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乾盛世之江湖之远》微危道人

16、对话

　　西疆城城主府所在之地，曾有多达十三个王朝在此建都，岁月悠悠，留下无数传奇故事。这里地势平坦开阔，方圆八百里皆为平川沃野，八条河流如玉带般环绕其间，滋养着这片肥沃的土地。四周雄关林立，坚如磐石，宛若铜墙铁壁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说起西疆城的特色美食，首推当属羊肉泡馍。这道佳肴以其独特风味和浓郁口感而闻名遐迩，成为当地人津津乐道的美味。制作羊肉泡馍需选用上等新鲜羊肉，先将其煮熟，然后切成均匀小块，再佐以各种香料及适量盐分进行调味。接着，把面饼轻轻掰碎成小块状，放入碗中与羊肉拌匀，最后淋上香醇鲜美的羊肉汤，并撒上翠绿欲滴的芫荽以及香气四溢的油辣子等佐料提味。
　　此时一家羊肉泡馍店内，尚未到正午时分，店里已是人头攒动，几乎座无虚席。李永贞挑了个僻静角落的座位坐下，独自一人默默地掰着手中的馍馍，享受这份难得的宁静时光。
　　尽管她安静地坐在那个偏僻的角落里，但还是难以避免的被人指指点点。如今这个时代，人们普遍追逐着西方时尚风格，身着西装和洋装才算是跟上潮流；而华夏传统服饰早已失传数百年之久。因此，当看到她身穿交领齐腰襦、七色月华裙这样的装扮时，周围的人不禁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大多数人都会误以为这姑娘是个唱戏的，甚至会被人觉得脑子有问题。
　　“这位姑娘请问方便拼个桌吗？”
　　“请便！
　　询问之人正是常玉一行三人，他们原本正在街上视察指纹采集情况。突然间，一股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引得三人不禁驻足观望。见店内顾客络绎不绝，他们对这种小吃也早有耳闻，于是决定进店品尝一番。
　　三人各坐一方，面对眼前的美食，他们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尤其是在掰馍馍的时候，更是笨手笨脚，掰出来的馍馍形状各异，大小不一，简直可以说是“各有千秋”。
　　这时，九公子注意到坐在对面的那个女孩，她碗里的馍块竟然大小一致，仿佛一件精美的艺术品，九公子忍不住主动向女孩请教。
　　李永贞一边演示着动作，一边解说道：“首先要将其分成两半，接着拿起其中的二分之一再继续对半，最后从它的正中间位置分开，这样就能很轻松地把它们掰成小块啦。”
　　三个人纷纷效仿起来，学得那叫一个有模有样。就在这时，九公子随意地开口问道：“姑娘似乎并不是本地人吧？”
　　中洲应天人士！
　　听闻中洲之地的人们皆热衷于吟唱本地的特色戏曲，想来小姑娘必定也是个铁杆戏迷吧！常玉忍不住插嘴问道。
　　李永贞闻言，轻轻垂下眼眸审视了一番自身穿着，而后柔声回应道：“古语有云，我族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我所穿之物便是华夏民族的传统服饰，并非阁下口中所说的唱戏时才穿的戏服。”
　　常玉听后脸色略显尴尬地说道：“是在下孤陋寡闻了，对华夏的传统服饰了解甚少，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姑娘多多包涵。”
　　无妨！
　　自前朝覆灭之后，古代文化一夜之间被打入尘埃之中，遭受了毁灭性的重创。人们对这些古老的传统和价值观充满了愤恨与仇视，恨不得将其彻底消灭。新的时代，现代人都热衷于追逐时尚潮流，积极学习那些新颖的思想观念。为何姑娘还如此执着于过去的事物呢？九公子疑惑的问道。
　　不知何为新，有何为旧呢？俗话说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李永贞回道。
　　周虽旧邦，其命维新？薛友小声重复了一遍向李永贞问道：“我等不甚了解这句话的意思，还请姑娘解释一番。”薛友一直打量着李永贞，听到这句话一时摸不着头脑。
　　古书有云：“作新民，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此语深刻地阐述了创新之于个体及社会进步的关键意义。当今之世，风云变幻，万象更新，各类新奇事物如雨后春笋般涌现，这亦预示着崭新的难题与挑战接踵而至。
　　正所谓以铜为鉴，可正衣装；以史为鉴，可知兴衰；以人为鉴，可明得失。孔夫子亦有言：“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当我们遭遇未来之迷惘，苦寻答案不得时，
　　不妨回首往昔，从历史经验中汲取智慧；或以往圣先贤为参照，反躬自省，察己之短长。如此这般，或能豁然开朗，找到前行之路。新与旧并不是非此即彼、水火不容的关系，它们之间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以相互依存。
