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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武昌解毒 ...

  •   司马兰廷驾着马车带着中毒的苏子鱼进入武昌城时,刚好赶上关城门。有些被拦在城外的老百姓正聚集一处苦求解释。司马兰廷丝毫没有勒马减速的意图,守城的兵士一阵惊慌就要动手拦阻,还好有个眼力不俗的小兵瞧见司马兰廷莽袍金冠仪容威严,制止住士兵去叫出了城门官。

      司马兰廷耐住性子,等那城门官急急忙忙到了近前,“啪”丢出一块金牌:“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城门官倒不是个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的,虽然不认识司马兰廷的北海王御令倒也乖巧,下跪拜道:“大人……”

      司马兰廷看得分明,是那小兵站在城官背后悄悄拉他下跪,便觉得这个小兵聪明晓事,对他道:“你上来带我去太守府。”那小兵也不推迟,上车接过马鞭代替司马兰廷赶车。

      司马兰廷越发觉得此人可用,问到:“你叫什么名字?”

      小兵情知这是司马兰廷要用自己了,喜到:“小人张守正”。在九品中正的官选下,庶民想要升迁那是很困难的,这无异于一步登天了。

      司马兰廷点点头,进了车厢,发现苏子鱼已经睡熟了,不禁暗叹他的随遇而安。不知道苏子鱼能不能够自己逼毒?想起上次他古怪的自解穴道和山上面对杀手时使出漫天轨迹的手印,深觉青莲华寺实力强大不容小觑,如果利用得当,应该会很有助益。

      身边有这么大个混帐在,苏子鱼当然不能继续打他的瞌睡,醒来看见司马兰廷那张不近人情的脸,更觉心情不爽。

      没多久,张守正报到:“大人,太守府到了。”

      司马兰廷说:“你让门口的守卫去叫欧阳健出来迎接,说北海王司马兰廷在这里。”张守正得令去了。

      司马兰廷回头对苏子鱼道:“下来,今晚在此处歇息。”

      苏子鱼怒道:“你给老子下的药还没解,我怎么下去!”司马兰廷只是试探他,这下知道苏子鱼的本事也不能解毒还暗暗有些高兴。

      武昌太守欧阳健不到三十岁,体态雄健,是东光候府石氏的亲戚,上层的各士族间多少是有些牵扯的。司马兰廷与老候爷的小儿子石崇自幼熟识,后来觉得石崇此人任侠无行很不检点,行事又太过张扬,年长一点就暗暗与其疏远了。这欧阳健倒是见过一两次,算是旧识。

      对于突然而至的贵人,欧阳健自然表现得异常热情。却见司马兰廷脸有淤伤,又从马车中抱出一少年,暗暗惊讶。但北海王没提及,欧阳健就佯作没看到。将司马兰廷迎进府中,忙不迭设宴招待。

      司马兰廷却道:“不忙。我这位兄弟不小心受了点伤,还要坚石兄帮忙。”欧阳健恍然,连忙告罪,安排下二人休息之处。司马兰廷与他平辈论交,是告诉欧阳健这是私访,但欧阳健却是不敢称呼他名讳的。

      “实在不知王爷驾到,未能及时安排只能委屈王爷暂居此院。”欧阳健领着司马兰廷,两个仆从扶着苏子鱼,几人顺着走廊花障进了一处小院落。迎面便是一带水池绿柳周垂,池中点缀了几块白石假山,院中花木扶疏倒有些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的雅趣。只是司马兰廷现在鞭伤未愈,哪有心思玩赏这些,径直入了内房,指挥下人将苏子鱼放在床上,又让人铺纸研磨,写了个药方,要欧阳健差人抓来。

      草草用过饭,下人抬来木桶洗浴,司马兰廷推说路遇流寇旅途困乏,只留下仆人伺候,打发走了数来探望的欧阳健。

      苏子鱼知道自己这回脸丢大了,像被点了哑穴一般下了马车后竟然不吵不闹,一直垂头装死。等众人一走开就继续对司马兰廷破口大骂,可一旦有其他人接近又绝口不言。司马兰廷也不生气,还亲自挑了素菜端碗喂他,苏子鱼一肚子气直嚷着好汉拒食嗟来之食。司马兰廷试了几次也有些生气了,正想丢下碗筷不去管他,苏子鱼却突然瞧见他衣衫下隐隐透出血迹,仔细一瞧锁骨下鞭痕鲜红,自己安静下来,叹道:“你自己的伤也不处理好了再说。”

      司马兰廷听了这么一句淡淡的话,却觉得心口一暖,怒气也散了,轻道:“上了药已经好些了,等下我自会再处理”。

      苏子鱼人精似的,已经觉察到司马兰廷对他态度好了很多,大起胆子道:“你自己处理没有别人帮你方便,不如你给我解了毒,我帮你吧”。忽又想什么急忙补充道:“你放心。这次我绝对不会趁机翻脸揍你。我保证!”

