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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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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日彩云下,正值人困马乏时,平常人头攒动的小校场此际半天都找不见一个人影,唯有一身轻装的庄相善正在全神贯注地一刺一收。
她的三千乌发被高高束起,随着她的身姿飘摇也丝毫不乱,流苏步摇微微晃动。
班绍在阴凉处看了许久,手里的烫金折扇越摇越慢,到最后等得实在不耐烦了,随手往后一塞,昂首阔步地向庄相善走去。
“庄九,你不会累的?”
听见熟悉的声音,庄相善气沉丹田,乌目中漾开笑意:“殿下,你看了多久了?”
班绍心有不悦,寒声道:“不多不少整半个时辰。”
庄相善轻捧一掬笑泓对他:“我不累,倒是殿下看累了喔。”
谑言入耳,班绍双唇微翕,后话不甚清晰的:“本王何时…”
庄相善指指高台下的一个阴凉处,皓腕转动,不由分说地拉起班绍的衣角走了过去。
班绍心绪稍舒,便换了个话题:“你怎的来演武场还不忘费心打扮一番?”
庄相善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乱的鬓发,不以为然地笑着:“殿下以为我乐意匀脂敷粉,戴着这些碍事的环佩首饰?”
她用手指绕起丝线,甩了甩腰间挂着的一枚香囊:“还不是为了出门时掩人耳目,以防阿兄猜出我去哪儿嘛。”
班绍笑笑没再说话,庄相善便问道:“殿下来小校场做什么?”
“本王来找顾参军,顺道给他送件东西。”
庄相善应声道:“顾参军在值房里,殿下进去便是了。”随口又跟了一句:“不知殿下是送什么东西?”
班绍扬起个浅淡的笑,神情也叫人捉摸不透:“剑。”
庄相善的眼睛亮了,绕过他就向王允恩伸手要:“殿下的东西必是上品,给我开开眼。”
得了班绍首肯,王允恩才把托着的宝匣打开。
庄相善眼睛也不眨地举起剑,蓄势拔出,口中惊叹道:“竟也是软剑。”
她把剑鞘抛向班绍,看见他抬手接住了,方才行了个军礼,天真烂漫地笑着说:“殿下,献丑了。”
那只是一个和往常没有任何分别的笑,却足够让人迷失了。
庄相善飞身重新回到了高台之上,干脆利落地开始舞剑,进退回旋之间的姿态既沉稳又灵动,虽没有鼓声琵琶作配,却好似也让人听见了金石撞击的硁硁之音。
她越舞越快,几乎连看都难看清楚,动作连绵不断,如同行云流水一般挥洒自如。
慷慨淋漓的一舞终了,班绍把剑鞘抱在怀里,缓缓鼓起了掌,经久不息。
庄相善向他走过来时,鬓发间还挂着两颗晶莹剔透的汗珠,她把剑举到眼前看了又看,嘴上也停不下来的赞叹道:“真是把宝物,不过第一次用就与我如此默契。”
她反手将剑尖垂下,向班绍要剑鞘:“不过,现在也该物归原主了。”
班绍顺从地举起手,好让她收剑入鞘。
庄相善手上得空了,便抬起手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汗珠,面前的班绍忽然开口问道:“本王记得,你那把名叫却水的剑坏了。”
庄相善擦汗的动作慢了下来,闲惬轻笑道:“只是损了一角而已,我已将它送到京中最好的铸铁铺里了,师傅说能给我修得和从前一模一样。”
班绍不吃这套,只继续问她:“庄九,喜不喜欢这剑?”
庄相善面上浮起一个乖觉的笑,落落大方地一口承认了:“喜欢。”
班绍也不多话,只将拿着剑的右手横在她眼前:“那便送你了。”
庄相善眸中有渴望,但又很坚定地摇了摇头:“若是顾参军见到这样的宝物,想必也是爱不释手。有道是君子不夺人所好,这剑,我不能要。”
班绍没有放下手,甚至更抬高了一些:“既然你喜欢,先送你也无妨,改天本王再重新送他一把就是了。”
见庄相善迟迟不答应,班绍露出了个微妙的笑:“若是它得不到本王为它选择的主人的青眼,那还不如化了它。”
他作势要收回手,语气里听不出半点惋惜的意思来。
庄相善眉心一跳,猛地抬起头,确认班绍说化了它不是开玩笑后,郑重地把剑接了过来。
“多谢殿下赠礼,庄九必定珍之重之。”
班绍颔首,接过折扇挡在眼下,方才启唇笑了。既然她已经自己收下了,反而省了一桩经别人手的麻烦事。
庄相善轻轻地抚弄着剑身,明明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在她手中却仿若一个价值连城的瓷器,被她轻拿轻放。
班绍默不作声地等在一旁,直到庄相善抬起头,眼角眉梢都满溢喜色地问他:“殿下可有为这把剑赋名?”
班绍不动声色地下移视线,语气轻柔:“好生,‘好生之德’的好生。”
庄相善哑然失笑:“殿下倒是有雅致,明明是把见血封喉的利剑,取的却是这样一个名字。”
炙日渐偏,班绍自然地略过此话,提醒道:“天色不早了,庄九,你该归家了吧?既然本王空手而来,也无法去见顾参军了,可须本王载你一程?”
庄相善仰起脸看了看暗沉的天幕,颇为惆怅地叹出一息:“不瞒阿绍说,我今日正是因为不想那么早回去才一再磨蹭的。”
班绍面露迟疑,心中浮现一种不好的预感。
庄相善眼睛一转,紧盯着班绍不放。
班绍虽在询问,话音却十分笃定的:“是为了捉鬼一事?你是想让本王与你同担罪责吧?”
庄相善双手合十,柔和且含情的盈盈一汪春水透过指尖看向班绍。
“阿绍,先前可是你拉着我捉鬼的,现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阿绍再帮我一回吧。”
班绍恨不能冷笑一声——自己明明是在帮她实现当大侠、扬威名的心愿,却还反被这人混不讲理的赖上了。
伴着无奈,班绍认命似的轻轻点了点头。
庄府门前寂寥无人,夜露恣肆,势要将点灯流萤也扑灭。
面对此情此景,即便是班绍也生出了几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不安,偏生庄相善还在旁边不停地碎碎念道:“殿下,我的性命可就全寄托在你手上了。”
班绍不得不分心嗯声宽慰她,心中则更加发愁:但愿庄公不会因为此举迁怒我,否则将来该如何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