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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指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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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很多事情不是粉饰太平便可过去的。
若沈如琢果真拿她打赌,那便是对她的轻视。
那他从前所说的喜欢,只怕也是一时兴起。喜欢是真诚,是珍视,不会参杂半分不敬重。
“乔时雨的身份,我本就没打算瞒着你,顺其自然罢了,而我方才之所以会这么说,是我知晓你聪慧,定会发现其中异常,但终究是我失言,拿你打赌一事,实在是乔时雨胡诌。你信我罢。”
沈如琢言辞恳切,孟清也的态度不自觉的便软化了些,那冒牌的乔时雨秉性如何她不知,但沈如琢都亲言否认了,她该多一点信任。
她松了些语气,“你既如此说,我便相信。”
她凑近了些,故意道:“如果你告诉我那冒牌货的真实身份,我便原谅你。”
沈如琢轻笑一声,“我可不敢。知道太多,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好奇心害死猫,可孟清也不怕。
“行吧。”孟清也小声嘀咕。
……
世子娶妻这种大事,塞北自是人尽皆知,陆家虽不是官宦之家,却也有些权势。
陆家表面上是皇商,与胡人通商,再上京进贡,而实际上呢,听命于裴青烈,干着倒卖兵器的活儿,裴青烈有兵权,加上陆家的精良兵器,如虎添翼。
交易兵马所需钱财,除去塞北税收,皆靠徐封源源不断的输入。
胡人只认白银,不然何须千里迢迢运送金银至塞北。
裴青烈令裴沉与陆家结亲,便是为了让他们之间的同盟更加牢固。
至于裴沉的喜恶,并不在裴青烈的考虑之下。情爱不过是一时之欢,唯利益才长久。
二月初十,宜嫁娶,婚期已定,只待良辰吉时。
可孟清也却发现了一件不寻常之事,当初那两名侍女口口声声说阿蕊即将被收入世子房中,但这事,经过孟清也的一番旁敲侧击,却是子虚乌有之事。
她问阿蕊可曾婚否,而阿蕊羞红着脸,怯怯回道:“公子说笑,我不过低等女使,哪里能这么早嫁人呢。”
难道是她听错了?孟清也不得不怀疑自己,她只好再问:“你侍候过世子吗?我家主子初来乍到,若不摸清点主人家的脾气,一举一动难保不会碍眼,这不,就想跟姐姐你打听打听,你看……”
阿蕊颇为善解人意道:“放心,我曾在世子院中待过,世子是个顶好的人,不会为难你们的。”
孟清也记在心头。
在阿蕊这无功而返,她正疑惑时,乔时雨又带回来一个消息。
世子的确为了一名叫阿蕊的婢女与裴青烈发生争执,婚期将近,虽裴青烈严令府中下人不得乱嚼舌根子,可此事还是传到了陆家人的耳中。
裴沉还未置正室夫人,便宠幸小妾,不仅是打的裴青烈的脸,更是打了陆家的脸。
可不知是陆家心大,还是太能忍,竟也由着裴沉胡来,自家女儿的幸福是半点不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仍要将陆微言嫁到陆家。
这可就奇怪了,阿蕊的确是那个被世子看中的阿蕊,但,为何阿蕊会在她面前否认这桩事,只是单纯的不想被外人知晓?
乔时雨来得巧,孟清也与沈如琢二人正在商议此事。
“世子成婚,裴青烈邀请了我参宴。到时候我带上你们,趁宴席人潮涌动,你们可暂时离席,偷偷潜入裴青烈的书房,看有没有什么收获。”
乔时雨加入二人。
孟清也:“你确定裴青烈不会派人盯着我们?自入府以来,院外时刻有人把守,夜间亦如此,根本就是寸步难行。”
可见裴青烈对他们并没有完全放下戒心。
他们被困在院中,已失了先机,而乔时雨一人在外,行踪亦是处处制肘,算算如今所得消息,与苏桃所说活人祭亦无半分干系。
反而是卷入了一桩由利益而起的婚事。
苏桃的反常,阿蕊的不知情,似乎都是由这桩婚事而起。
苏桃能自由出入王府,必然少不了旁人的接应,而阿蕊,先是两侍女口中攀上高枝的人物,后又出现在她本不出该出现的地方,做着本不该她做的事儿,桩桩件件,少不了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裴世子,破局关键,似乎已分明。
可仅凭这点,孟清也不敢轻易下定论,万一府中就是有两个名为阿蕊的侍女呢?万一帮助苏桃之人,并非世子,而是另有其人,苏桃父亲的旧部,也不无可能。
孟清也将心中猜想说与沈如琢。
而沈如琢竟笃定道:“阿蕊与那世子一定有关系。”
孟清也疑惑,“为何?”
沈如琢轻笑,“你还记得那日,你将阿蕊打晕的事吗?”
“记得,所以呢?”
孟清也忍不住拍了拍沈如琢放在案几之上的手臂,很是看不惯他这副故作高深的模样,埋怨道:“别买关子了!”
