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岛屿》小朝荔

14、第 14 章

　　堂哥：「晚上回家吃饭，叔伯们都会来。」

　　又一次，自习课诡异地安静下来。

　　班主任气势汹汹地踩上讲台，将缴获来的手机往台上一搭，“其他刚才玩手机的，都自觉点！去走廊——”

　　话还没说完，夏矜藤“嗖”得一下站起来。
　　在班上人惊讶的注视中，成为主动坦白从宽第一人，去走廊罚站吹风。

　　-

　　饭桌上，坐着一圈的长辈们。
　　大伯、大伯工程项目同事两人、二伯、二伯公司同事两人、她爸、堂哥他爸。

　　当这个级别长辈聚集起来，聊的话题通常也十分重量级。

　　“要我说，打，这仗必须打！就那两个国家，迟早就要打起来的！”

　　“现在这个经济是真的差啊，我本来今年还再买第三套房，现在也就想想，不如再买两辆车，正好我儿子也要从英国回来，给他一辆开开。”

　　夏矜藤和未来嫂子是饭桌上最安静的两人，她埋头吃饭基本不说话，嫂子偶尔应和两句外，大部分时候也只是笑笑，在夏矜藤第三次拿不稳筷子时，投来疑惑的目光。

　　她小声问，“你的手怎么了吗？”

　　在夏矜藤对面，夏父正慷慨激昂地发表演讲。
　　大谈特谈教育局进行学区房改革，他一早打听到内部消息，赶紧换了现在这个小区，以后可以直接划分到北暨小学，省好多事！

　　“小藤，你的手真的没事吗？”
　　嫂子又问了一遍。

　　大伯喝多了酒，脸红，醉熏熏的，“你小儿子不才刚出生？幼儿园选好了吗你就开始挑小学。”

　　夏父激动地拍大腿，“我之前那个邻居，死活不相信我的消息，现在好，新学区房规划，没地方了，成天去物业那闹，还上电视了！”

　　夏矜藤仿佛才听见嫂子的话，她摇摇头，汤勺将汤舀进碗里，很稳。

　　饭后，夏矜藤把切好的果盘送到客厅，收拾桌上的果壳残渣倒进垃圾袋。

　　拐过客厅时，听见二伯压低声音提了句她的名字。

　　脚步不由自主放慢，随之而来的，是夏父热情元气的回复，“哎，她都多大的人了，早不介意这些了。”

　　“和我们那年代不一样，现在婚姻自由，我自由，我前妻自由，大家都自由。”

　　“过得不好还不让人离啊？没有这种道理！”

　　二伯很快跟了句提高音量的敦促，“你小声点！”

　　或许是喝高的缘故，夏父吞云吐雾间又说，“哎不过要我说，我儿子以后可不能随便结婚离婚……”

　　二伯同事跟着打趣一句，“你儿子才多大，你就操心！”

　　厨房闷热，嫂子想喝冰镇雪碧，夏矜藤打开冰箱拿一支。

　　二伯远远喊住她，手里拿着盒草莓牛奶，“哎，我记得藤藤小时候喜欢喝这个，是不是啊？”

　　夏矜藤还没过去拿，夏父飞快拍开二伯的手，“哎哎，她过敏，吃不了。和我儿子一样！”

　　“过敏？草莓过敏啊？”

　　“乳糖不耐症啊！没文化！”
　　夏父说，“哎，当爸的就是一辈子操心的命，幸亏我第二个是儿子，女儿比儿子娇贵多了，我要第二个还是女儿，我得更操心！是吧，矜藤！”

　　夏矜藤笑笑应了声。

　　嫂子放下洗碗布，拧开汽水盖，“没听你哥说你乳糖不耐啊？我也是听说你喜欢喝，还特意多买了几瓶……”

　　嫂子的话戛然而止。
　　看着夏矜藤从冰箱里拿出支冰镇的草莓牛奶，她登时有点哭笑不得， “你不过敏啊？”

　　“过敏。”
　　夏矜藤关上冰箱门，插入吸管喝一口，“对人过敏。”

