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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自打挣扎着去了东宫又无功而返后,庄相善算是彻底把体力透支了,再起不能。一连躺了两日,手脚还是乏力,也没有任何恢复好转的迹象。

      是日天光澄明,热浪浮动,庄相善脸朝下地趴在床榻上,冥思苦想到底如何才能抓住鲁王的把柄。

      其实若有计划,她还敢吸取教训、以身犯险,只可惜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上,偏偏把能拿主意的班绍给得罪了。

      午后骄阳直射入户,催人昏昏欲睡,庄相善想睡又不能睡,眼帘闭上了又睁开,悬在空中的脑袋也跟着一点一点的。

      恰逢此时,班纯的声音穿过半个房间传了进来:“阿善,我一放课就来看你了,你在做什么呢?”

      庄相善以掌托腮,撑着脑袋向外看了看来人,脱口便道:“我在想太子殿下。”

      她一边说,一边晃了晃脑袋提提神,又把软裘披在肩膀上,隔绝了坚硬的床围,挣扎着将背靠在上面,勉强坐直了身子。

      班纯自顾自找了个凳子坐下,眼中闪烁着狡黠的目光,温吞地挑起话音:“哦?”

      庄相善倍感无语地撇了撇嘴,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无巨细地给她讲了一遍,包括请班绍回来求情,再到自己连着顶撞了他和阿爹。

      班纯的表情也从一开始的看热闹不嫌事大,到最后的捧腹大笑。

      “原来如此,怪不得皇兄这两日也告假了,我还以为你俩在私下商量抓鬼的事情。”

      庄相善心下一惊,犹豫片刻后还是选择先问班绍的情况:“殿下也告假了?你可知道原因?”

      班纯摇头表示不知,庄相善的心又凉了半截:当时天色太晚没看清楚,自己那没控制好力度的一脚不会真给他踢出什么毛病了吧?

      庄相善讷讷地牵上班纯的袖子,语气极为恳切:“快帮我想想怎么跟殿下道歉,这回他大抵是真的生我的气了。”

      班纯抬掌在她手背上拍了两下,以一副见怪不怪的口吻说道:“你且宽心吧,比这更大的祸你也闯过,我皇兄替你收场时,可曾见哪回有过怨言?”

      庄相善却没有她这么乐观,愁眉苦脸地开口道:“无论殿下平时再怎么纵容我的逾矩之行,可若是真损了天家威严,那就不好说了。”

      班纯仍是笑笑:“原来在阿善心中,我皇兄就这么狠心可怖,叫他知道了,只怕要伤心。”

      “真是和你说不到一块去。”庄相善讪讪地摇了摇头,这才问起正题:“闹鬼风波再起,弘文馆内应该不太平吧?”

      班纯迟疑一瞬,端着漫不经心的模样说道:“是有些闲言碎语,不过我已经将他们都骂回去了,阿善不必放在心上。”

      庄相善颓然地咬咬唇:“我不在意别人如何看我,只怕让殿下也因此失了颜面。”

      班纯淡淡笑道:“阿善多虑了,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绝不敢在明面上说我皇兄如何如何。因而他们只能说你的闲话,这也全是因为他们嫉妒你与皇兄交好,家中又得圣上青眼,你只当他们眼红你就是了。”

      班纯不疾不徐地宽慰她,顺势道出自己的一番思量:“再说了,像这样操盘布局、调动兵马抓捕犯人的大事,你本来就没有经验。下回这样的事,我们说什么也不掺和了。”

      话音落时,庄相善面露苦笑,默不作声。虽然她知道班纯是在为自己考虑,但也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房中静默了半晌,再开口时,庄相善的声音已然变得喑哑:“我一定要抓住那鬼的现行。”

      班纯熟知她的脾性,也没真的觉得区区两三句话就能让她放手不管,听完便也十分捧场地露齿一笑:“阿善,我相信你!”

      庄相善鼻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随即亲密地挽过她的手腕,眉眼弯弯地笑了:“珍惜,还是你对我最好了。”

      班纯忍不住又抿出一个笑来:“阿善,既然要抓鬼,那定然离不开我皇兄帮忙。”

      庄相善先拍了拍自己的床,又拍了拍自己的腿,疼得“诶哟”一声,才接着忿忿不平地说:“你看我这起身都艰难的样子,都强撑着跑了三回东宫了,可连一面都没见上。”

      班纯目光流露出满满的同情,沉思半天,竖起一根手指说道:“有了!六月十七日就是骑射科的结业考试了,皇兄定然是要去的,到时候你也去小校场就行了,在那儿一定能见到他。”

      庄相善抬手重重地一拍脑袋:“对啊,躺了两日都躺糊涂了,竟连骑射科的考试都忘了!”

