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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和煦的日光撒在宫墙照壁上,晶莹细密的亮光照得宫中一派朗阔,散朝之后,众臣三三两两结队走出太和殿,班绍知道今天必有人要找他,索性刻意放缓了脚步。

      “太子殿下请留步。”

      班绍毫不意外地缓缓转过身,低道:“郑尚书,鲁王的事情,本王昨夜进宫时已经禀明圣上了,后续如何处置,圣上自有决断。”

      郑渡川迈着四方步走到他面前,哈哈笑道:“不用臣开口,殿下已知道我想问什么,殿下与老夫,真可谓默契十足。”

      班绍面上挂着宽厚得体的笑容:“上下一心,何愁社稷不平。”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班绍始终是以认真聆听的姿态对待的,直到郑渡川提起了庄相善。

      “老夫听说,庄家九娘虽在此事中出了不少力,但结果却不尽如人意,否则压根不用拖到今日,早就可以了结此事。”

      他话里话外皆是指责之意,班绍强压下不耐烦,平声道:“鲁王毕竟智谋有限,不足为惧,一着不慎也能救回。”

      郑渡川轻轻摇头,语重心长地劝道:“殿下错了,正是因为鲁王性格乖张我们才不能小觑,否则他下回再出什么昏招,棘手的还是我们。若是这回没有庄家九娘在其中鲁莽行事,我们便可徐徐图之,拿了现成的把柄,鲁王的日子就不会像这么好过了。”

      “而她素来莽撞惯了,听说其志也不在宫墙之内,故而老夫以为,往后不单是这样的政事不能委以重任,别的事更应当三思。”

      班绍渐渐合拢了手掌,拧眉道:“郑尚书,你之所以觉得此局简单,当然有您见多识广的缘故,但本王以为,此局设计得精妙,正在于它是针对庄九设计的,替鲁王布局的人相当了解她,他知道庄九生性赤诚,故而此计才能一击即中。”

      在班绍阴冷的眼神注视中,郑渡川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淡。

      “恕本王直言,若有人挖空心思为尚书量身设下一局,恐怕尚书你一时也难以看破,遑论庄九已经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想出破解之法了。”

      郑渡川干笑一声,不卑不亢地说道:“庄家小九果然不同凡响,若换了旁人,哪里能劳动殿下替她分辨?殿下言之有物,臣不敢说什么。”

      班绍吐出一口浊气,无半分谦卑地说道:“岂敢,本王年纪尚浅,将来还要仰赖尚书教导。”

      二人不欢而散,一路上班绍都有些懊恼自己没有沉住气,周身气场低沉,回到东宫时也不曾散去,见他黑着一张脸,门前的侍从咬了咬牙才敢上前说话。

      “禀殿下,庄女郎和珍惜公主到了有一会了,裴六郎君刚刚进去。”

      听到这几个名字,班绍紧绷的精神才松泛了不少,面色稍和,破天荒地应了侍从一声。

      听到越来越近的热闹人声,班绍抬手正了正衣冠,尽量端着闲时那副轻快的模样走了进去。

      花厅中立着一个英姿勃发的年轻郎君,他脸上满是自得之色,庄相善和穿戴新亮的班纯两个人正围着他来回转悠,嘴里也在不住地啧啧惊叹。

      见班纯已经上手去摸他的小臂,庄相善也毫不见外地抚上了人的肩膀,轻轻掐了两下,喃喃道:“短短一年不见,你竟长高了这么多,连身肩都壮实了不少。”

      另一边的班纯端详着人,轻声接上:“也晒黑了,这戍守边疆到底是件苦差。”

      裴必徽摆了摆手道:“不苦不苦,我是郎君嘛,黑些也无妨。”

      宽慰了班纯,他才重新挺直脊背,骄傲地昂起脑袋道:“我是哥哥,合该比你们长得高些。”

      庄相善恋恋不舍地松了手,将掌心摊开举过头顶,一边回想一边说:“话虽如此……但殿下也是哥哥呢,可他只比我高了这么多。”

      班绍面无表情地抓住庄相善在空中来回瞎比划的手,将她拽离裴必徽一丈远,沉声道:“知道你习武多年,早就没有什么男女大防的意识了,只是别带坏了珍惜。”

      庄相善轻易挣脱开来,不服气地撅嘴说道:“明明是珍惜先上手的。”

      裴必徽转身向班绍行了个军礼,如常一笑:“殿下,我回来了。”

      两人相视对望,良久,班绍抬手拍了拍他的臂膀:“嗯,本王已着人备好了接风宴,今夜本王陪你小酌几杯。”

      裴必徽重重地颔首道:“多谢殿下,今日定要好好喝个痛快。”

      话音刚落,班纯便接话道:“那我为你们斟酒。”

      庄相善也兴奋地跟着附和道:“不醉不归!”

      裴必徽眼神不经意扫了一圈,当即认出班绍腰上挂着的那个不大协调的络子是个剑穗来的,不禁疑问道:“殿下,王允恩怎么把剑穗当成佩饰给你用上了?出去了一天,怎么也没个人来提醒下?”

      庄相善脸上的笑意凝固了,班绍脸色亦是微微一变,下意识地捧起穗子掂了掂,生硬地解释道:“没有配错。”

      他不愿多提这茬,扭头吩咐道:“传膳。”

      庄相善瞪了裴必徽一眼,赶紧附和道:“传膳传膳,我看裴六的嘴巴大得须用五坛酒才堵得住。”

      看着面前一左一右离去的背影,裴必徽挠了挠头,略显迷茫地问道:“合着我离开了一年,这二人还是一点进展也无啊?我还以为他们早都定下来了呢。”

      “阿善是个有主意的。”班纯简短作结,而后飞快地瞥了他一眼,拖长的语调尽显似水柔情:“六郎,我们也入席吧。”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一桌荤素适宜的时鲜菜品便被摆放得整整齐齐,揭开布盖,酒香瞬时充盈了一殿之内,令人闻之即醉。

      裴必徽脸上始终带着玩味的笑容,庄相善被他看得很是不爽,遂托住下巴,故作无知地笑着问道:“裴六,你去幽州的这一年,怎么也不见给我们写封信回来?连你近况如何,我们都一概不知,珍惜,你说是不是啊?”

