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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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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我上一世做了太多十恶不赦的坏事,这一世才会爱上一个不属于我的人。李忘言,这是我最后一次喜欢你了。——方惟浅
这是个枝繁叶茂的夏天,就连路边的野花都闪着不一样的光泽,万物重归色彩,一步一步,点亮整个世界。
北城里的夏天总是猝不及防,昨天还穿的棉衣,今天就换上了半袖。天气喜怒无常,偶尔会有沙尘,偶尔又会下雨。今年的夏天来得特别早,刚刚五月份,就已经感受到了初夏的温热。街上的人已经穿起了半袖。
方惟浅在一众半袖中显得格外突兀。她穿着卫衣,外面还套了一件褂子,和周围人仿佛过得不是一个季节。
她走到一个小卖铺后停下了脚步,少女的声音仿佛融合在这燥热的天气里:“两瓶冰的矿泉水,谢谢。”
老板按灭手里的烟头,用另一只手打开了冰柜,“四块。”
刚刚掐灭的烟头腾出迷蒙的烟雾,将方惟浅的样子模糊了几分。老板等到把水递给她的时候才看清来人。
女孩长得清秀,大概一米六刚出头的样子,实在有些瘦小,看起来不太擅长与人交流,就连伸手的时候都有些唯诺。
方惟浅拿着这两瓶矿泉水,手冻得一个哆嗦,“请问有袋子吗?”
老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有。”
她接过袋子:“谢谢。”
热成这样的天气了,竟然还有人穿长袖。老板摇了摇头,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
方惟浅拎着袋子,又把露在外面的手指缩了几分在袖子里,除了脸部,剩下全部用衣服包裹着,没露出分毫。
这也许是她最后一个夏天了。
方惟浅的视线落在地上,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绕过这个路口就是北城大学,方惟浅在门口的长椅上坐了两分钟,休息了一会后才起身走进学校。
“浅浅,来啦!”方惟铭刚打完篮球,身上裹了一层汗珠,看见方惟浅长袖长裤已经见怪不怪,顺手接过她手上的袋子,从中拿了一瓶水,一边喝着一边说,“累不累?”
“有点,”方惟浅轻轻喘着气,声音很小,她向来说话声音都不大,“最近已经好很多了。”
她身体不好,经常生病,走一会步都要歇几分的程度。学校那边申请了免体,跑步运动什么的,对现在的她来说还是负担太大。
方惟铭:“那就好。”
他把水放进袋子里,伸手摸摸方惟浅的头,“月末有个篮球比赛,我们宿舍都会参加,要不要来看看。”
也不知道是听见了什么,方惟浅的手指往里缩了缩,收紧了几分,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好啊。”
“冷不冷?”方惟铭把自己打球前脱下来的褂子披在方惟浅身上,“看你都有点抖。”
今天北城的晚风有些大,正常人觉得稍微凉快了些,对方惟浅来说就有点冷了。
方惟浅体寒,又加上身体虚弱,四季都会穿着长袖。
“没。”方惟浅敷衍了一声,转头装作不经意间看向球场,“今天忘言哥没来吗?”
“他啊。”方惟铭满不在乎地说道,“今天有事,好像是导员找他。”
“哦。”
他们在操场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脚步放得很慢,跟着方惟浅的节奏。
因为在走动,方惟浅的脸上泛起了一阵红晕,整个人倒是显得有生气不少。
刚刚剧烈跳动的心脏慢慢冷静下来,方惟浅想起来一件事:“哥。下周我想回去看看妈妈。”
方惟铭沉默了一下,身上散发着一种若有似无的怅然,他轻声说了句:“嗯,我跟你一起。”
方惟浅没有再说话。
“呦。”宁西从旁跑过来还呼呼喘着气,他的语调偏高,颇像个混不吝,总爱逗方惟浅:“又跟浅浅妹妹聊天呢?”
“起开。”方惟铭懒得理他,下意识隐隐把方惟浅挡在身后,隔开他,“要叫就好好叫人,什么称呼,真受不了。”
“人家浅浅妹妹都没说什么呢。”宁西从另一侧跑到方惟浅的旁边,睁着个大大的桃花眼,里面湿漉漉的,“是不是啊浅浅妹妹。”
“宁西哥。”方惟浅老老实实喊他。
“哎!”宁西挑衅地看了一眼方惟铭,蹭一下多跑两米转过来倒着走。
“浅浅妹妹来不来看篮球赛啊,我们系对战英文系。”
方惟浅老实答:“嗯。”
“有浅浅妹妹加油,哥一定大杀四方。”宁西做了个搞笑的鬼脸,惹得方惟浅嘴角露出个弧度。
方惟铭一脸看傻子的眼神。
宁西慢下脚步,对上方惟浅的视线,收起了那一贯的装腔作势和嬉皮笑脸,他认真下来,那一双桃花眼更显得迷人。
若要说起来,这宁西长得是风流倜傥那种近乎漂亮的帅气,跟方惟铭不同,不提那张嘴,迷妹绝对不少。
而此时,他小心地摸了摸方惟浅的头,眼中神色颇为认真,凑到她耳边说道:“小姑娘要多笑笑。”
方惟浅愣了一下,还没来的及说什么,方惟铭一把打开宁西,语气中说不出的愤怒:“谁让你上手了?!”
