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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庄相善没有半分隐藏自己行踪的意思,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迈着诡谲多变的步伐,闪身进到屋中,转眼间便把南北向的两个窗户都踢破了。

      薛承生怕她有什么闪失,一声令下,所有捕雀人都进了院中,又犹豫着示意他们观察观察情况再进去。

      一墙之隔的屋中门后,站着一个面容阴冷的壮实男人,他原先是想趁人刚进屋时偷袭的,只是没有料到庄相善的身法竟然如此之快,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庄相善抓紧时间观察着房内的陈设和布局,放声笑道:“缴械投降吧,你已经无路可退了。”

      听清来人是个女郎,本就恼怒的男人猛地发力将手边一张沉甸甸的木头桌案推出。

      庄相善不慌不忙,轻轻向上翻身,向墙面借了个巧力,将桌案朝着飞来的方向又踢了回去。她也凭此确定了贼人的位置,眼尖地看清他手里拎着的那记重锤。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杀意正盛的男人抬脚将桌案踹得炸裂开来,无数碎屑在空中翻飞,他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男人忽然感到一道疾速向自己袭来的剑气,忙不迭地举起武器格挡,这才看清是庄相善持剑挺身刺了过来。

      男人好不容易抵住第一波攻势,那透着森森寒意的剑身却突然在他眼前弯折,直指咽喉。

      男人低低地咆哮一声,用尽全力控制身躯向后退去。

      庄相善哪里会错过这样乘胜追击的好时机,干脆大步上前,将他堵到了个死角。

      男人竭力稳了稳心神,一股热流直冲上脑,提起重锤向她反击,一招一式大开大合,虎虎生风,叫人一时难以近身。

      他料定庄相善想捉活口,借着这个不小的优势,有恃无恐地将她逼退。

      庄相善极有耐心地挡住他阴狠毒辣的攻击,冷静地寻找他的弱点,瞅准时机用软剑一下一下切割他的手臂。

      男人拼死拼活也没讨到半点便宜,手上开始冒汗,脚下开始发虚,招式也变得呆板迟缓。后痛袭来的他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心力交瘁的边缘,最好的计策就是趁着自己尚有余力时殊死一搏。

      庄相善感觉出了他的招法在变化,眉山不动,眼中带着额外的怜悯。

      男人再次抬起右手,作势要抡,却突然改变轨迹,劈头砸了下去,庄相善似乎是闪避不及,没接住这一招,发出一声闷哼,用剑支撑着才没有跌倒。

      男人大喜过望,迫不及待地想要上前解决掉她,而目睹此状的薛承已经汗流浃背地连自己后事如何交代都想好了。

      捕雀人从四面八方蹿进屋中的时候,庄相善已经瞅准时机用剑缠绕上男人紧握着重锤的手,她用上了生平最快的速度,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到了男人背后。

      男人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冒着彻骨寒意的剑已经贴上了他的脖颈,不费吹灰之力便可轻易割开他的喉咙。

      吃痛之下,男人不得已松开了重锤,薛承心中的石头也落了地。

      他扑到二人面前将贼人捆了个结结实实,屋内点起灯,捕雀人寻了个屋中所剩不多的完好椅凳让庄相善坐下。

      薛承搜了贼人全身上下,确定他不具备任何威胁了才带到庄相善面前。

      庄相善喘匀了气,这才放下心来好好看一看这个男人。

      四目相对时,她结结实实地怔住了。面前的男人目眦欲裂,正死死地盯着她,眸中杀意滔天。

      庄相善从未见那样一双杀气凛然的眼睛,活生生一条蛰伏的冷血虺蛇,她丝毫不怀疑若是刚刚自己输了,就会被他残忍地绞杀。

      此前与人交手,即使要分胜负,双方心里也知道是点到为止。偶尔负伤,也只是一笑置之,毕竟心里都很清楚对方绝不是故意为之。

      薛承见惯了贼人负隅顽抗的嘴脸,一个顶膝就让他跪了下去,大喝道:“再看仔细你的眼睛。”

      有人过来对薛承低声说了句什么,他脸色瞬间就不好看了,开口道:“女郎,屋后有条暗道,我得去看看。”

      庄相善的注意力全在这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身上,她没多想,只点点头,开口试图劝他:“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个贩酒的,不管是谁指示你扮鬼吓人的,都不要再助纣为虐了……”