      班纯呵气一笑,继续说道:“上回在西街那家店里买的那身油紫色留仙裙就很不错,你到时候穿着去,保管我皇兄眼睛都看直了,你说什么他都点头。”

      班纯眼睛向上瞟,脸上亦露出了浮想联翩的表情,看得庄相善一阵恶寒,干脆抬手在她额头上敲了两下:“珍惜,不管你现在在想写什么,都给我消停点。”

      班纯吃痛地捂住自己的脑袋,倾身往后避开了才说:“好个忘恩负义的阿善,我这是在为你想办法!”

      庄相善瞥了她一眼,很快解释说:“穿什么衣裙?去小校场当然是穿戎装了。”

      班纯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又说:“可是你的伤看起来挺严重的,能行吗?”

      庄相善将手放到腿上,认真地颔首:“下地走路的话,五日足够了。如需跑马,便需休养十五日,至于轻功,怎的也得二十五日。”

      见她说得头头是道,班纯便玩笑了一句:“阿善,你经验真够丰富的。”

      而庄相善则依旧面容严肃,慢条斯理地分析道:“可我还是怕殿下半道跑了,还是得想个办法。”

      班纯不语,兀自端起一旁半凉的茶喝了两口,掌心托着杯底,五指缓慢转动杯身,忽然怅惘地叹出一息:“阿善,你说这时间过得可真快,昨夜我梦到初入弘文馆的那天,感觉至今也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可实际上,我们竟已同窗三年了。”

      庄相善正在沉思,听到班纯发出伤春悲秋的感慨,多少有些意外,反应过来就接话道:“我倒不觉得长大有什么不好,来日我们及笄之后,能做的事情就更多了。”

      班纯眉宇哀婉,侧眼问道:“那阿善以后想做什么?”

      庄相善的视线与她不偏不倚地对上,和色笑道:“明知故问。”

      班纯毫不计较地笑笑:“真羡慕阿善幼时即立下了如此远大的志向,年岁更迭也不曾更改。而我,却早已习惯了顺流飘荡似的消磨光阴。”

      庄相善内心很是触动,下颌微抬,真心诚意地劝慰人道:“珍惜,不论何时明白自己的志向都不晚。”

      冰鉴里盛着的冰块渐渐化成水,两人一时无话地坐了许久,班纯告辞步入院中时,身上繁复的公主制式衣裙扬起一地的月影絮尘。

      *

      五天光阴转瞬即逝,转眼间便到了骑射科目的考试日期,天光大好,苹风淡荡,清晨时分小校场内已挤得摩肩擦踵。

      参加考试的,紧锣密鼓筹备马匹的,给场地四处泼水降温的,无所事事来凑热闹的,各色人群各忙各的。

      班绍生得宽肩长腿细腰,身上的金织银线玉带也被如画眉眼夺去了光芒。

      他到得不早也不迟,周镜水已经等候多时了。

      一身戎装打扮的他走到班绍跟前,行过礼后,意气风发地笑道:“我可是有几日没见上殿下的面了。”

      班绍临出门前对着铜镜看了又看,确认脸上的淤青都消退了才肯出门。

      但他的心情还是不曾好转,此际也只是神色疏淡,平声回道:“你关心本王见不见你干什么?若是无事可做,不如替本王想想正事。”

      “我已经有些头绪了,只是不知殿下意向……”周镜水双眸凝睇着眼前人,揣摩出他心情不佳,但还是掩着唇,帮忙问道:“这次行事还要让庄九跟着一起吗?毕竟这回这事儿闹的,她的名声也有所受损。”

      班绍知道这几天庄相善跑了好几次东宫,但他此刻只是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道:“再议吧。”

      周镜水又道:“前两天去东宫找殿下,正好撞上同样被拒之门外的庄九了,她腿脚不甚利索,还向我问起此事,我只得先搪塞了两句。”

      班绍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问:“怎么个不利索法?”

      周镜水声调平平:“她连路都走不稳,站一会额头上便沁出了汗水,一打听才知道是又受了家法,外加跪了整一日。”

      班绍眼底蕴着寒凉,复又垂下眼睫,口吻如常:“你倒是挺有意思,平时跟她两个一见面就吵,怎么这个时候会帮她说好话了?”

      周镜水先前就得知这二人在闹别扭,听出直到此时班绍还是没有缓和的意思,便识相地闭上了嘴。

      平时难得见班绍一面的人都聚在他身旁伺机等候,看出班绍和周镜水谈完话了,便一拥而上,对着他极尽溢美之词。

      班绍换上得体的笑,一一给予回应。

      耳边的嘈杂忽地静了一瞬,窃窃私语声响了起来,班绍带着疑惑放眼望去,正看见庄相善和班纯有说有笑地往这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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