      司马兰廷对着他故作正经的脸暗暗好笑,只好对他说:“为了谨慎,这毒没配现成解药。你不是听见我刚刚叫人去抓药了么,稍后就熬给你喝。”其实,若不是这药久留身体有害他是不会给苏子鱼解毒的。他没说这解药一次得喝三副才能清毒,也没说解药也得加他的血才有效。苏子鱼只当误会他了,还有些不好意思,乖乖的让司马兰廷喂了饭。

      不久下人来报药抓来了,问是不是就去熬。

      司马兰廷暗道这欧阳健办事倒得力,他里面有几种古怪药材也能这么快找来。却让人把药留下,并药罐子、药炉子搬到屋外游廊上,自己到耳厢房去清洗上药。打理妥当后,回来拆开药包,只捡取里面5、6种药材放药罐里熬煮。

      苏子鱼这才明白他为什么要自己熬药,算起来这也是关连司马兰廷自身的大秘密,当然不想有人发现他解药的蛛丝马迹。不禁大为感动,胡思乱想着司马兰廷可认清他苏小哥是个品性纯良的大好青年了,我自然不会辜负他的信任,绝不会向人透露半句的。

      等到子时药才熬好,司马兰廷又亲自喂他服了药,这才算完。这一天,两人俱是折腾个够戗,都感到有些疲倦,也没多想就挨一张床上睡了。

      迷迷糊糊中,苏子鱼突然给扣窗声惊醒过来。

      苏子鱼中了毒现在内力不济,却有种奇怪的感觉可以清晰勾勒出窗外灰狼那张冷淡的脸。旁边的司马兰廷已经坐了起来,对窗外道:“进来”。

      扣音还在耳际,灰狼便已推门而入。快速的转移让苏子鱼也微感愕然,暗暗赞到好敏捷的身法!

      司马兰廷示意灰狼跟他去旁边厢房,转头拂了拂苏子鱼脸颊,对他说:“我有点事情要交代灰狼,你先睡吧。”

      苏子鱼老大不高兴,心道:好端端被人吵醒,老子自然还要睡的,要你来管!迷迷糊糊中,听见灰狼跟司马兰廷进了厢房的声音,灰狼好像说了什么,司马兰廷回答:他毕竟是我弟弟云云……

      再次醒来,又是阳光遍洒的早上,四周被照得晶莹剔透,墙壁上贴着古瓶琴剑,地上铺的是凿花的碧绿瓷砖,床帐精致。暗道这个“委屈王爷暂住”的院子,倒像是专门用来接待“王爷”的。其实苏子鱼猜得倒是不错,司马兰廷的堂兄、当今皇帝的五弟“楚王”封地就在这片儿上,老五是个武人秉性,喜欢带着官兵外出打猎骑射,游到武昌郡的时候就住欧阳建府上这“满芳庭”。

      苏子鱼醒来觉得身上精神了很多,但还有些气力不济。正在那里胡思乱想,司马兰廷从外面进来了,苏子鱼看他鞋上的泥土湿露,猜他昨晚压根没回来。

      他进来换过鞋袜衣衫,传人摆上早膳。

      昨晚那个城门守卫已经被司马兰廷要来当亲兵,苏子鱼人是精神多了可还连勺子都拿不住,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张守正喂的莲子粥,忍了又忍还是问道:“你究竟给我吃的什么药?为啥我现在还这样?”

      司马兰廷并没他想象中的恼怒冷言,只是淡淡的说:“哪能这么快,得连吃三副才行。过会儿我再去给你熬。”

      苏子鱼咕哝着:“自己不说清楚……”一口吞下一个包子。看见司马兰廷两只眼睛下的阴黑,有点于心不忍,又说:“你还是休息一下再弄吧,成天算计人,算计来算计去把自己算累死活该。”

      司马兰廷脸上笑意闪过,撤了早膳后果然过来靠在床上休息。

      苏子鱼动不能动,虽然没痛没痒的还是觉得不自在,又开始进入禅定。当下心静如水,神志却处在清明的状态,喜乐渐起。却突然看到司马兰廷阴着张脸一鞭子挥来,自己头颅当下飞出几百步远,眼睛还惊恐的瞪着,不禁大喊一声“噔”的从床上坐起来。

