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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六十三 释天大法(二) ...


  •   苏子鱼洗了澡出来,瞧见一旁准备好的新衣物时就有所怀疑了。

      他提着一件颇精致的雁衔草绣花绸衫问灰狼:“咱们包裹里有这些东西?”

      灰狼穿衣服和他行事一样,少有拖泥带水的,三两下穿戴整齐。他因为自己身体的缺失,对于赤身裸体这种事始终不大自在:“这是下午的时候,慧清大师让我出去买的。”

      “你上过街了?”苏子鱼转着心思,到了建康他也知道没把握拖得住灰狼不趁机跑去报信儿。现在只有快点解决上清道的事尽快启程了。

      两个人再去斋堂的时候,上东明寺众师兄弟一边打着招呼一边迅速抢了眼前的馒头躲得飞快。苏子鱼讪笑着小声嘀咕:“小气!真是小气!”他估摸着晚上慧清肯定有事找他出去,所以也不着急,出去吃哪儿不是菜啊?

      慧清还真是要是找他出去,可惜不是找菜吃,是找人。

      “你来信曾提过,在洛阳时候和魏华存有过一段交往?”

      苏子鱼立时想到玉荷院里险些丢了小命之事,心里还有个小疙瘩。但要解决上清道的事,魏华存那人还真不得不见啊!

      于是就有了这出:月夜下,小巷里,三个鬼祟的身影。

      “咚咚咚……”

      “咚咚咚咚……”

      “敲了半天门,不像有人在住,真是这里?”

      “上山里弄,水井左边门前有棵老槐树。是这里,没错。”苏子鱼抬头再确认了一次门前的槐树,眼睛有点避开慧清不敢看。

      慧清带着假发头套,一身江南公子的打扮,旁人看着还好但苏子鱼确实怎么看怎么别扭。

      “敲这么久都没人开门,我翻进去看看得了。”正想动作,被灰狼一个剑柄压住了。苏子鱼翻翻白眼,这都要争?只得说:“那你去吧。”

      灰狼一个闪身从院墙翻了进去。

      这处居家小院和江南地界日常看到的民居并无二致,不甚大,灰瓦白墙三四间房屋。不过半盏茶的时间灰狼从里面打开了院门:“这里面没人,也没有居住的痕迹。”

      “那应该是这里了。”慧清装模作样的摇着扇子跨进里院:“这可能是魏华存偶尔拿做私用的地方,看来他确实没骗你。”

      苏子鱼毫不客气的推门进到堂屋,看到里面家什摆设都比较素雅简单,清清冷冷却一尘不染的样子,狐疑道:“也许是他的什么联络点,应该常有人来照看的。不如给他留张条子得了。”找来纸笔写了张拜访签压在榻几上。

      仨人从上山里弄出来,边走边商议:“虽然人家没全骗你,不过找不到人一切都是白搭。”

      苏子鱼来的时候也没抱很大希望,所以现在也没多大失望。但上清道的事别人都拖得,可他拖不得,所以表现出少有的积极:“师叔,你都来这么久了。难道就上清道其他的门庭?他山门在哪里?我们干脆直接找过去得了。”

      慧清一个巴掌拍到他后脑勺上:“找去行得通我还用得着你?我去过三次,明里暗里的才觉察上清道可能已经易主了。”

      一时沉默四皆无语,半晌灰狼迟疑着问道:“大师可知道六福楼?”

      只有苏子鱼一头雾水,慧清解释道:“是,都说六福楼的东家是上清道,我去过一次可没摸到主脉。如今换了装束不妨再去试试。”

      苏子鱼听得明白,大为赞成:“是个吃饭的地儿吧?正好我晚上没吃饱……”

      慧清一脸鄙夷,用扇子挡着脸朝灰狼喊:“快,拉住他,别让他在街上丢人。”

      灰狼听而不闻,一脸漠然。

      六福楼是秦淮河边最受欢迎的酒楼之一,前面是酒楼后面是客栈,连着香舫花舟,每天晚上座无虚席。苏子鱼这是头一次见识到秦淮河的繁华香艳,比之洛阳人流如织的夜晚毫不逊色。远远就能听到牙板丝竹之声,柔柔软软的浅吟低唱镶嵌其间,十里内外灯火相映,画舫往来,河里岸边酒香浮动。好一派温柔乡,销金窟,繁华盛世纸醉金迷。

