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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玉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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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清也轻轻勾唇。
没有谁是天生的圣人。忍耐,并不代表顺从。
“那你想叫陆家的人都后悔吗?”
孟清也的话似有蛊惑人心的力量般,陆微言被引诱,说出了那个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话,“曾经想过,在年少之时,我对陆家还有期待。”
她垂了垂眸,神色暗淡了几分,“但现下,失望透顶,就算再多些伤害又算得了什么呢。”
孟清也并不意外,陆微言外柔内刚,瞧着温吞,却并非是逆来顺受之人,可惜,生来带有体弱之症,如今已是命不久矣。
陆家是裴青烈的共犯,裴青烈这尊大佛被拉下马,陆家之人亦逃不了。
但孟清也并不愿因此伤害到陆微言。
她对陆家所作所为一无所知,囚在闺中的雏鸟,不知雄鹰如何残忍,可她确实又如雏鸟,受陆家供养。
无解。
陆微言必然受到牵连,无论是以陆家嫡女的身份,还是,世子妃。
孟清也颔首,“那陆家还有你在乎之人吗?”
陆微言:“我自小亲情淡薄,家中姊妹虽多,却并未有过深交,不过是一个住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罢了。”
她竟是直接将父母排除在在乎之人的行列,未有半分犹豫。
孟清也心中酸涩,“会好起来的。”
都会好起来的。
……
乔时雨终是赶在裴青烈的人赶到之前安然至客人院落。
客人院离孟清也沈如琢一行人所住的下人院并不算远,周围侍女小厮皆去前厅凑热闹了,他翻墙而入,并未有人察觉。
他动作很快,一进门便将衣衫脱下放好,跳上床,将叠得工整的被褥铺开弄乱,仍觉得不够,复抽出腰间所系匕首,用力砍向床脚,裂痕一道接着一道,脚踢桌凳,散乱一地。
他又踱步至窗边,推开窗,在窗台之上狠狠蹬了两枚鞋履尘土印,只半截,验不出脚的尺寸。
窗台下面是草从,不会留下脚印。乔时雨从腰间掏出一枚圆润小巧的玉佩,并未系穗子,将之放在指尖摩挲许久,再次浮现出与沈如琢争吵时,称要还恩的神情。
落寞里带着些势在必得。
留下玉佩,除了缅怀,别无他用。
他俯视底下草丛,目空一切,随后毫不留恋的将玉佩扔向窗台之外。
去找吧,找到这玉佩,裴青烈,你也好记得,是谁要索你的命。
他又亲手将尘土之上隐约可见的鞋底花纹弄乱了些,才放下心来。
待坐好这一切后,他便坐回了床上,依旧是方才的匕首,未带丝毫犹豫的刺向离心三寸之地,伤口很深,虽有刀刃堵住,却仍有大股大股的鲜血滚滚冒出,片刻间,白色寝衣之上便染上红色。
乔时雨似是有意叫鲜血滴得更多,微微弓着脊背,伤口受到压迫,血喷涌而出,被褥,地板,皆未幸免。
他的手始终掌在匕首上,即便面色死白,冷汗直流,仍强撑着不倒下。
他在等,等裴青烈的人。
匕首依旧未拔出,地板之上,鲜红的血液暗沉许多,斑驳可怖。
整齐有序的脚步声逼近,乔时雨勾唇一笑,终于来了。
在侍卫即将推门的那一瞬间,乔时雨咬牙拔出匕首,不受控制的向前栽去,头颅与肩胛在地上,腰悬至空中,双脚直放在床榻之上,又用尽浑身最后一口力气,将匕首向推远些。
没了匕首,滚滚鲜血似不要钱,自伤口处源源不断的涌出,叫人心底发怵。
其实已辨不出他的伤口在何处。
“徐公子!”
匕首坠地那一刻,更多光亮透了进来。
侍卫头领,竟是张肃。
一进门,便被乔时雨这副将死情态吓到,也顾不得什么怀疑不怀疑,立刻卸了兵器快步跑到乔时雨身边。
先探鼻息,微弱。
张肃稍稍放下些心来,急切吩咐一旁待命的侍卫,“去将韩大夫叫来,快!”
他将乔时雨悬在床上那一半躯体摆正,随后用力一撕里衣衣襟,撕出块白布来,将乔时雨沾血最深的那一块做了个简易的包扎。
这是军中急救之法,张肃在军营中待过,这样虽不能完全管用,可至少能叫血流得慢些。
张肃是奉裴青烈之命来寻乔时雨。
裴青烈并未将其中缘由告知于他,他只知要突袭,还要拿下这徐二公子。
他俯身以指腹探查乔时雨的脉搏,奄奄一息,他不敢放手,而跳动愈来愈微弱,几乎快察觉不到。
“速速将这院中的所有进出口都封锁,随时抓捕刺客,你,赶快,将这里的情况都禀告王爷。”
张肃立即点了个侍卫去找裴青烈。
徐二公子性命危及,他承担不了这后果。
裴青烈还未来,韩大夫先至。
韩大夫半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放下药箱,先把了脉,随后一脸凝重的抽出银针向乔时雨两穴,手心处扎下。
做完这些后,韩大夫朝张肃道:“老夫先试着给他止血。”
韩大夫手上动作不停,拿剪子将乔时雨的衣衫剪开,露出血肉,撒上石灰散止血,再从药箱中拿出纱布,“张将军,过来,帮老夫扶一下。”
张肃顺着他的手将乔时雨的脊背扶好,韩大夫快速将纱布顺着伤口绕过背缠上好几圈,“放下吧。”
张肃将力移开,后退了几步,注视着韩大夫的动作。
“他的伤口虽深,所幸并未伤及心脉,但失血过多,虚脱后未能及时补充精血,加上伤口后期可能引发的炎症,也够他吃上一壶了。唉。”
这伤口实在巧妙,若是再偏一侧,便是华佗在世,也难救。
韩大夫又朝张肃道:“将军,将他抬上床罢,好生修养一番,老夫需先去熬药,今夜,他恐会发烧。若是熬过这一遭,性命便可保住。”
张肃:“好。”
韩大夫又提着药箱离开。
张肃叫了个侍卫与他一起,方将乔时雨抬稳安置在床榻之上,裴青烈便风风火火的来了。
“怎么回事?”
