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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   黄昏酒馆从不打烊,日日夜夜迎客,这是莲婆婆自酒馆开张起就定下的规矩。

      虽然婆婆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燕商,我今日不在,靠谱点!”

      燕商反骨冒出来了,她偏不。

      婆婆会在白雾彻底消散前离开,在第二天清早披着晨霜归来。酒馆所招待的客人也不会在没有白雾的时候到来。

      这就成了燕商最闲的时候,她可以光明正大的偷懒,只要在婆婆回来前将门口的打烊二字收了就行。

      酒馆里只点了一盏烛灯,烛火昏黄,缥缈的白烟温热,蜡烛到了末端燕商都懒得再续,她忙着躺在榻子上揉着闭着眼睛舒服地窝在她怀里的小宝。

      这就是跟她混的好处,该躺着歇息的时候绝不起来,坐着也不行。唯一的问题是,小宝最近是不是吃得太多太好了,不仅毛色发光发亮,肉也蹭蹭地往上涨。小宝再这么躺着,燕商觉得自己的腿快要没有知觉了。

      燕商碰它的鼻头,小宝抖抖胡子,在燕商以为它要醒来的时候,换了个姿势,小脸背对着人哼哼唧唧睡得正香。

      燕商本就是对这张脸心软,小宝脸都别过去了,燕商果断选了自己发麻的腿,将小宝一窝端起,不顾醒来的小宝发脾气挥爪子,将它丢在地上。

      小宝朝燕商扑了几下,自知不是她的对手,气鼓鼓地回了自己的小窝。

      燕商脸皮厚,丝毫不在意,要不是怕婆婆回来时她睡懒觉起不来,燕商现在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而不是在这里守夜。

      燕商耷着脸,打了一个老长的哈欠,腿不麻了,她又困了。这次没继续回榻上,而是趴在了桌上。

      估摸着时辰,婆婆没那么早回来,她要不再打个盹……

      “叮咚——”木门被推开,敲响了悬着的一串青竹风铃。

      风铃是为了客人准备的,好提醒酒馆内注意些。只是按照道理来说,今日客人不该来。

      燕商撑起还有些昏睡的脑袋,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以为又是迷路的人,闷声开口:“打烊了客官,您出门直走个几里路,就能看见官道了。”

      门口那么大的打烊看不见?那下次她再写大一些。

      客人也不说话,就站在门口。

      外面的寒气灌进来,吹得酒馆都有些发冷。小宝也醒了,吐着舌头从窝里出来,懵懵地爬过来抱住了燕商的腿。

      门口的客人放下红莲花,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粗粝的声音像是被砂砾磨过一样:“九节狼。我没有走错,这里是黄昏酒馆,黄昏酒馆从不打烊。”

      好家伙,小宝都成酒馆的活招牌了。

      燕商在心里骂了一嘴,将活招牌推到桌底下,起身瞧了瞧门口的人。

      谁家正经人穿一身黑啊,还穿着好几层,戴着帷帽,有苦衷,不敢见人?

      就远远这么一看,给她的感觉又老又年轻的,身体不好?

      燕商心里有了计较,病人的寿命能有几年,她不是很想接待。

      “婆婆不在,您要不过几日再来?”求求了,让她再偷懒几天吧。

      客人没有上前,也没有离开。跟个黑门神一样杵在门口。

      好家伙,酒馆本来红白相间,又丧又喜,如今又多了浑身黑的门神,更是渗人。

      燕商不耐烦了:“我说,您想怎么样呢?”

      “我听人说,姑娘你也能看生意。”

      所谓看生意,就是看客人的筹码和故事,若是他的筹码能配得上他的故事,酒馆就会许下承诺,与他订下送酒的生意。

      燕商这一年来断断续续地跟着婆婆学了些,大差不差会一些。

      燕商清清嗓子:“我是会,但是——”

      客人就等着她这就话,在但是说完前挪了一步来到桌前。他也没坐下,靠着桌板从怀里摸出一本册子还有一张黄纸,送到燕商手边。

      “我知道酒馆的规矩,这是我的故事和筹码,若是可以,请姑娘接下这桩生意。”他满怀期待到来,怕燕商不答应,直直跪在了地上。

      “……”燕商不知道说什么,这人怎么这样。连桌底的小宝都顶着小脑袋想出来看,被燕商一手推了回去。大人的事,小兽别好奇。

      小宝默默把自己的尾巴也收进了桌子底下。

      客人似乎看出燕商姿态里的拒绝,说出的话立即带出绝望:“姑娘,我的命没有那么少,故事,也没有那么难。”

