何况同牧炎大战在即,倘若不正军中风气,是必为祸患。”

      “毁人前程,自断清白,还不是过激之举?”李煊今不敢相信耳朵听到的,几乎是吼出来了一般。

      “便是如此,也是君子有过在先。即便女子无才无德,也是有灾祸临头,力求自保而已。也在情理范围内,并未做出过激之举。”安攘之据理力争道。

      李煊今不敢置信的看着安攘之,嘴角浮起一抹冷笑:“那便是你的想法了。”

      偏安攘之看不懂,郑重的点了点头:“正是我的想法。”

      齐颂恒哼了一声,继续道:“正因牧炎频换新主,大战一触即发,才更应该稳定军心,不能擅自处置男兵,伤了将士们的心。”

      “男兵临死前喊冤声声声震耳,陈情冤屈,直达天听。传出宫墙,传入民间,人人闻之色变,整日里提心吊胆,唯恐被诬告攀咬。你身为男子,岂能被女子蛊惑,颠倒黑白?”冯宥拍桌吼道:“不过是叛徒罢了,你又算什么理中客!”

      冯宥骂的铿锵有力,得来一阵叫好,还有拍桌起哄助威者。

      “喊冤叫屈也是真心的,罪该万死也是真的。”即便身边无数唱衰声,安攘之不为所动,仍是认真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想要活的心情更是日月昭昭。但做过的错事,是不可更改的。君子应反躬自省,而不是一味指责为了活命,努力自保的女子。”

      “既然知道男子不怀好意,身为女子不避让锋芒,反而非要彰显自己存在,不是恶毒是什么?”齐颂恒厉声骂道。

      武文东连忙附和道:“就应该把女子赶出军营。身为女子整日里厮混在军营内,本就是祸事,军营内容不得伤风败俗,包藏祸心的女子。”

      “女子不知三从四德遵守本分,这种的事也敢大张旗鼓的闹出来,真是没家教。”严嵩屿鄙夷道。

      “莫不是安兄弟喜欢这样的女子?”

      未等安攘之说什么,乔兴呈的手臂勾上安攘之的脖颈,带着不怀好意的调笑着,安攘之下意识看向李煊今的目光有些迟疑。

      “这种女子,即便是忍一时之气娶回去了,也必定家宅不宁。”齐颂恒笑道:“我倒宁愿去大牢待几年,也不想这种无才无德的女子进了家门,侮了门第。”

      冯宥嘲笑道:“自来我等与安兄不是一样脾气,如此女子是入不得眼。”

      “不过,难怪安兄能在陛下身边伺候,曲意媚上的本事我等望尘莫及。”齐颂恒戏虐地对着安攘之笑着:“又如何能攀附权贵呢。”

      齐颂恒在绘墨馆内声望颇高,一向得到许多试子的敬仰。

      齐家门第颇高,齐颂恒文章出众,倒是让人暗自揣测,为何一干旧臣中,无人拉拢齐颂恒。

      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敢爱敢恨的女子没有错,但因她是女子就是要守礼数的,况且男子也是要守礼数的。”杜鹤札不赞同地摇头着:“倘若都不守规矩,世间要变成什么样子。”

      男兵已经如此十恶不赦了,竟然还有人在给女子泼脏水,为他开解。站在一旁的林未屿不敢置信地笑了。这世道的荒谬,岂是凭着逻辑就能去理解的?

      见到林未屿眉头紧皱,沉默地站在一旁,乔兴呈即刻凑过去问道:“林兄怎么想的?”

      既然问到了头上,林未屿索性站起身一甩袍袖走了。

      见到林未屿转身就走,黎灿阳即刻转头向安攘之挖苦道:“安大人果然好本事,一番话惹得一人拂袖而走,一人怒气冲天。”

      武文东冷笑着:“瞧瞧,瞧瞧,安兄果然不同凡响。”

      “是呢。”乔兴呈一唱一和道:“齐兄向来是贵重君子,怎么就能被你气的如此。”

      面对他们的肆意嘲讽,安攘之不知应如何阻拦了,安静的坐着试图藏匿着手足无措。

      见安攘之不吭声,越发的阴阳怪气。

      “得理不饶人的女子,处处咄咄逼人,就算留在内宅里也是祸患。”齐颂恒嘲讽道:“整日里还要同她辨别非黑即白,当真是要累死了。”

      “就是就是,女子就应该知情识趣,整日里就想着辨是非,我怎么不去衙门里见师爷?”严嵩屿呵呵笑着。

      武文东亦是笑道:“也不知是谁家的女子,竟然还没有拉去沉塘,当真是世风日下。”

      ”安批注倒是很不必再来绘墨馆了。“见到安攘之无动于衷的坐着,冯宥高声道:”引得大家都不痛快。”

      安攘之抿了抿嘴唇,没有继续再说什么,拱拱手后转身走了。

      身后是一片哗然取笑。

      看着安攘之落寞离去的背影,着实有些难堪了。

      李煊今有些于心不忍:“我先送他出去,你们先说着。”

      “说好了今日不醉不归,李兄莫要躲闪。”黎灿阳笑着。

      武文东即刻帮腔道:“可不能为了一个安攘之,坏了今日心情。”

      “我一会回来。”李煊今敷衍着,转身冲出绘墨馆,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了安攘之。

      “安攘之!”

      听见有人在唤,安攘之回过神来,转过头去看,见到快步行来的李煊今,不自觉地笑了。

      “他们说的过分,你莫要理睬。“李煊今斟酌着:”不过是寻常争辩,难免过激了。“

      “我相信李翰林是为了百姓。“安攘之对着李煊今,笑道:“于陛下面前,我不会多言。”

      安攘之眉宇间是全然的信赖,直直地撞到李煊今心里某个地方,然后溃不成军。

      不知哪里来的火气,让李煊今用力捏着他的手腕,逼近他靠近后四目相对,好似可以看清对方眼底的所有困惑后,又重重将他甩开。

      李煊今不屑道:“你所知者,不过十之一二,所以不要轻易的评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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