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8、意变 ...
-
为了沈如琢那一句成果,孟清也将刑部近年来的卷宗都翻阅了一遍。
沈如琢亲自看着,不让她走。
为此还特地将主位让于她,自己屈居于侧位。
“研墨,墨又没了。”孟清也没好气道。
沈如琢乖乖探身过去,如她所言,磨起了墨来。
瘦削修长的手指在纯黑墨杵的映衬下,更显玉白盈润,骨节分明,青色纹路清晰可见。
研墨于他,仿佛是极大的享受,一举一动皆风雅。
孟清也看得亦享受,沈如琢不愧是沈如琢,做什么都不失端方君子的风范。
不仅如此,他状似含情脉脉,如水中明月一般迷蒙,又像是那将化未化的雪,明明在手上,想要却抓不到,勾人心魄。
孟清也抓狂,美色误人啊。
孟清也双手一撑,颇具怨念道:“我要去看苏桃了。”
沈如琢也跟着起身,“我也去。”
“沈大人,你就这么喜欢我!喜欢到要寸步不离跟在我身边?”
孟清也故意挖苦道。
沈如琢:“你想什么呢,苏桃是塞北一事的唯一知情人,我自要再询问些细节。”
孟清也面色一僵,小声嘀咕道:“你做什么都有理由。”
……
二人赶到同济堂时,苏桃正与阿沐玩闹。
苏桃一见孟清也,立马相迎。
唤了一声:“孟姐姐。”,又看了一眼一旁的沈如琢,紧接着跟了一句:“沈大人。”,却不似前句那般热忱。
孟清也蹲下捏了捏阿沐的肉脸,朝苏桃关心道:“身体恢复得怎么样啊?”
阿沐作势挣扎了两下,“姐姐,你欺负我。”
软糯的声音直击孟清也的心扉,“我这是喜欢你。”
苏桃:“休养了一天,已无大碍。”
孟清也站起身,淡淡嗯了一声。有些不情愿的指着沈如琢,道:“他说有关于塞北的事要问你。”
闻言,苏桃有些惶恐,却还是迎上孟清也的话头。
坚定道:“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沈如琢这才淡淡开口,他此刻心情并不愉悦,孟清也唯独对他一人冷淡,虽他清楚,孟清也是在故意气他,可还是控制不住懊恼。
沈如琢引以为傲的理智,在遇到孟清也后,皆化为虚妄。
他听见自己的心答了一句“好。”,不是朝苏桃,而是对孟清也。
苏桃的回答与昨日大差不差,沈如琢自知这一趟收获不多,他昨日派人前往塞北,路途遥远,一路快马加鞭,怎么也得半月才能回来,只是不知孟清也是否有耐心等下去。
院门突传来敲门声,阿沐迈着小短腿去开门,惊讶道:“青羽哥哥?”
青羽嗯了一声,径直走到沈如琢面前。
打量了一圈周遭,像是有要事禀告,却又顾及着外人。
“无妨,直说便是。”沈如琢淡淡开口。
“是。有人托我将这封信转交给大人。”他并未言明这个“有人”是谁,孟清也暂且不提,隔墙有耳,那陌生姑娘就在面前,他不敢轻易和盘托出。
青羽恭敬将信呈递给沈如琢。
沈如琢接过,当着众人的面便将信拆开,见了信的内容,脸色未变,依旧波澜不惊,孟清也跃跃欲试,有些好奇那信上都写了些什么。
沈如琢察觉到她的动作,故意将信折起装回信封,慢条斯理。
孟清也撇嘴,她还不稀得看了。
信纸留名无。沈如琢心中一番计较,徐封还真是急不可耐。
不过这信上所言,倒解了沈如琢的燃眉之急。
徐相无,果真是个好盟友。
沈如琢朝着孟清也突然道了一句:“我们明日便可启程。”
孟清也怔愣,启程?