      她的确在真心实意地劝诫贼人悔过自新,而在男人听来却只觉得她聒噪。

      他一言不发,紧闭的嘴巴里轻巧地从喉舌间勾起一根细线,含住了一粒没被发现的毒药。

      庄相善说得口干舌燥:“……把你知道的都告诉太子殿下,我会求他留你一命的。”

      男人用牙齿轻轻碾开毒药,前脚咧嘴扯出一个狞笑,后脚登时两眼一闭,昏死过去。

      庄相善眼神略动,半偏着头端详人,当看到贼人嘴角淌出殷红的黑血时,脑海中一根紧绷着的弦断了。

      “来人,他自尽了!”

      她声调颤抖,同时下意识地抬手想去拍那贼人的脊背。

      啪嗒啪嗒,一朵朵血花绽在她的衣袖上。

      在四周忙活的人瞬间都靠了过来,肩擦肩地经过庄相善,也不知是谁一把推开了她伸着的手臂。

      一名捕雀人上前,一手卡住贼人喉咙,一手去探他鼻息,一切都发生在须臾之间,最终只是摇了摇头。其余众人便都明白贼人已经死了。

      庄相善还是没回过神,嗫嚅道:“救他。”

      无人作答,唯有最后赶过来的薛承面色凝重地向她回话:“女郎,他服的是钩吻草,活不了了。”

      庄相善恍遭雷击,不可置信地后退两步,眼神渐渐不能聚拢。

      不知过了多久,院中传来了浩浩荡荡的动静,班绍疾步进了屋,一眼便看见庄相善形如枯木地站着,连同她垂着的被血染红了的小臂,班绍本就不算好看的脸色又沉了沉,直叫人觉得泰山压顶。

      他大步跨到人前,抓住庄相善另一只看起来没受伤的手腕,转身向外走去。

      庄相善猝不及防,被拽了一个趔趄,班绍又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只得用另一只手去扯他的衣袖。

      “诶!殿下,我能走。”

      庄相善整个人几乎是半倚在了他身上,班绍身形僵硬地驻足,语气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太医就在外面,本王传他进来。”

      庄相善这才明白他误会了,赶忙道:“殿下,我身上是贼人的血,我没受伤。”

      适才班绍见到血时便方寸大乱,听到解释的话都反应了好半天。

      庄相善甚至还转了个转身子让他看:“你看,我这不是好着呢。”

      情急之下,班绍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一错不错地打量着她,确信庄相善果真没有伤到的时候,深深纳进一口气。

      班绍缓和几息,好半晌才从薄唇间发出涩声:“庄九,万幸你没有出事,否则本王…该如何向你父兄交代。”

      庄相善心里却不是个滋味,连看也不敢看班绍,紧紧抿唇,板着脸道:“殿下,你来迟了。”

      班绍差点没站稳,刚放下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庄相善一本正经地续上前话:“若是你再早来一炷香的功夫,便能见着活着的贼人了。”

      班绍又好气又好笑,横眉向旁一扫。

      薛承双膝一软,几乎是砸在地上:“属下失察,绑人的时候没搜出毒药,一时大意,这才叫他找到服毒的机会。”

      班绍刚经历了大起大落,哪里还想得起什么贼人,肃整神色沉声道:“不必在本王面前说这些,自个儿领罚去吧。”

      薛承心神不定地站起身,忐忑地正要向外走时,却被庄相善眼疾手快地一把薅住了胳膊。

      “殿下,方才是我在与这贼人说话,是我没看住他,怎么说也怪不到薛承。”

      薛承惊恐地想要缩回手,暗骂这庄相善面上不显,力气竟然这般大。他的面色比请罪时还要白上几分,又不敢发力免得伤了她,一时间竟然只能受她钳制。

      庄相善抬起另一只手掌挡在班绍眼前:“免了他的,我一人承担就是,左不过挨顿板子。”

      动弹不得的薛承脸上满是尴尬,急得汗如雨下,他既不敢违抗帮自己说话的庄相善让她难堪,更不敢违抗皇太子的命令在这多待一息。

      班绍哂笑一声,轻蔑和嘲讽尽在其中:“本王的责罚,你担得起吗?”