　　-

　　客厅烟雾缭绕，电视开着财经新闻，叔伯们继续饭后指点江山的例行活动。
　　话题又从教育局学区房内幕，谈到政务系统的好哥们谁升职加薪，谁又从县里调进省里。

　　夏矜藤安安静静坐在角落，在烟雾缭绕中，看向激动发表演说的夏父。

　　她想，她总觉得自己和他不熟也很正常，一个人怎么会和十年前才相处过几年的人，一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

　　哪怕她和他曾经很熟悉，过了这么多年，也该忘记得差不多了。

　　除了某种约定俗成的社会规则约束外，他们其实早就是毫不相干的，只有过年和聚会才会被硬性要求见几面的人。

　　指针很慢地爬动，从八点到八点二十仿佛走了二十年。
　　夏矜藤点开聊天框，和明辞灼的消息还停留在下午六点，她发消息和他说晚上不回去展示厨艺了。

　　极其缓慢的，八点二十到八点二十八。

　　夏矜藤坐不住了。

　　她回房间收好书包，悄悄走回厨房，嫂子显然也不喜欢外面一群大老爷们的氛围，正偷躲着刷短视频。

　　夏矜藤提着书包，小声说，“嫂子，我先回去了，他们问起来就说我去图书馆学习。”

　　“哎！”
　　嫂子抬起手喊住夏矜藤。

　　她以为嫂子要说些注意安全，或者书包别带出去，太明显了之类的话。

　　没想到，嫂子说：“搬回来住吧。你搬回来我们多热闹。”

　　夏矜藤反应了一会，才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

　　她想起没能接到的三个未接通话。

　　夏矜藤：“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不做声地打量嫂子，从脖子看到手腕，从左侧的锅碗看到右边的瓢盆。
　　东西都是是好的，洗的也很新，跟新的一样。

　　“没发生什么。”
　　嫂子摸了摸颈后，又说道，“要不你今天先晚上回来住吧？他们现在才开始泡茶喝，又好久没聚，指不定要喝到几点。”

　　不等夏矜藤说话，嫂子说：“你房间我也一直没动过，平时也有打扫，我看你也有留换洗衣服在家里——哎叔叔。”

　　嫂子站起来，夏矜藤回头看去，指点江山的战场换到厨房。

　　大伯：“哈哈哈，来检查你们厨房干不干净。贤惠哦，是个好媳妇。”

　　夏父指着夏矜藤的书包，“这几点了，还要出去啊？”

　　“恩，想去图书馆借本书……”

　　大伯：“就是太爱学习了，难怪小藤在北暨读呢！咱们家就你最会读书了！”

　　叔叔伯伯们一阵商业吹捧，夸夏父生了个好女儿，夏父摆摆手，“哎，和你们说，我儿子太淘气，都说三岁看到老，我三个月就看出来，他以后肯定没小藤爱学习。”

　　等他们又去视察堂哥房间，夏矜藤提着书包还想走，嫂子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微微摇头，表示不赞同。

　　果然，一直到十点，还在喝茶聊天。

　　夏矜藤坐在客厅角落的矮凳上，听着房价趋势和未来经济最应该有的走向和政策，看着聊天框，最后一条消息依旧是她和明辞灼说，晚上要回堂哥家吃晚饭。

　　对着界面发了会呆，夏矜藤发送消息，“晚上我要在堂哥家住。”

　　她纠结着打字，“因为我爸他们还没走。”
　　看了一会，又一个个删除。

　　打字：“也不一定，等会晚一点他们走了，我就回去——“
　　这样是不是像在暗示他等她别锁门？
　　想了想，又一个个字删掉。

　　打字：“晚上你吃了吗，我因为吃太饱走不动——”

　　手机震动，明辞灼发来消息。

　　他回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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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矜藤低头看手机，盯着“好”字，莫名出神地在看。
　　她觉得自己好像在期待他说什么。

　　说什么。

　　说再不回来，游戏就不等她了，让她赶紧回。
　　说很晚了，如果要回来的话注意安全。
　　又或者是，给她拍一张晚饭照片，逼着她夸他的厨艺精进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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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者，一个不开心的表情也好。

　　夏矜藤坐在酒精味浓郁的客厅里，看着满室烟雾缭绕，漫无目的地想，她在期待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