宁西又恢复了一贯的腔调,躲开方惟铭的手,向前跑了几步,背着他们挥了挥手:“哥还有事,不陪你们玩了。”
方惟铭看着他的背影“切”了一声,转头细细把方惟浅刚刚被风吹乱的头发整理好,“天凉了,我送你回宿舍。”
方惟浅乖乖点头。
从操场到宿舍有一段不远的距离,走到后面,方惟浅已经有些累了。
“来。”
方惟铭蹲下来,示意她上到他背上,“上来,我背你。”
周围都是人,方惟铭却丝毫不在乎旁人的眼光。背着方惟浅在他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方惟浅咬了咬唇,伸出细长的胳膊搂住了方惟铭的脖子,若不这样的话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走到宿舍。
女孩小小的一只,为了躲避周围人的视线,把头埋在方惟铭的背上,不敢抬起来。
方惟铭颠两下,感受了一下重量,心疼地说:“是不是又瘦了?”
“没吧。”方惟浅声音很小,“最近没有称。”
“肯定瘦了。”方惟铭确定自己的感觉是对的,心里郁闷不已,“明明都看着你吃饭了,怎么体重还不多长点。”
方惟铭长得乍眼,背上又背了人,路过的人都不禁多看两眼,甚至有的还拍了照。
不过这些他都视若无睹,他正在为了自家妹妹的体重担忧。
“现在饿吗?”方惟铭问道。
方惟浅回答:“不饿。”
“好吧,”方惟铭无法,只得嘱咐她,“明天早上我盯着你多吃些。”
“嗯。”方惟浅没有拒绝。
哥哥清瘦却依然宽大的肩膀给方惟浅带来很大的安慰。若是能这样长久地继续下去就好了。
方惟铭当之无愧是个好哥哥,温柔体贴,对她总是无限包容宠溺,对她的好从来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一定是上天开眼,虽然给了她这么一副破败的身体,但也给了她这样温暖的好哥哥。没什么不满足的了。
只是,她可能更贪心一些,想得到些不属于自己的,这从一开始,便注定是条不归路。
方惟浅敲了敲宿舍门,没人应声。她已经习惯了,于是自顾自地走进去。
里面换衣服的袁艺立马露出了不悦的表情,“有病啊,不知道敲门!”
方惟浅看着她沉默了两秒,小声说道:“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袁艺快速穿上衣服,看见她这副模样心里就来气,“外面有人看见怎么办!”
“下次会注意的。”方惟浅走到了自己的书桌前,仍然微低着头,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
这时候,躺在上铺的万叶也发出了声音,懒洋洋地:“吵死了,没看见有人在睡觉吗?”
原来宿舍里不只一个人。
袁艺哼了一声,便转头继续弄自己的头发。她这个人,最看重自己的头发,在她眼里,头发比命还重要。
方惟浅没作声,轻轻拉开椅子坐下,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中的女孩看起来很瘦,似乎风一吹就能飘走。脸色也不太好看,抿着唇,眼神里透出一些迷茫和厌倦。
好累。
洗漱后,她挣扎着爬上床,将床帘拉上。一屋四个人,只有她弄了床帘。
紧接着又听见不知道从哪来的一声嗤笑,“矫情。”
方惟浅当做没听见,细细打理了被褥,在不弄乱别的地方的前提下盖上被子,平躺在床上。
她的呼吸向来轻浅,若有似无。
没一会就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最后一个室友回了屋,正在准备着上床睡觉。
很快,灯灭了。
房间里归于黑暗。
方惟浅按开手机,点开了手机的私密相册,一个清瘦的穿着球衣的背影出现在屏幕上,看角度像是偷拍。
方惟浅的呼吸停滞了两秒,然后飞快地按灭了手机,仿佛这样就能停止砰砰砰越跳越快的心脏,可这是徒劳,她觉得心跳快把自己打痛了。
这是我最后一次喜欢你了。
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