裴青烈来得急,见房中一片狼藉,似经过一番打斗,血迹斑斑,凌乱无比。
张肃连忙移步至他身边,抱拳跪下,“王爷,属下甫一推门,便见徐二公子倒在血泊之中,王爷放心,方才韩大夫已来,徐二公子并不大碍,另外,属下已派人封锁此院出入,只待王爷决断。”
裴青烈听到徐二暂且无碍,稍稍放下些心来,纵是怀疑徐二心怀不轨,可他再不济,也是徐封之子,不能不明不白的死在裴王府。
他进门第一眼,便瞧见了透风的窗户,塞北冬日极寒,冷风彻骨,窗户大开,任风灌,是极为不寻常之事。
他疑心凶手是自窗台处逃走。
裴青烈:“你赶到时,凶手已遁?”
张肃战战兢兢,“王爷恕罪,属下未见到凶手身影。”
裴青烈冷哼一声,今日种种已叫他神经紧绷,可没想到,竟有人嚣张至此,敢在他的地盘杀人!
他绝不能容忍。
裴青烈快步移至窗前,木制窗台之上赫然印着两个可疑印记。
脚印?难道凶手真是从窗户处逃走?
他微微佝偻着腰,一脸狐疑的望向窗台外,底下杂草丛生,并没有正路。
“张肃,你去窗户外面,找找看有没有脚印。”
裴青烈沉声吩咐道。
张肃:“是,王爷。”
张肃从正门处绕到那边的草丛处,勾下腰,双手拨开杂草,仔细寻找那一丁点可能。
乔时雨方才扔下的玉佩就悬在一株野草之上,张肃力道不小,牵连着那株野草也跟着动了动,玉佩随那力坠到泥地上。
张肃有苦说不出,在干草地里寻脚印,这不是为难他吗?
勾着头折腾许久,也未见劳什子脚印。他状似不经意的抬眸睨了一眼裴青烈的动作,只见他缚手背至身后,鹰眼如钩,一直盯着下方的动作。
张肃连忙低头,心头一跳,不由扩大了些范围,不放过一丝可能。
玉佩的白色在杂草枯黄中格外显眼,张肃目光一紧,连忙伸手将泥土之上的白色拾起,
竟是枚玉佩,张肃将不小心沾上的泥擦净,仔细瞧了瞧,上面刻有暗纹若许,他并未看明白。
可这玉的成色倒是不错,张肃心想,此处院落少有人居,除徐二外,便无人至,那这玉佩……
他的心头浮现喜色,不禁向裴青烈禀告,“王爷,找到了!”
裴青烈神色不变,沉声道:“你再仔细看看,那鞋印是否是一串延伸至墙。”
张肃:“王爷误会,属下找到的,是凶手的随身之物,一枚玉佩。”
裴青烈听后,阴沉一笑,“哦?递给本王瞧瞧。”
随身玉佩肯定是比莫须有还不知是否存在的脚印串要重要上许多,大夏文人墨客,喜淘玉,待制成玉佩后,还会篆刻上代表自身身份的符文。
凶手落了这玉佩,那这玉佩上的符文,便是他的催命符。裴青烈不禁得意。
张肃听命将玉佩双手呈上,裴青烈从他手中轻轻捻起。
趁着夜色未至前仍存的些许白光,他将玉佩悬在空中,鹰眼精光毕露,仔细端详,天光透过莹润玉佩,在他眼角斑驳,只这玉遮掩住的那部分是暗色。
撇,捺,撇捺
玉佩上的暗纹似是笔画汇在一起而成的圆,既非动物,也非植物,并没有特殊规律。
撇,捺,裴青烈莫名有些熟悉,总之是不顺畅,这玉佩透泽光亮得很,裴青烈凑得更近,眼珠死死盯住。
“我不爱玉,那是书生物件,我一介武夫,不敢,不敢。”
乔云阔!
裴青烈心头一震,这玉,是乔云阔的,他想起来了!不可能错,他曾带乔云阔去长见识,赌石,乔云阔被他逼得不行,随便跳了块便下注,没成想,还真就运气好,开出了玉来。
乔云阔:“我不爱玉……”
好玉不可浪费,裴青烈使劲劝他,乔云阔拗不过,便雕了这枚玉佩,花纹是乔云阔亲手所画,他笑道:“撇,横加阻拦,复又撇捺,撇,横竖离不开,嘿嘿嘿,有创意吧?”
乔云阔!不是不爱玉吗?
裴青烈将玉佩狠狠一摔,玉易碎,顿时四分五裂,粉末难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