      三个人衣着光鲜,虽是进了六福楼愣是没找着落坐的地儿。小伙计看几人气宇不凡,也没敢怠慢,上上下下张罗几趟还是没个结果,陪笑道:“三位大爷,咱们前楼确实客满了,我看三位都是有来头的人物,大爷们要是不计较花费不如上咱们后院去。今晚七娘还有场表演,要是缘分的还能被邀上画舫饮酒呢。”

      苏子鱼“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隐隐约约觉察到什么可到底不太懂,倒很有自知自明的闭口不言,免得说错话。反正对他来说,只要有东西吃哪里都没差。

      慧清也是个没吃过“猪肉”的,可他胆子大荤素不忌,一脸跃跃欲试,跟苏子鱼顾虑的一样怕说错话也没开口。但他的意思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

      这里面最熟的要数灰狼,他瞧见慧清的意思看了一眼苏子鱼,迟疑了一下,对那小二淡漠地说道:“前面带路。”

      六福楼前楼到后楼不过几步路,回字型的后院中间是个楼中小楼,一方水池一座假山,还搭了台子,池子里几尾红色锦鲤很是打眼。小二领着几人从旁边穿过,小心翼翼的问:“三位想瞧七娘的歌舞,还是想赏秦淮河的夜景?”

      苏子鱼不耐烦的盯着高高低低各个雅间,这里倒是比较安静没有前院那么喧哗。

      慧清一下一下敲这扇子问:“这有个什么讲究?”

      小二笑答道:“若几位爷主要是想看看咱们七娘的歌舞,小的就将几位安排到楼中楼;若是想看夜景,小的就安排几位爷到外楼……”

      灰狼抬眼环视了一下布局,制止住小二的继续啰唆,抛过去一锭银子道:“不用废话。”

      那小二手忙脚乱的拿稳了,知道遇上金主了领着三人往正前方的外楼而去。那里是景致最清晰的至高点,江景歌舞两不误。

      慧清悠悠闲摇着扇子笑得灿然,反正又不花他的钱。苏子鱼跟在灰狼后面眼睛乱转,灰狼铁定去过齐王府的联络点了。

      “这雅间本是东司方大人包下了的,但他今晚上想必是不会前来清谈聚会了,他几位好朋友都在隔壁东海王牟都尉那里。三位可以放心享用。”

      灰狼听闻东海王三字,脸色不由一沉。苏子鱼慧清倒不在意,高高兴兴点了一席素菜,坐到窗边看画舫上的灯火去了。

      “东海王有什么不对么?”

      还以为苏、慧二人没注意,结果等小二转身一出去,两个人异口同声的问出来。

      “建康靠近东海王司马越的属地,常见东海王府的人本来没什么,但其人一直心怀不轨和江左士族间往来太过亲密,实在令人担忧。而且,司马越一直想蚕食王爷青州那片封地和我们一直不大对盘。”

      苏子鱼听着就厌烦,可仍有些不解,止不住问道:“我哥的封地不是在许昌么?”

      “许昌是王爷自己的封地,青州那片是老王爷的封地,老王爷过世后自然也是由王爷继承的。”

      苏子鱼咧着嘴跟慧清傻笑:“呵呵,还真是有钱……”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灰狼也适时打住。

      伙计陆陆续续传莱上来时,中庭那边也响起了丝竹声,这歌舞表演插入得正是时候。苏子鱼三人本就来得晚了,其他客人这时却是酒足饭饱之际,闲暇之余正好赏看。这几人都不是附庸风雅之人,也不好什么美色妖娆,只是慧清有些好奇伸个脑袋出去望了半天,就看到几名女子飘来荡去的甩着长袖,又颇觉得有些无聊:“七娘什么的就是这几个姑娘?”

      那小二瞪大了眼睛,正恍惚自己听错了问话,苏子鱼白了他一眼,趴在慧清旁边回道:“师叔你少土了,正角都是后面出场的,哪有一开始就蹿出来蹦的,那样多掉份。”这屋里为了方便客人观景,两面雕花的对窗开得特别大,三四个人一排同立都不影响视野。

      慧清气道:“你小子出去一趟开眼了?敢臭你师叔,我明天就叫你师伯不给你饭吃!”

      苏子鱼咕哝了两句小气,把头缩回来时正看到隔壁有人伸脑袋出来瞪着这边,师侄俩一起狠命瞪回去,直把那人瞪得脸色发黑退回了房里才罢休。

      小二摆完了菜,尴尬的赔笑道:“几位爷是外来的兴许不知道段七娘,她可是咱们江左的琵琶大家,几位等会一听就知道了……”然后扯着托盘落荒而逃。雅间里苏子鱼还在跟他师叔耍宝:“师叔,枇杷你一次可以吃三箩筐,其实你也是枇杷大家……”

      慧清一个巴掌拍过去:“丢人!人家说的是琴瑟琵琶,给我坐过去点,别说你是我徒弟。”

      “我本来就不是你徒弟,你能教出我这么出类拔萃的徒弟么?”

