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与爱》木质香

1、第 1 章

　　如果有香巴拉，如果有伊甸园，如果有乌托邦，如果有世外桃源，如果有香格里拉，如果有，梦不落帝国。那么，就是我的目标。梦想，流浪。
　　——恋渊彻

　　恋渊彻从日本出发，在世界各地行走，以徒步的方式在虔诚地向着自己理想的国度一步步的迈进。

　　去过冈底斯山主峰，终年的积雪覆盖，微光映照雪下显露的黑蓝岩石显得凌厉异常。没有莲花瓣样的边缘，没有郁郁葱葱的树木，没有交相辉映的桃树园林，所谓的香巴拉似乎是远古的神话般里人们越来越远，倒是在上山下山的路上不小的惊艳了一把，山脚草原上各色的花朵竞相开放、争奇斗艳，自山腰往下看，各色的树木像是个瑰丽的花园。

　　去过云南的□□河畔，高耸如云的绵延山脉，星罗棋布的大小湖泊，一望无际的碧绿草原，山脚下略显简陋却淳朴实在的民房，坐落在神秘山巅的金顶庙宇。这是，我要的么？恋渊彻在心里暗自忖度，向往已久的安逸，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可是却没有一点欣喜的感觉——这里不是我所希望的香格里拉。

　　于是，她决定暂住一晚后继续前行。草原尽头的屋舍在夕阳中显得分外温暖，灰顶白墙无一例外地染上一层火红。如果被允许，就是今晚的暂居地了。

　　恋渊敲了两下门后，听到门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木质的门板‘吱呀’一声开了。开门的海蓝色发男子笑容温暖，只是目光中略带疑惑。

　　“抱歉，我。”恋渊刚说出几个字就立刻捂住自己的嘴，这里是中国，自己惯用的母语他们怎么会听懂，于是开始很费力地拾起烂得不行的通用英文，手里一边夸张地比划着，希望自己的意愿能更充分的表达，“Excuse me,Can I…”

　　“抱歉小姐，其实我也是日本人。”男子的声音温和圆润，语速平缓却直接地打断恋渊的‘英文会话’，“先进来吧，我家。”说完，便侧过身邀恋渊进屋。

　　熟悉的母语从一个陌生人的嘴里吐出竟是异常的熟悉，恋渊的心中生出种莫名的感动——家的感觉。没有任何的质疑，恋渊便自男人身旁走进屋子。恋渊常年在外的小心谨慎而今都散去九霄云外。那个男人，有让人安心的魔力，想，相信他。

　　男人的屋子很大，但不同于外面的简单，里面的布置异常精细。白色的墙面，几个不大的窗户，纯黑色的角线，纯白的照明灯，些许带有海蓝色的灯罩，原木的屋顶比一般住宅都高上许多。房间的摆设很简单，中间一圈白色布艺沙发，榉木的茶几，茶几上的相框正反着光。沙发的外围一角有一个略大的画架，雪白的遮布纤尘不染，木质的架子棱角早已磨去，油亮生光，显然是经常绘画、保养的结果。那么……

　　恋渊很自然地将目光落在这里的独有者，海蓝发的男子身上。在与之共进晚餐时，恋渊知道了男子有个很优雅的名字，幸村精市，一如他的人。淡淡的忧伤，淡淡的寂寞，淡淡的言语，淡淡的眼神，如果说温和是幸村给恋渊的第一感觉，那么淡漠就是幸村给恋渊的第二感觉。

　　似乎任何事情都不会提起幸村的兴趣——一顿饭的功夫，恋渊提出了这条观点。永远温和的笑容，就像是一个优质的面具。恋渊对这个男人很好奇，这样的男人，出现在这个地方，也必定是个有故事的人。不难想到，恋渊彻，是个非常喜欢听故事的人。

　　恋渊走到茶几旁定住，带着询问意味的目光望向沙发上的海蓝色发男子。

　　“既然放在那里，就不怕别人看呐。”幸村的笑容仍旧优雅，但眼尖的恋渊没有忽略掉他眼里一闪而过的落寞。

　　榉木的相框一如既往的幸村式简洁风格，照片的背景是一片碧海蓝天，晶莹的沙滩上墨色短发的刚毅男子正望着远方。恋渊只觉身体一振，心底闪过几丝落寞，明明在心里早已做了思想准备…可，这个男人。同性恋。