      司马兰廷睁眼便见他一手扶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气,双目散乱。惊到:“什么事?”就要去揽他,哪知苏子鱼一见司马兰廷的脸,恐惧莫明,举掌劈来。好在他中毒未清掌上无力,只带得自己往司马兰廷怀中倒下,一腔气血堵在心口发泄不出,神志散乱的胡乱抓扯胸口。

      司马兰廷大急,居然一掌向他背心击去。一口气血喷出三尺远,苏子鱼两眼昏黑,神智却渐渐清明了,暗道:我居然走火入魔了。

      大悔没有及时清理散乱心。

      他自入释道以来因为慧根深厚五力稳固,修行禅定一帆风顺,以前人未有的速度达成至境,一时得意,不免有些疏忽起来。昨日初入江湖,便见了司马兰廷的血腥手段,惊惧之下留下心魔。就好比一潭本来平静的清水,突然有人去了一块大石头下去,这潭清水就会泛起阵阵的挞漪,一霎那间,整潭清水,变得动荡不安。偏偏在这个时候又没有将心缓和一下,静下来理智思考,分析出隐隐压在心头的恶因,在豁然贯通之前自行忽视隐忧,险些酿成大恨。

      苏子鱼惨然:今日之后,如不能解开心结恐怕那是终身不得入禅了。不禁怔怔的望着司马兰廷。

      司马兰廷一脸担忧,侧着身帮他胸口顺气,皱眉道:“好端端的走火入魔了?”

      苏子鱼怒道:“狗屁个好端端!要不是你在老子面前用那种方法杀人……”

      司马兰廷突然想起当时返身去抱他,他忍不住的那个颤抖,淡淡道:“怕了?我只知道能使自己走火入魔的只有自己而已。”

      苏子鱼心道不错,我以为自己已经一心不动、不摇,消除五盖,必了生死。却不想从未拾起那得放下?原来自己连体察世间真相,苦、无常、无我和空,都未做到,难怪师父不让我剃度出家,难怪速成之后即刻走火入魔……

      其实这是苏小哥一时执迷了。世间一义谛,拾起用这一义谛①,不拾起用这一义谛,放下用这一义谛,不放下用这一义谛,只要秉持这一义谛,拾起放下又有何区别。只是要获取这一义谛并不容易,有的人顿悟而得,有的人苦求不能得,因此才有诸佛依二谛,为众生说法:一以世俗谛,二第一义谛之说。

      苏小哥思度半天,得出不入红尘不得义谛的结论,抬起晶亮亮的眼睛兴奋的对司马兰廷说道:“我决定以后跟着你,不除心魔绝不回寺!”

      司马兰廷大乐,他正愁解毒之后怎么留下苏子鱼,怎么说服他乖乖交出“层霄”,没想到苏子鱼自己提出来了,正是求之不得。脸上却不动声色,说:“既然你一心向佛,又何必要父亲的手谕和秘笈?”

      说到这个苏子鱼就来气,忍了一下,好言解释说:“我真的从未听说什么手谕、秘笈。”

      司马兰廷道:“那层霄呢?”

      苏子鱼叹道:“你怀疑那些东西在层霄里?”想了一下,又道:“我恍惚记得小时候曾经在母亲手中见过,后来……却没有任何印象了……”

      司马兰廷见他苦苦回忆的样子,不像作假,又问到:“你母亲有留下其他的东西给你么?”

      说到这个问题苏子鱼表现出难得的意兴阑珊,一脸平静:“只有给我做的几件幼时衣服。”他想到昨晚隐约中听到司马兰廷说的那句:他毕竟是我弟弟……下决心道:“如果真的找到,我会把你要的东西给你,但是“层霄”请留给我。”

      司马兰廷静静的看着他,忽然起身去取出了自己那把重溟,递给苏子鱼,轻道:“将我这把重溟拿去吧,除了名字都是一样的。”

      苏子鱼一顿,有点不敢相信,其实他也猜忌司马兰廷是硬的不成来软的哄骗他交出什么手谕秘笈,但现在确实有点感动,司马兰廷应该也有一份真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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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释①

      义谛:可以理解为宇宙人生的真相、真理。佛家把义谛分为世俗谛和胜义谛(即第一义谛)。世俗谛又分为一佛法、二世间法;第一义谛是指脱离语言、文字、思维相,如实知见佛法真意的涅槃智慧。

      依照龙树菩萨的开示,俗谛是入第一义谛之门,这里写“世间一义谛……拾起放下又有何区别”只是我自己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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