      ……

      灰狼举箸大啖,充耳不闻。

      清音响起的时候,苏子鱼正跟慧清商量把小二叫进来探探口风,那熟悉的曲调猛地进入耳朵让苏子鱼愣了一下,他“呼”地一声蹿到窗边盯着下面目不转睛。

      小池边的山台上,那清丽女子举着琵琶一勾一拨,铮铮两声丝弦绕梁。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佳人难再得!”

      晶莹剔透的玉指弹动,她盈盈而立,简简单单的几个动作一欠身一回袖,一半转一扭腰,一挫步一停顿心无旁骛,白衣如雪,脸似红霞,曲、歌、人,洗练、纷扬,宛如秋水明月中的荻花,天边舒卷自如的流云。

      但苏子鱼在她的十指歌喉下却只看到脑海中徘徊不去的记忆,一段红颜薄命的伤逝。

      苏子鱼那声悲叹,不知怎的在一片叫好声中显得异常清晰而突兀。慧清吓了一大跳,看他竟然眼含泪水,大奇道:“人家都看得兴高采烈,你怎么看哭了?”

      这时候掌声虽然小了却还没停,噪杂声中那名女子竟然闻声看了过来,眼睛闪过一抹异彩。又接着几首曲子,苏子鱼倒没了听的心思,愣愣的坐在窗边发呆,突然转头过来问灰狼道:“你说他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

      灰狼一怔,方明白过来他问的什么。缓缓进下一杯酒,过了半晌才答道:“他不是坏人。”

      苏子鱼没再说话,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慧清站起来道:“什么好人坏人,再向小二探探口风才是要紧的。”拉开门一看却不是小二。一个俏生生的姑娘立在门边,欠身施了个礼道:“我们姑娘请这位小公子移步到座船一叙。”

      两双眼睛探寻齐刷刷的望向苏子鱼,苏子鱼二人逼视下只觉得莫名其妙,硬着头皮问:“什么你们姑娘?”

      “段七娘啊。”那梳着双垂髻的姑娘蒙着嘴笑,唇边开出两朵酒窝。看苏子鱼皱眉,颇有些意外地补充道:“就是方才弹琵琶穿白衣的,公子不是看了么?”

      苏子鱼方醒悟:“哦!原来是她。”正想说不去,看到慧清向他使眼色,心里骂着色和尚,还没等他开口,旁边雅间门开了,曾被苏子鱼和慧清瞪视回去那人慢悠悠走出来,脸上带着一种古怪的笑意:“七娘好偏的心啊,胡某回回来捧她的场也不见七娘赐见一回。怎么这个连七娘是谁都分不清的小子,七娘反倒感兴趣了?”

      那人带着鄙夷不屑看过来,神色间有嫉妒、有嘲讽、有不甘竟然还带着一丝哀怨。苏子鱼看得别扭,心里一阵不舒服,若按照老脾气早一脚踹过去了,堂堂七尺男儿这像个什么话?!

      那双髻姑娘又是捂着嘴儿一径笑:“胡大人说哪儿的话。胡大人是老朋友了,咱们姑娘心里自然记得清楚的。今日姑娘只是有些疑问想问问这位公子,姑娘说人人看她的歌舞都在笑,唯独这位公子不一样,想问问可是有什么意见。胡大人千万别见怪了。”

      这胡大人还待说话,那雅间里突然有人叫住他:“宣城可别为难小宋姑娘,牟兄还等着敬你酒呢。”

      他朝苏子鱼冷哼一声,到底转身回去了。

      苏子鱼觉得这妒恨来得冤枉,他又不贪爱美色,那美色更不是绿珠,因此不想平白节外生枝跑这一趟,正想罔顾慧清的意思出言拒绝,那小宋姑娘飞快地递了件器物到他手心。苏子鱼用手一捏便察觉出这是一枚细针,猛的想起什么立时改了口风。

      “如此,便请姑娘前面带路。但我师叔和大哥定是要同去的。”

      小宋觉得有些为难,她上上下下的打量苏子鱼,第一次遇上不买段七娘账的人又觉得很是新奇,抿着嘴委委屈屈的同意了,只说:“原只请了公子一人,这下子不知道七娘让不让呢,等会公子自己解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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