      被点到名的班纯“啊”了一声,脸颊染上了可疑的薄红色,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裴必徽心虚地侧过脸,不留时间给他思考如何反击,庄相善笑吟吟地继续说道:“不过你回来的正是时候,正好赶在结业考试之前回来了。”

      裴必徽张大嘴巴,苦着脸道:“结业考试,我怎么把这档子事儿给忘了?”

      庄相善俏皮地眨了眨眼道:“不打紧不打紧,骑射都已经考完了,剩下的科目不多了。”

      “这算哪门子的好事?考的都是我拿手的,剩的都是我头疼的。”裴必徽白了她一眼,咬牙道:“庄九,你这是明晃晃的报复。”

      轻松解决了麻烦,庄相善得意地哼笑一声,班绍适时地举起酒杯道:“喝酒。此杯庆贺裴六郎平安归京,使我们未到中秋,便小团圆。”

      余下三人各自端酒,四个白璧无瑕的瓷杯撞在一起,发出“砰”的清脆一声响。

      “我来添酒。”

      “这酒味道上佳,你们想好了,多说一句可就少喝一杯。”

      “本王不吃鱼。”

      “珍惜公主,喝酒一定要慢,不然喝不了多少就醉了。”

      三巡过后,正在酒酣耳热之际,面颊红成一片的裴必徽忽然开口道:“庄九,你可还记得去岁我离京之前,咱俩比箭的事情?那回我就输了你一面靶。”

      庄相善双眼已经透出了迷离之色,撑着昏昏沉沉的脑袋道:“也不知一年过去,你的箭术可有长进?”

      胸腔里气血上涌,裴必徽拍案而起:“比比?”

      庄相善竖起一根手指,不甘示弱地说道:“老规矩。”

      两人一拍即合,当即约定好第二天用过早膳就在小校场相见。

      班绍向来节制,但今日是和从小玩到大的旧友久别重逢,便忍不住多饮了几杯,但现下已经是当中最清醒的一个了。

      他冷静地试图制止:“裴六刚刚回京,一路风尘仆仆,你怎么不替他考虑考虑?”

      班纯没喝过几次酒,脸上早已一片酡红色,帮腔道:“皇兄说得对,阿善,待六郎休息几天再陪你射箭不迟。”

      庄相善挥了挥手,大声道:“等什么?大家一同去!都这么久没见了,不得好好热闹热闹?”

      她安抚性地拍了拍班绍的手臂,压低了声音道:“我可没忘了殿下。”

      班绍面色不善地拂开她的手:“本王不比,你也不许比。”

      庄相善偏了偏脑袋,小声嘀咕道:“你不玩便不玩吧,还管上我了?”

      班绍冷了脸,翻开她的衣袖扯出那截还未结痂的手腕,寒声道:“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莫说女郎,便是郎君里也找不出几个像你这般不爱惜自己身体的。”

      庄相善嘴角耷拉下来,弱弱地反驳道:“这是皮外伤,不打紧的。”

      班绍收了手,无动于衷地开口道:“总之你不许去。”

      经他一发作,班纯和裴必徽清醒了一些,对视一眼便心照不宣地露出个笑,又似无事发生一般低头吃了两口菜。

      庄相善知道班绍是吃软不吃硬,便顽笑道:“先前在骑射考试时曾一睹殿下英姿,我只觉得看不够,早就想向殿下讨教讨教了,眼下正好有机会,殿下就当是成全我好了。”

      班绍自斟自饮,态度依然很坚决:“来日方长,何必急于一时?”

      庄相善陪着笑道:“殿下总说以后,可当下也有当下要玩的。权当消遣就是了。”

      思忖之后,班绍意味不明地笑着看向庄相善:“本王从来不做此等空耗力气却一无所获的事情。”

      庄相善斜了他一眼才问:“那殿下以为如何?”

      班绍闲散地悠悠笑开:“话头也是你先起的,怎么反倒问起本王了?”

      庄相善不假思索便道:“往常我们比试,输了的请赢了的一顿酒,可殿下平时几乎不喝酒,这就难办了不是?”

      班绍也想了想,佯做满不在乎地问道:“那如果本王输了,就请你一顿酒,如果你输了,就答应本王一个要求。如何?”

      庄相善警觉起来,没有立即接话,转了转眼睛问道:“什么要求?可得事先说好了。万一殿下是让我端茶送水随叫随到,我岂不是亏大发了?”

      班绍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微微一笑道:“看来你对你的箭术并不自信。”

      “又激我!”庄相善犹疑着思量了片刻,最终还是抿唇答应下来:“那就这个吧。”

      等的就是她这句话,班绍举杯遮住了半张面庞:“爽快。”

      一笑一应过后,庄相善向身旁的班纯抬了抬下巴,看住她问:“珍惜也下个注吧,你觉得明日谁会胜出?”

      裴必徽故作镇定地移开视线,席间静了静,班纯想了好半天,头也不敢抬地轻声说道:“那我就赌裴六胜出吧,倘若输了,我也请酒。”

      庄相善知道女儿家脸皮薄,便没有像打趣裴必徽似的不放过她,朗声笑笑便又吆喝举杯。

      中宵时分夜静人睡去,任月光如何移动,四个咫尺之间的人自始至终也形影不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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