　　“瞧不起是么？禁忌，不被世人所认同的爱情。”似乎是看出恋渊的异常，海蓝色发的男子淡淡地开口，笑意渐渐从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坚定和认真，“可我，只爱他啊。”

　　“可以说说么？”恋渊小心翼翼地问道。

　　故事超乎想象的长：从孩提时代的相识相知到青年时代的旗鼓相当到之后的选择工作的，到恋情被家人知晓，到抗争出门，到共创天地，到那次意外，到……

　　当海蓝色发的男子将到故事的结尾，时间已近黎明，灰蓝色的天空渐渐显出光亮。

　　他脸上现出温柔的神情，语气中透出难得的愉悦：“他很会画画，看不出来吧。只是……”他顿了顿，轻轻摩挲过雪白却略带粗糙的墙面：“其实这里以前曾挂过很多他的画。”

　　恋渊能依稀看到墙上点点的凹凸，虽然被粉刷者尽力掩饰但仍能看出曾经的印记。曾经甜蜜的回忆被深深地烙印在心底，伤痕累累的心被温暖却疏远的笑容掩盖，沉重的心情被藏在角落，深深的见不到阳光——就如同那些摘掉的画一样。

　　“他，他是在随队滑雪的时候出的意外，很烂白吧。”他沉默了很久，终于将隐没在心中许久的话说了出来，恋渊能看到他眉脚渐渐舒展开，或许是长久积攒的压力在一时间发泄出来的舒心吧，但他的声音又有些哽咽起来，“我当时因为高原反应就没去，要是知道会那样…”亮蓝色的光透过灯罩射出，竟显得有些阴冷的感觉。

　　“其实，你也不用…”恋渊看到这样的幸村，心里一揪一揪的疼，心下还没想这样说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话却已不受控制地跑了出来。

　　“……没关系的，这么多年了。”海蓝色发的男子似乎在一瞬间又换上了他那副惯用的面具，刚才脆弱人的似乎不存在似的，“那么，你也应该有故事吧，为什么会来这里呢？”

　　“我？”恋渊被突然的话题转弄得一时间怔住，调整了下正随着故事扬抑的心情，“其实，我是出来寻找梦想国度的，很天真吧。可一路走来，我却不知道哪里真的是我的香格里拉。”

　　“是么？香格里拉。”他说完这句又陷入深深的思绪中，恋渊很体贴地将手中的相框递到幸村手中，幸村先是一怔，接着就笑了。

　　男人脸上荡开幸福的笑靥，手指轻轻地仔仔细细地一遍遍摸索着情人的照片，就好像许多年前在清晨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描绘情人的轮廓一样。手中的相框早已变成了两人交流的最好途径，“其实我知道，你就在那里，在我身边。”低低的喃语渐渐消弭在空气中，“弦，一，郎。”翻转了千夜的梦中唯一的话语。

　　恋渊从一开始就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个局外人，看着男人纯净的睡颜，她默默地给他盖上被子，关灯出去。

　　此时的天已然大亮，一望无垠的比碧绿草坪，草叶上还能看到清亮的露珠，太阳在雾气中上升，朦朦胧胧的不清不楚，空气凉凉的吸入肺里，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恋渊彻站在原地不自主地朝向东北远眺。或许，该回家看看了。可是，心，有点痛。

　　“要走了么？”海蓝色发的男子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嗯，累了。想回去看看。那么，再见。”恋渊三步两步蹦出去老远，略带夸张地挥着手。

　　“嗯，一路顺风。喂，你知道么？其实哪里都可以是香格里拉的。”幸村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又匆匆加上一句，大声地说着，生怕听者不知道。

　　“嗯。”还有什么，恋渊开始夸张地比划起来，口中念念有词，但不论幸村怎么认真听都听不到。

　　她说：“我会想你的。”

　　她说：“或许，我爱上你了。”

　　这可是唇语呢，恋渊彻想着，开心地笑开了。但眨眼的功夫，她就惊讶地发现幸村也正在说什么。

　　他说：“谢谢你。”

　　他说：“小彻，你要幸福。”

　　恋渊彻鼻子一酸，泪水溢了出来。风变大了，她的话可能他已经听不到，所以，她非常用力地点点头。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