　　薛友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常玉和九公子却是一脸茫然，他们从小就接受的便是新思想、新文化、新风俗、新习惯，对于传统的观念和思维方式并不熟悉。在一个快速发展、日新月异的时代，追求新奇和变革才是真理。然而，正是这种对“新”的过度执着，让他们忽略了时间的力量以及事物发展的规律。在岁月的漫长河流中，所有看似崭新的东西最终都将逐渐变老，被更先进的事物所取代。人们如果只是盲目地追求新鲜刺激，而不去思考其背后的本质和意义，很容易就会迷失方向，心灵也找不到栖息之所。
　　隔壁桌的汉子听后笑得前仰后合，对着李永贞大声说道：“嘿！你这小姑娘将来要是嫁人了，难不成还要像古时候那样遵守那什么三从四德吗？现在可是新时代啦，妇女都已经解放了，这对于你们女人来说可真是件大好事啊！”他的话音刚落，周围其他食客也纷纷投来好奇和戏谑的目光，似乎都在等待着李永贞如何回应。
　　面对众人异样的眼神，李永贞并没有丝毫退缩之意。她微微一笑反问那位汉子道：“哦？那么请问这位大哥，您口中所说的三从四德究竟具体指的是哪些呢？
　　这所谓的“三从”，说白了就是没出嫁之前要听从父亲的话，出嫁之后要听从丈夫的话，丈夫死后则要听从儿子的话。也就是说女人一辈子都得在家里面听男人的使唤，不能有任何违抗之意。打从娘胎里出来直到离开这个人世，女人就始终只是男人的附庸而已。几千年来，女人们一直遭受着这种礼教的摧残与折磨，生活在那样一个愚昧无知且粗野落后的年代里，她们实在是太可怜了！还好后来西方列强用他们强大的军舰和火炮强行打开了我们那扇陈旧腐朽的国门，并将现代的进步思想引入国内，这才让你们这些女性拥有了与男性同等的社会地位以及各种应有的权利啊！这位大哥一边捧着饭碗，一边口若悬河地说道，脸上露出一副很有学问的模样。
　　李永贞听完后，不禁掩嘴呵呵轻笑起来，娇声问道：“这位大哥，这些您都是打哪儿听来的呀？”
　　蓝星人都知道啊！汉子嘴角微扬，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然后信手拈来一句当下最为流行的话语作为回应。
　　常言说得好——邪说害正，虚词损实！李永贞站起身来，礼貌地对几人说了句：“各位请慢用。”随后，她便离开座位去找老板帮忙把食物打包，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了这家店铺。
　　那汉子砸吧砸吧嘴喃喃自语着：“这么俊俏的女子，真是可惜了！哎！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竟然还有人会对这样高度发达的文明产生抵触情绪呢？”说完，他完全不顾及自己的形象，开始风卷残云般地大吃大喝起来。
　　九公子听到这话，微微皱起眉头说道：“这三从四德似乎也没什么不对之处，但若说西方通过坚船利炮给我们带来了所谓的文明，对此观点我实在难以认同。”
　　常玉和薛友听到九公子的话，同时转头看向他，眼中流露出惊讶和疑惑的神情。
　　九公子见他们看向自己继续说道：“西方国家凭借对外殖民实现工业化后，并没有将先进的理念与技术传授给前朝。相反，为了将前朝转变为其原材料供应地以及商品销售市场，同时维护那龌龊不堪的鸦片贸易，他们不惜动用武力强行撬开前朝紧闭的大门，从而挑起这场不义之战。就这样，一个曾经独立自主的国度逐渐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归根结底，西方战争的炮火轰鸣并未给前朝带来近代文明的曙光，反而给前朝带来了无尽的苦难。真不知道为什么竟有人天真地认为西方对前朝发动的战争是一种解脱，还坚信西方人赐予了我们近代文明。”
　　薛友顺着九公子的话缓缓说道：“实际上，三从四德并非像世人口中的那样。根据《仪礼》的记载，妇人有‘三从’之义，无专用之道，故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意思是当女性面临葬礼时，并没有特别针对她们制定的规则。因此，尚未出嫁的女子会遵循父亲家族的习俗；而嫁人后，则跟随丈夫家庭的传统习惯。如果丈夫先行离世，那么她将依照子女所属家族的风俗来办理丧事。后来，这句话又进一步衍生出了更深层次的意义。女孩子在年幼的时候，有着向父母学习做人处事道理的责任和使命；而当她们嫁作人妇后，则需要承担起操持家务、管理家庭的重任；如果不幸遭遇丈夫早逝的情况，那么养育孩子长大成人便成为了她们义不容辞的责任与义务。
　　常玉与九公子听闻此言，又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薛友。毕竟，如今市场上几乎难以觅得古籍真迹，现代人对于古代的认知与了解，大多源自于民间传说，抑或是那些批判古代文化的文章。如此看来，薛友竟然知晓原文内容，那么唯一的可能性便是他家藏有古代书籍。
　　意识到自己一时失言，薛友急忙起身说道：“我的馍已经掰好，先去加热汤。”说话间，他已站起身来，匆匆离开走去。
　　等薛友折返回来后，两人心照不宣地不再谈论这个敏感的话题，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尽管那场轰轰烈烈的焚书灭儒运动已然过去了将近二十年，但在整个煜朝，这件事依旧被视为绝对的忌讳，无人胆敢轻易提及，尤其像薛友这种在朝廷任职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