      “深夜来访,我实在没有法子了,求姑娘可怜可怜我。”客人抬手,戴着黑色皮具的手指掀起了小半的帷帽,布满狰狞伤痕的脸在人前现了一瞬。

      烧伤。

      猛地一眼,燕商有些不太舒服,对着地上的人也不免有了点怜悯之心。但她仍然不太想去看。她活到二十岁,可怜人见得多了,就说她自己,都是可怜人一个。

      而且,一般来说,她看过的生意还得要有婆婆把关,毕竟婆婆认为燕商的不靠谱是写在脸上,刻在骨子里的。

      当然燕商嘴硬从不承认。

      “要不你坐下等等?婆婆马上要回来了。”她看一次,婆婆验一次,不如直接等着婆婆回来。烛火都只有丁点了,她懒得再点一根。

      “我,我……”客人失望地弯起身子,说话的力气都小了些。他不是不能等,只是他的时间不多了。

      伤痕累累的身子受不了太大的情绪波动。垂着的头抬起,咬牙狠心地将伤口撕开:“姑娘,我是寤生,父母嫌我晦气,觉得我生来带灾,可是血脉相连,我不想让他们一错再错下去,我这破烂的身子,剩下的也只有命了。”

      客人扑在燕商跟前,抖着身子,泪意汹涌:“姑娘,我这样的人,是不能走在白日里的,我受不了日光,等不到莲婆婆了。姑娘,求您帮我吧,我不能回到镇子里,只要我靠近一点,我家人就会放出猎狗来咬我。”

      “他们说我是灾星。”

      灾星?

      燕商掀起眼皮,好久了,又有人得了这名号?

      燕商是真的不太舒服了,伸手拿起黄纸,撕了一角,就着快熄灭的烛火烧起细密的烟雾。清晰的白烟绕在燕商指中,如一条小蛇,逗弄了几下,便被她捏散。

      一番行云流水,若是莲婆婆见了都得夸燕商这次靠谱。

      燕商彻底收起了那副无所谓的样子,眼里带了点认真,受了冷眼,遭了火难还能活下来的人,命够多够硬。

      再看那册子里的故事,有了清白的寿命,燕商翻动的指尖都灵敏了许多,一目十行大抵如此吧。

      正如客人所言,的确不难。

      燕商大手一挥,将黄纸压在册子上:“行,我接了。”

      客人抬头,隔着黑纱都能看见眼里的光亮,连忙起身要带燕商离开:“那就请姑娘随在下出门吧。”

      “什么?”

      客人不解:“姑娘没看到最后吗?下一场婚事就在三日后,姑娘现在出门的话,还能赶上他们招工。”

      “什么!”

      燕商丢开黄纸,赶忙翻到册子的最后一页。燕商眯着眼隔着只剩一点点的烛火仔细看着。

      那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燕商承认她是有点不靠谱了。

      果然,生意从来就没好做的,从前是难,这次是急。她必须得先混进去,才能下手。不然,一个处理不好,她完不完蛋先不说,婆婆一定会被阎王爷找麻烦的。

      阴阳的人情世故还是有点区别,在人间招惹了官府,她是个没有身份的人,活了还是死了没人知道,逃了也就是逃了。

      但是地府不一样,阎王爷那个抠门的老头不一样!

      多拿一个时辰的寿命都要让他身边的那个小白脸来要回去。

      客人:“姑娘,您刚才可是答应了,九节狼可以作证的。”

      小宝爪子搭在板凳上,探出绒绒的脑袋,迟疑之下还是点了头。好像哪里有点怪,但燕商说招生意的吉兽就是要这样的。

      燕商:“我,咳,我又没说不去。”

      “去酒窖拿一壶雪曲出来。”燕商弯腰将小宝抱出来,指使它去干活,再回头叫客人拿出八字。

      客人将准备好的八字递过来,小宝也利索地带出了一壶雪曲。

      燕商得再提醒一遍:“杜丰年,这是你的八字对吗?”

      客人点头。

      “燃了就没有回头路了,喏,”燕商活学活用,指着小宝,“九节狼可以作证。”

      客人笑笑:“好。”

      燕商得了他的承诺,趁着最后一点烛火,八字的符纸映着幽蓝的火光,被燕商丢进了雪曲中,烟水融合,这是独属于这位客人的酒。

      “行了,告诉我事成之后去哪里找你吧。”

      “我会主动来找姑娘的。”

      在天光到来之前,燕商撕了门上的红纸,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方外。

      婆婆还未归来,酒馆又剩下小宝。

      它拾起不知何时掉在地上黄纸,黒珠似的的眼珠还想仔细看,黄纸兀自焚烧,化作一缕灰烟消失不见。

      小宝胡须颤了颤了,赶忙爬到桌上,舔了一会儿爪子,翻开燕商留下的册子,原本详细的故事却只剩下寥寥二字。

      “通天。”

      小宝龇牙,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爪子死死扣在册子上。

      她真的,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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