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桥》白白等春江

15、第 15 章

　　“大娘子，辛大监来了。”程文襟亲自过来通传，辛大监步伐略微心急，瞧见赵荚也在时面上却是一喜，“两位殿下都在，还剩的咱家再去跑一趟了。”
　　“西北大捷。”辛校臣快些说完，“官家知道两位娘子都惦记这事，快马一到便让咱家来告知两位娘子了。眼下娘子心可都放在肚子里。”
　　赵荚泪眼汪汪，手里还攥着季承兆的信不放，“他不是说大乱……”
　　辛校臣耐心解释道：“此乃慢驿，说的是多少天前的事了。官家收的是西北加急报，不会有错的。”
　　青临替赵荚道了谢，又顺便说道：“官家如此惦记我等，我等承蒙。”说着便要行礼，辛校臣忙把青临扶起来，“快快起来，折煞咱家了不是。”
　　“其实咱家来还有另一个任务，明珠公主不日将前往阿南靼和亲，两位娘子与公主年纪相当，又是新婚的内命妇，官家是想让两位娘子再同她说些话。”辛校臣笑道。
　　青临与赵荚俱是一愣，明珠公主是许淑妃的独女，官家竟舍得…
　　辛校臣说完便笑着告退了，赵荚才醒过神来：“明珠公主，那不是？”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青临指尖有些发冷，“明珠公主这一去，恐怕再难回来了。”
　　翌日便有朝露台的司籍来接青临与赵荚去面见明珠，明珠照赵荚成婚时消瘦不少，整个人看着精神也恹恹提不起兴趣。
　　“是官家派你们来的吧。”明珠并未转身，她在朝露台哭求了三天，甚至没人敢放她出去。“我已经认了，不必再多言了。”
　　“殿下…我等不是来劝殿下的。”青临答道，“我等是来与殿下作伴的…”
　　明珠没理解青临的意思，转身问道：“此话和解？”
　　“景王与仁王都在西北打仗，官家怕我们娘们没趣，因着年纪相仿让我俩来投奔殿下了。”青临笑道。
　　赵荚忙道就是就是，明珠听后愁绪又上心头，“如今我就要去西北了，这一别何时才能相见。”
　　“殿下。”青临坐到明珠附近的交椅上，些许压低了声音，“咱们女子一直都是这般个命运，招之即来呼之即去，倘若我们真自己走尽了这个死局，那才是真正解脱不得。”
　　“女人要学三从四德，要安守本分。可是殿下，本分又是谁创造出来规劝我们的，他们让我们守的都是他们所期待的，真正的爱是尊重，只有我们内心强大了，才会力量上差距悬殊的对手尊重。”
　　明珠眼底果然有了些微光，可旋即又暗淡下去，“天高海阔，我拿什么来让那些蛮夷尊重我。”
　　赵荚听后笑道：“殿下，您是天潢贵胄，在您的眼里万人万物都是唾手可得的。可是殿下，事物好得，人心难移。就好比我，从前我总被人欺负，一挨打就回来哭，每次哥哥想帮我出头，父亲就会说：难不成她以后都要别人来帮她出头么。从那以后每天我都偷偷去演武场练武，到后来那些嘲笑我说我绣花样子的兵都打不过我了。”
　　“可是殿下，我能打一场两场，却不会百战百胜。您要做的，是打心里的胜仗，好过拳脚上赢过别人呢。”
　　明珠颇为震惊，她自小被教导礼仪，还从未有人鼓励过她打心里的仗，也从未有人说过什么尊不尊重的话。明珠早就习惯了以弱者的姿态去讨好别人，却突然明白，自己也可以以弱者的身份获得尊重。
　　“我能行…吗？”明珠语气轻轻，不敢置信。
　　青临笑答：“广阔天地，大有可为。”

　　勤政殿，官家笑念了一遍青临的话：广阔天地，大有可为。“老六的媳妇，不是一般人呢。”
　　辛校臣想了想，回道：“与景王可是天赐的一段呢。”
　　官家笑而不语。
　　青临与赵荚的话明珠多少听进了心里，她时不时向赵荚请教武艺，又偶尔向青临问些感兴趣的话题。
　　可叹时光飞逝，明珠终是要离去的。
　　官家拟定由惠王与宣王护送明珠去阿南靼，与西北大军一同归还。幽闭上都佛寺的穆王请人替信，求官家让他为唯一的妹妹送行。
　　官家拒绝了。“让那么多家庭妻离子散，如今因为他是皇帝的儿子就不同了？不准。”官家说完，辛校臣道遵旨。
　　明珠远嫁之日，官家只送到了午门，他摆摆手再掩盖不住苍老的姿态。明珠反而没有垂泪，她记得青临的话：广阔天地，大有可为。
　　吹打声起，公主远行。他们庞大的队伍走了半月才到西北，那时大军已经裁撤出沱沱河流域了，他们都挤在与阿南靼边境相邻的三座小城里，明珠一到，倒显得有点热闹了。
　　明日她便是库尔莫的新妇了，明珠与几个不相熟的哥哥同坐在一起，并没什么话要说。碍着明珠在场，他们几个人同样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上都一切都好吧。”季承兆率先开口，“我们走了有一月多，上都的花应该都开了。”
　　“都好都好。”宣王答道，明珠又补了一句亲临与赵荚都好。
　　许久没有听见青临的名字了，季承肃恍然会愣神，她一个人不知道闷不闷，有没有人去找她。
　　“赵荚能有什么不好。”季承兆郁闷，“她是险些要来的人，不知道她困在家里闷不闷。”
　　季承肃心头一惊，原来老七也有这么个担忧，“她们两个要好，在一起应该不闷。”季承肃说道，有赵荚在，应该没什么人再敢欺负青临吧。
　　“她们两个经常找我说话。”明珠笑道，“你们在外不归，她们可都相思瘦了。”
　　季承兆连忙用袖子挡住脸说道惭愧惭愧，季承肃穿着铁甲，闻言不知该说什么好。是了，他们不是真夫妻，怎么跟真夫妻般操心同样的问题。
　　他二人的模样落在明珠眼里，只道羡慕。怪不得青临与赵荚那般洒脱，原来是在内都有这样的“贤内助”。明珠在心底叹气，明日她便要上战场了，真不知日后能不能承受地来。
　　明珠没同上都的新娘子一样盖了盖头，她坚持一身红袍骑白马，自己走到阿南靼去。库尔莫亲自到边关来相迎，惠王念过旨意，库尔莫才看见远处骑马而来的明珠。
　　那是王冠上的宝珠，流光溢目，明亮得库尔莫险些自惭形愧。
　　“库尔莫，我奉王朝之命缔结两邦姻缘，修万代之好，你可以愿意？”明珠没有下马，反而库尔莫爽利翻身，步行至明珠马前。
　　库尔莫伸出右手去摸马的正面，马儿却是接受了。库尔莫哈哈大笑，于马前单膝而跪道：“库尔莫愿为马前卒，达王女一切心愿。”
　　明珠方把缰绳递给库尔莫，“都回吧。”库尔莫牵着马往前走，而明珠，果然没有再看身后的土地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