“塞北。”沈如琢提醒道。
“塞北!你不是说需等上几日嘛,怎么如此仓促,还有,我们?你也要去?”孟清也一听是去塞北,兴奋之余,更多的是不解。
“稍后我会解释。”沈如琢回道。
苏桃听二人的谈话,云里雾里,却抓住了其中的关键,塞北,“等等,你们要去塞北,是为了我说事吗?”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爹爹说的果然没错,来皇城,找沈大人,准没错。
沈如琢:“也不尽然。”
苏桃可不管这些,沈如琢身为高官显赫,他既亲赴塞北,必然是有把握对抗裴青烈,塞北的百姓,有救了。
只可惜,爹爹不能亲眼见证。
“好,我给你们引路。去塞北!”苏桃面上染上雀跃,欣喜道。
……
“解释吧。”一出同济堂后院,孟清也便迫不及待的说道。
沈如琢轻叹一声,还是这么急性子。“有人告诉我,徐封押送了一批货物前往塞北。”
孟清也点头,急切道:“所以,这与你改变主意,匆匆计划去塞北有何关联吗?”
“别急。”
“那你倒是说啊~”孟清也停下,不自觉抓上沈如琢的手,左右摇了几下。
这是她与祖父撒娇时惯用的伎俩,思绪还未厘清,身体已先做了反应,故技重施,用在了沈如琢身上。
沈如琢却很受用,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笑,“徐封暗自勾连番王,明日他会派出商队,假扮卖酒胡人,一路前往塞北,实则那商队押送的,是货真价实的白银,为的便是讨好裴青烈。”
孟清也心惊,谋逆的罪名,沈如琢表现得却如此轻描淡写间。
“徐尚书,看着不像是这般大逆不道之人啊。”孟清也很没有底气,毕竟沈如琢都这么说了,多半是真的。可在孟清也眼中,徐封主掌户部,不知是其人本身不在乎,还是信奉中庸之道,为官无功无过。
虽无建树,他于大夏官场,却是不可或缺的。凡事讲求平衡,有沈如琢这般锋芒毕露的酷吏,就得有徐封这般不显山露水之人,可孟清也亦不会因为他的温和,而小瞧了他。
毕竟,户部尚书一职,可不是谁都能坐得了的。
更何况徐相宜不会莫名其妙与徐封分家,必是徐封做了什么,徐相宜忍无可忍,才会不顾孝道,弃徐氏而去。
因此,听了沈如琢的话,孟清也更倾向于徐封深藏不露。
沈如琢:“你竟还认为他是好人?”
“徐大人与我又没仇,他治理户部,虽无大的建树,可政绩摆在那里,我身为史官,自然是尊重。”孟清也反驳道。
沈如琢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记错了,孟清也不知林宴与徐封曾勾结过,这个反应,实属正常。
“抱歉,不说他了。无论此事是真是假,塞北一行,是比去无疑了。”沈如琢沉声回道。
心中一片凝重。徐封与裴青烈勾结,此事远没有沈如琢面上那般轻松,稍有差池,大夏未及百年的根基,又会陷入战火之中,届时百姓受苦,朝不保夕,这都是他所不愿见到的。
“但明日启程,是否太过仓促了?”
沈如琢:“你不是很急吗?”
孟清也心底不认同,她是急,但……仍认为太仓促,何况沈如琢身为刑部尚书,哪是说走就能走的。
“你轻易离京,就不怕刑部出乱子,陛下不会同意你胡来的。”孟清也好言相劝,老实说,她并不愿沈如琢与之同行。
不为别的,就为沈如琢已向她表明心意,她亦对沈如琢心软,再这般牵扯不清,孟清也只怕自己陷得更深。
她必须狠心,史官是不该对笔下人物产生别样感情的,执笔不公,有违史公本心。
“你就这么不想我去?”沈如琢生出几分怒气,“你大可放心,我不是为了你,徐封偷运财务入塞北,陛下不会置之不理,陛下信不过其他人,必会将此事交付于我,至于刑部事务,自有人替我处理。”
孟清也:“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放软了语气,“好,你既已下决定,我乖乖听着便是,毕竟,这一路还得仰仗大人。”
沈如琢见孟清也脸色霎时晴朗,心底更加认同那句“女人心,海底针。”
他温柔时,她反而强硬,而他带刺时,她反而又柔软。
孟清也不是一向吃软不吃硬吗?