沈如琢:“我一直在屏风外,阿蕊可能没注意到我,中途醒来过一次,在你回来前,又回到床上装睡。”
孟清也心头一跳,“你是说她是在装睡?啊~枉我还以为是我魅力太高,合着人家本来就是抱着目的来的。”
沈如琢笑意更盛,“不管是不是装睡,阿蕊此人,总归不是寻常下人。”
孟清也眉头一皱,“你还笑得出来,都怪你,不早点告诉我,害我闹了笑话!”
沈如琢辩解,“现在知道,也不迟。”
阿蕊故意露出破绽,给她机会离开,替她遮掩,为的是什么呢?
她离开小院后,是被一嬷嬷带到轩雅居的,并非她主观意愿,而那两名侍女的谈话,真就会这么巧被她给听见吗?
……
沉月阁。
日落西山,映出昏黄辉晕,塞北天际辽阔,一眼望不见尽头,只有半轮炙热,悬于天际。
沉月阁一向寂静,哪怕些许暖意,也融不尽这终年冷意。
裴沉书房门前,侍女打扮的女子,轻轻叩响门扉,唤了一声,世子。
“进。”
得了准令,女子缓缓推开紧闭的紫檀木门,停在书案之下,侧身行了一礼。
“世子,已按您吩咐,露出破绽,沈如琢现下定已上钩。”
裴沉紧绷的脸稍稍放松了些,褒扬道:“做得好,阿蕊。”
而书房内恭敬站立的,赫然正是阿蕊。
给孟清也沈如琢送饭的阿蕊,亦是传闻中即将被抬为世子小妾的阿蕊。
得了裴沉一声好,阿蕊才敢再问,“世子,小姐回来了吗?”
裴沉顿了顿,“回来了。”
阿蕊面露喜色,随后又一脸忧愁。
裴沉知晓她是在害怕,当初苏家被抄家,阿蕊弃主不顾,留苏桃孤身一人,而今苏桃就算回来,也不会再原谅她。
阿蕊亦明白这个道理,可当初,她的爹娘仍需她供养,她必须得舍弃些什么,忠孝两难全,她想着小姐定有世子保全,她一介奴婢,若不自己寻个出路,性命难保不说,还会被折辱,充为下等军妓。
爹娘养育之恩尚未还,她只能舍了与苏桃十余年的主仆情谊,趁乱逃跑。
后来的确如她所想,世子偷偷相救,小姐未受到什么苦。
而她也再无脸面回到小姐身边。
或许是她罪孽深重,上天也看不过,苏家倒台后,爹娘不到半年后便跟着去了。
她想过自我了解,但一想到还未还小姐的恩情,便日夜难安,便是到了那地底之下,前世未了的恩怨,也会缠着她,终日不得安宁。
她决定偷偷跟随在小姐,但裴沉何许人也,很快便发现了她的存在,但他并未苛责,而是给了她机会,问她愿不愿意继续替苏桃效命。
阿蕊自然愿意。
后来苏桃出塞北赴皇城,她便留在裴沉身边,听裴沉的命令行事。
但这么久以来,裴沉只交给了她两件事。
其一就是,裴沉借口抬她为妾,只为婉拒与陆家的婚事。
其二便是,给住在下人院落中的客人送饭。
既是住在下人院落,又何谈客人?
可这是世子的命令,她一律照做,世子还说,无论发生了什么,一律不要声张,她也照做。
所以她会在孟清也面前装作不知情的模样,任她问什么,她便答什么,再按世子的要求不经意间露出些破绽来。
唯一让她难安的便是,那所谓客人温柔有礼,虽不知来路,但的确是乱了她几分心神。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替世子办好事情,世子满意,便是小姐满意。
阿蕊只愿赎罪,不求小姐原谅,只求小姐能够平安顺遂。
她朝裴沉再行了一礼,“多谢世子,奴婢告退。”
裴沉点了点头,阿蕊转身离去,走时将门又向内关上。
原本自天边撒下的辉晕,被隔绝在深色木门外,只从窗台间透过些许橘黄,满室昏暗光与亮交错。
该点灯了,裴沉心想。
……
“依我所见,定是那世子在背后指使。”
孟清也对二人笃定道。
沈如琢:“我亦是这么想的。”
乔时雨:“话虽这么说,可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目的是什么不重要,待会阿蕊来时,亲口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沈如琢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乔时雨愕然,他已经很久没见过沈如琢露出这副神态了,往日沈如琢始终漠然处世,无论是巧破大案,还是破除新政阻碍,他都不会如此神采飞扬,恍若世间万物,皆与之是不相干。
乔时雨不自觉看了一眼坐在沈如琢身侧的孟清也一眼,一路走来,也没孟清也有什么过人之处,反而处处不饶人,沈如琢究竟喜欢她哪里呢?
或许喜欢,就是这么没有道理吧。
乔时雨在心底露出一抹释然的笑意。
叩叩叩,敲门声明显。
孟清也心头一喜,来得这么快,随后与沈如琢对视一眼,便起身打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