      察觉出这是他动怒前兆的庄相善咽了口口水,强自嘴硬道:“我又不是没被阿爹打过…”

      班绍的声调冷淡而锋利:“倘若庄公当真有意管教你,你以为你只是区区一个月下不了榻吗?”

      他神情阴沉而狠厉,周身散发出无比浓重的戾气,压得人只剩下快逃一个念头。

      庄相善这才如梦初醒般想起:这个人除了是自己两小无猜的好友之外,更是雄视万物的少年君主。

      平日里安之若素的眉眼此刻也镀上了一层冰霜,恰如一尊空心的金身宝相,对世间发生的一切都漠然视之,不肯有半分亲和。

      “本王再问你,为何这屋中只有一个贼人?莫非本王猜错了,鲁王府中不曾有人出来查探这个扮鬼之人到底有没有擅自行动?”

      庄相善双目失神,手足无措地看着班绍:从鲁王府里出来的那个人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溜了,而她刚刚甚至没想起来还有这回事。

      班绍定定地看着她的手,这会儿反而能露出个不咸不淡的笑了:“可惜你不是本王麾下的捕雀人,否则哪里能让你逃脱罪责?”

      薛承收到班绍的眼神警告,连忙趁着庄相善愣神的片刻挣脱开来,千恩万谢地退了出去,还顺手把房门也关上了。

      院中静悄悄的,护卫们也都在眼观鼻鼻观心,默契地装聋作哑。

      班绍裹挟着怒火朝庄相善走近,勉强冷静了片刻,还是忍不住拔高了声音,再抛一问:“庄九!事前本王怎么和你说的,捕雀人先行,你到底有没有把本王的话放在心上?”

      庄相善心虚地怯怯道:“薛承劝阻过我,是我自己执意冒进。”

      班绍黑着脸又朝她走近了一步,庄相善觉得他好像要将自己吞吃入腹似的,气势弱了再弱,拼命低头,悻悻地避开他的视线。

      忽而火光跳跃,两个淡薄光影摇曳交织,庄相善感到自己的双手被一股轻柔的力道捧起。

      紧接着,她听到班绍哑着嗓子道:“庄九,你好蠢,连自己受没受伤都不知道。”

      庄相善顺着他的视线低下头,紧张得结结巴巴:“不过是虎口被震裂开了一些,男人大多都是莽汉,自恃蛮力也不足为奇。这不妨事,也称不上伤。”

      班绍深屏一息,面无表情地松开了她的手,闷声道:“过会回去了,我让王允恩给你送最上等的膏药去,务必不会叫你留疤。”

      被安抚了几句,庄相善便把之前二人之间争执的事情忘到了脑后,十分委屈地跟他诉苦:“殿下,我不要紧。只是心疼我这把却水剑,跟了我七八载从未折损,你看,今日缺了个大豁口。”

      班绍很不当回事地只看了一眼,便又将目光移回她身上:“你自己都受伤了,还顾得上一把剑?”

      “说了这不算伤。”庄相善不大高兴地翘起嘴,继续心疼自己的剑:“敝帚尚且自珍,更何况这是我从顾参军手中挑出的最好的一把,损坏了怎能不叫我伤心?”

      班绍轻描淡写地说道:“顾参军是兵器行家,他手头的藏品不少,择日再去挑一件就行了。”

      庄相善也同样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视线却并没有从剑上移开。

      班绍这才正视那损了一角的剑,看似不以为意地说道:“本王先送你回去休息。想来不出一日,你的威名便可传遍上京了。”

      夜阑人静,月华变幻不定,千里星光散了满皇城。

      班绍送完庄相善,又折返回演武场料理后事,安排完一切回到东宫的时候,面上挂着难得示于人前的疲惫。

      宫人正要上前为班绍更衣,却被止住了。

      “本王还不睡,点灯,把兵书都找出来。”

      王允恩犹豫地劝道:“殿下,现在更深露重,您也操劳一天了,有何要紧公务,不若也留到明天再办吧。”

      班绍神色不明,也不多话,只托着脑袋轻轻晃了晃。

      王允恩熟知他的习性,是决不敢再劝第二次的,便闭嘴去照办了。

      班绍寝殿里的灯烛一直续燃到五更天,天光向明时他才躺下,宫人进去收拾时,看见那烛泪淌了小半个桌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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