他搞不懂孟清也的心思。
“嗯。”他只回了一个嗯字。
沈如琢送孟清也回修史院后,便匆忙进宫。
还得过皇帝那一关。
高台之上皇帝的脸色晦暗不明,他方才正在皇后寝宫,寿宴遇刺一事,两人之间多年隔阂就此消散了些,皇帝有了理由去看望她,相谈甚欢,好似回到了从前。
听御侍匆忙禀告刑部沈尚书求见,他生起几分被扰了兴致的怒气,但思及沈如琢何等谨慎,深夜来访,必然是有要事,这才宣他觐见。
“陛下。臣前几日出城途中,偶遇一女子,那女子自称是塞北人士,进京控告裴王爷。我心中大惊,问及缘由,那女子字字泣血,称裴王爷听信一苗疆巫师的妄言,以活人祭祀,行巫蛊之术。”
皇帝的脸色一下子凝固,威严更甚,沉思许久才憋出一句话来:“除这女子之外,可有其他证据。”
“陛下,我已派人潜入塞北,塞北实情还未可知,眼下还有一件更要紧之事,户部徐封,敛财无数,并将这些财物运往了塞北。”
皇帝猛的一拍紫檀木几,发出砰的一声争鸣,“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沈如琢向来直言,一则他有足够的证据,二来,当今在他眼里,当今圣上算得上是勤政爱民。
他敢直谏,便是打心眼里认可皇帝。
“臣句句属实。账本为证。”他起身账本递给尽忠。
尽忠小心接过,皇帝仍沉着脸,但悬着的心已去了大半,还有什么看的必要呢,沈如琢从未说过谎,他亦不会使出如此拙劣的阴谋构陷徐封。
皇帝对沈如琢一半是利用,一半是欣赏。他办事妥帖,且因他父亲一事,沈如琢最看重之事,他牢牢握在手心,是以他从不担心沈如琢会生出异心。
皇帝随意翻看了几眼,账本详细记录了徐封从前利用法度缺漏,滥加税收名目,借此敛财,每年收上来的税,充盈国库后凡有盈余,皆入了他的私库。
越看越是心惊。皇帝对官员利用职务之便谋私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水至清则无鱼,天底下像沈如琢这般无欲无求之人是少数,更多的还是像徐封这样的凡夫俗子。
但凡事,都该有个度。
账上的数目,远远超乎了皇帝的想象。愤怒之余,更多的是愧疚。他竟任由这等利欲熏心之人在朝为官数年,大夏百姓苦矣!
他深深吐出一口浊气,“那徐封偷运财物至塞北,又是怎么回事?”
沈如琢不卑不亢道:“此事微臣还在查,但明日那伪造商队便会启程,陛下,臣愿前往塞北,查清此事。”
“不可。你乃我大夏难得之贤臣,朕的左膀右臂,你若离了京,多年制衡失守,再者,新政还在推行之中,你便要抛下刑部事务,入塞北狼窝吗?”
皇帝言辞间的关切并不作假,贤臣难得,他也唯得沈如琢这一人也。
沈如琢从容道:“新政自上而下,皆已施行且无大乱,况且臣不过是借了陛下的势,新政能顺利进行,全靠陛下鼎力支持。”
“我离京后,会有人接替我的位置。”
他目光清明,却带着坚定,灼灼逼人。
“哦?谁?”皇帝见沈如琢去意已决,不好再劝。更何况,沈如琢是眼下最好的人选。只是疑惑,朝臣之中,还有谁能接替沈如琢。
“大理寺,徐寺正,徐相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