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大人一直在找我》萌小玉

6、隗泽淮

　　沈奚若猛地回头，却见一双修长强劲的手正搀着自己的胳膊。

　　“没事了。”

　　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散开，听得沈奚若一怔，莫名的有股熟悉感，瞬间就不害怕了。他被人从地上捞起来，束缚的双脚也恢复了自由。抬眼看过去，确实是有那么点眼熟，应该是在哪里见过。

　　“别怕。”

　　万幸，是个人。

　　沈奚若如小鸡吃米似得点点头，许是未完全从刚才颠覆认知的女鬼里脱离出来，他站直身，双腿不由自主地打颤，煞白的脸上强装镇定，磕巴说道：“有……有鬼。”

　　男人颔首，伸手抚上他的肩膀，重复道：“没事了。”

　　沈奚若大口缓着气，脸色逐渐恢复了血色，现在有旁人在侧，他的胆子大了一丢丢，他回过头，望着幽暗空无一物的走廊。

　　“走吧。”

　　沈奚若麻木趔趄地跟着男人进入电梯，电梯照旧地缓慢移动，头顶的灯光“嗞嗞”作响。

　　靠在电梯里沈奚若冷静下来，他望着站在身前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男人，一股脑地冒出了好多个问题。比如这人是谁？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刚才那个鬼头是个什么东西？最后怎么消失了？还有那个女鬼说什么刀的，是怎么回事？啊……脑子好痛，要长脑子了……

　　算了，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谢谢你。”沈奚若出口道。

　　再多的疑问先从道谢开始，毕竟如果没有他，自己说不定已经惨死，活活吓死，这不是基本礼仪，这是救命之恩。虽然他到现在都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遇到这么诡异的事情，就好像自昨天开始，什么都变了，仿佛像一场梦，太虚幻。

　　男人没有回应他的道谢，直到电梯“叮——”地打开，他转过身，门外的光线倾洒进来，照在那人棱角分明的脸上，沈奚若睁大眼睛，一下子就想起这人在哪里见过了。

　　“你是昨天我撞到的那个。”

　　男人沉了沉目光，不置可否。

　　真的是他！此时此景，劫后余生，再遇见一个真人，一个昨天才遇见的人，是多么令人高兴。沈奚若激动地上前，一把抓住男人的西装衣袖，神情复杂地说了一大堆：“你刚才看见了吗？那个头，腐烂烧焦的头，好像还是个女的，那头会说话，一直朝我滚来，你说那是鬼吗？我是不是遇到鬼了？”像倒豆子一样倒出一段话，沈奚若呼吸急促，身后的电梯“叮”的一声重新关上。

　　男人微微皱眉，静静地聆听面前人的倾诉，并未开口。

　　“我以为我要死了，真的。面临死亡的感觉真不好受，绝望，惊恐，无路可逃。”沈奚若双手紧紧抓着，就像救命稻草，没有人能体会他当时的心情，除了眼前这个一同出现在现场的人，“谢谢你救了我，你一出现女鬼就消失了！真的很神奇，你是路过还是专门来收拾鬼怪的道士？”

　　“不是。”男人伸手，抚上沈奚若单薄的肩膀，安抚道，“这事说来话长，等日后我再和你详说。”

　　“不用日后，现在我有时……”

　　“间”字还未出口，兜里的手机就不符事宜地响了起来，乍响的铃声在静谧的空间里显得非常突兀，吓得沈奚若差点没跳起来，他慌里慌张地掏出手机，在看见“王建国”三个字后，瞬间就完蛋了。

　　“沈！奚！若！这个月的工资！绩效！全部扣掉！不服辞职！”

　　“嘟嘟嘟。”还没等沈奚若开口，那边就挂掉了电话。他木讷地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快12点半了，公司都下班了，王建国那个王八蛋要辞退我了，没有钱了……

　　不行，得赶回去，说不定财务还没下班，或者……或者去财务家里……

　　“我我我现在要赶回去。”沈奚若调到微信界面，出了一个码，“快加我微信，等我来找你。”

　　隗泽淮照做。

　　“对了，我叫沈奚若，你叫什么？”沈奚若一边添加备注，一边马不停蹄地往大门口走。

　　“隗泽淮。”

　　“好的，加好了。”沈奚若收好手机，回过头扯嘴一计苦笑，再三道谢，“刚才真是谢谢隗先生了，下次我请你吃饭。今天我发工资，得赶回去，要不然我们老板要扣我钱。”

　　见人点点头，沈奚若抱歉地笑笑，他快步走到大厅，门外的大雨已经变小，但还在稀稀拉拉地下着。门卫室内坐着一位老大爷，正在嗑着瓜子看电视。

　　沈奚若看到收发室内的大爷，立马想起被丢在四楼的快递，回去再送是不可能的，只好依靠大爷您了。

　　“大爷您好，408的快递我放在房门口，等业主回来了，请他签收一下。”如果那个业主是个人的话。

　　“你说什么？”大爷停止啃咬瓜子，两只小眼睛像见鬼了一样盯着沈奚若，“你说哪个门室的快递？”

　　“408啊。”

　　“小伙子你别开玩笑了。”大爷瞥了眼莫名其妙的沈奚若，继续啃着手中的瓜子，“408的那位死了快两年了，先奸后杀，大卸八块，而且尸体还被烧过，你说恶不恶心。也不知道她惹了什么人，搞得最后连个全尸都没有，脸上的两个眼珠子都被抠了下来，满屋子血淋淋的，臭气熏天。而那个凶手到现在都没抓到，警察说要保护现场，408到现在都没人住，你说说这些办案的有什么用……”

　　大爷后面的话沈奚若已经听不下去了，他喉头一紧，不愿想起的画面争先恐后冲入脑海中，极大的恶心在胃里翻江倒海，他猛地跑到门外，干呕了起来。

　　隗泽淮走到沈奚若身后，轻轻拍打他单薄的背脊。

　　沈奚若撑着门框，虚弱地摆摆手：“抱……抱歉，我有点不舒服，我想……”沈奚若话还没说完，崩溃的神经让他眼前一黑，昏倒了下去。

　　隗泽淮迅捷地伸手，拦腰将人稳稳抱在怀里，那张印在心中重复无数次的面容此刻正依靠在胸膛，过于嫣红的双唇微启，轻吐呼吸。他探手抚上额头，升高的体温让他眉头紧皱。

　　发烧了。

　　“嘀嘀！”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车上下来一个人。

　　“老板。”寿兀远远看见隗泽淮竟然抱着一个人，要知道他这个有着严重洁癖的老板在任何时候那都是生人勿近的，能让他这么亲密的从古到今只有……原来真的是他！

　　终于找到他了。

　　隗泽淮没有去注意寿兀表情的千变万化，他抱着沈奚若进了车，寿兀紧跟其后。

　　“老板，去哪儿？”寿兀打着方向盘，他不确定隗泽淮现在准备带人去哪里。

　　隗泽淮把人抱在怀中，撩起沈奚若被汗水浸透的发丝，手指拂过的地方瞬间水分蒸发，干净清爽。接着他抬起手轻轻一挥，衣物全部都干了。

　　后座没有动静，寿兀刚想回过头，就惊讶地看到一阵微光，一个金色的结界瞬间将他们和外界隔开。结界的法力十分深厚，散着袅袅金光，坚硬如磐石，若是不小心触碰到后果不堪设想，法力薄弱的恐怕会被震慑到魂飞魄散。寿兀嘴角抽抽，他可不想去碰这么个玩意，手掌废掉是小事，等会儿触怒到他，抽筋剥皮都不能算完。

　　原地待命吧。

　　寿兀望了眼车窗外的天空，刚停雨，天阴沉沉的，他决定下车抽根烟。

　　“查一下飞天公司。”寿兀刚点燃香烟还来不及吸上一口，脑海中就传来老板的指令，他“啧”了声，将烟丢弃掉，拿出手机。

　　结界内很静谧，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声音，只剩下轻微的呼吸声。隗泽淮垂眸，伸手温柔地抚上白皙脸颊，柔软细腻的真实触感让他悬了多年的心终于落地。他抚上他的唇，他的颈，他的肩膀，一直到纤细的手腕。他握着沈奚若的左手，手腕处的手镯散着暗红色的幽光。

　　真是阴魂不散！

　　犀利的眉目瞬间透着阴冷，隗泽淮两指捻住手镯，似乎要把它捏碎。忽的，怀里的人闷哼一声，毫无意识地打断了男人的动作。隗泽淮皱着眉头，他只要再多用一些法力，这个镯子就会飞灰湮灭，这样便再没有那些恼人的事缠着沈奚若。沈奚若也将永远是沈奚若，不会恢复前世的记忆。而他也是隗泽淮，没有三界众生、因果循环。如此，两人便能永远在一起。

　　这样，不好吗？

　　隗泽淮静静看着依偎在怀里的人，同样的人同样的场景，时光好像一下回到很久很久以前，也是这么抱着他，他靠在自己怀中，他的嘴角流着血，他笑着，用最美好的笑、用尽最后一丝气息说道：“师父，我恨你。”

　　罢了……罢了。

　　灰飞烟灭、化为虚无。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不见，消失在自己的怀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原以为拥有这三界至高无上的法力，就能打败一切的孽，但临了了，才发现连最重要的东西都保护不了，什么都变得虚无缥缈，模糊没有意义。三千年……在三界犹如幽魂般寻找了三千年。

　　幸好，我终于找到你了。
　　沈奚若，这回就算你恨我，我也不会再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