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之离》栎苏生

1、忘川之主

　　（一）

　　十七岁的时候，看着我心爱的暮尘师兄拉着美丽温柔的初雅师姐在忘川之谷中飞奔，我心寞寞如尘，黯然神伤。
　　在满是美丽人儿的栖息之地，我的长相平凡之极，似乎永无绽放璀璨之时，只能日复一日苦练武功，希望换来师兄有朝一日的侧目。
　　掌管忧泉宫的叶娘总爱着我一头青丝忧叹：“多么美丽的头发，可惜了灵性。”我的确有一头美丽的头发，长至脚踝，光色夺目，深沉如墨，浓如夜幕。那是我身体中最为出色的地方，可我却将它盘旋于头上，甚少露出，觉得太过招摇撞骗，回眸一瞬，不知吓煞多少旁人。
　　无人知我对师兄的倾慕，只有那日日被我摧残的后山花木，夜夜遮掩浸泡我身躯的静静湖泊，这倾慕之情却越积越厚，日日压得我辗转反复，无法安然入睡。某日清晨醒来，梳理长发，竟发现一根银丝混杂其中，犹为闪亮，原来心魔已渐渐将我吞噬。仿佛听到叶娘的声声叹息“可惜，可惜，，”只是又有什么好可惜。
　　我从未想过离开，忘川之谷是如此逍遥自在，美景美物，还有我心慕之人。或许是我心无大志，安于现状，不愿意做什么改变。
　　十年一次的忘川盛会，十年一睹谷主天颜的尊贵，所有人都欢欣鼓舞，满心期盼那天的到来，上一次盛会我仅七岁，早已忘记那遥远天座上神圣之人的模样，却依稀记得他飘飘欲仙的风姿。
　　转眼间，盛会开，谷中之人以内力催得百花齐放，一时间鸟语花香，好不热闹。
　　独自一人选在忘川之谷最南面的山顶上看热闹，看谷中之人如何全都屏息等待，期待谷主的降临。
　　时间像是被冻结静止一般，一个影象在半空中缓缓出现，依稀是记忆中的飘飘欲仙。我惊骇，影子是慢慢汇聚出来然后显现，根本没有实体，谷中仰望膜拜的人却看不出来，因为阳光太过强烈，无法睁眼看得仔细，只有站在我这个位置上，才能清楚看到那一束束阳光穿透这个飘逸的身影再散发开来，只是一个投影而已。
　　那么谷主的实体在哪里，又是怎么才会变做这个模样呢，我极力压抑自己瞬间颠覆的恐惧，截制住自己惊声尖叫的欲望，瘫倒在地。可我忽然看到，看到投影中的人，微微转头过来看了一眼，只是那一眼，便让我满心疼痛悲伤，他怎么会有这么哀伤的表情，是什么让他的眼睛饱含泪水，他不是至高无上的忘川之主吗，他不是有着能轻易掌控人们生死，可以改变一切的庞大力量吗？他不是已经是超越三界之外的神了吗？可是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表情，这样的眼睛，像是，像是被抛弃了一样，那么抛弃你的那个人，是谁？
　　我听到他轻缓的柔和得低沉的声音从他姣好美丽的嘴唇中发出：“久违了，我的孩子们。”下面欢呼声如潮涌一般蔓延，我却虚脱般躺倒在地，喃喃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情，谷主的身体，在哪里？”
　　我已听不到谷主说了些什么，只眼睁睁看着他的影象如昙花一般又再次消失不见。不知他是如何心安理得的欺骗这些爱他敬他的人们，还是说他有着不能言述的苦衷，因为害怕我们的伤心，才用不知名的力量来储存自己的影象，维持谷中的平静美好，那么，早在多少年以前，谷主就已经被囚禁被幻化了呢？
　　那饱含悲伤的一眼激起我无限勇气，决意将这忘川之谷寻遍，总会找出关于谷主的线索。
　　在下山的路上遇到了的幕尘师兄，一袭绛蓝色的长袍裹着他颀长均匀的身体很有威胁感的霸在小路中间，大有狭路相逢之感，他是大长老的独子，修为和武功都在众师兄弟之上，自有一身得天独厚的霸气，我卑微又胆怯的看他，尽量不让他看出异常。“盛会时你在哪里？”“在山上…山上睡觉。”师兄的眼神锐利如刀，上下将我打量一番，说“谷主的话，你是一句都没听到？”不等我回答，他又接道：“听说最近你的功夫进步得很快，”总算引起师兄注意了吗，我点头，觉得不妥，又摇头。“那和我比试一下，如何。”我默然，拼命摇头，难得有和师兄独处的机会，放在平时，我必求之不得，可现在的我已被谷主的幻影吓得全身无力，很多事情都未理出头绪，没有精力再和师兄比试。“改天吧，师兄，我有些累了。”师兄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侧开身来，放我下山。
　　在忧泉宫里住着习水雾寒冰的弟子，常年在水中练功，使得我们肤色和体温都异于常人，能在水中恣意玩耍，我从小就喜欢泡在水里，喜欢手指上起那些浅浅的褶皱，摸上去舒服极了。因为水雾寒冰是属于一个人参悟的武功，我很少和其他的师兄弟在一起，所以我到底进步到什么地步了还是个迷，我只希望快快到25岁，那时候就到落炎宫去学另一派武功怒华冥焰了，就可以天天和师兄见面，住在一处了。师兄先练的怒华冥焰，今年已可学水雾寒冰，可叶娘告诉我，很多人的体质都只能练一种武功，更不要说综合两者之后到45岁才能学的离雪炎凰了，因为这两种武功差别太大，强行修习只会使人暴毙，不过如果练成，就有了做谷主的资格。我不想做什么谷主，我只想天天看到师兄，这个要求并不高吧，所以我想是能够实现的。
　　我把自己放逐在水里，飘啊飘啊，看着好多小鱼在我身边打转，在我的头发里捉迷藏，穿来穿去，不一会，水流就把我带出了忧泉宫，顺着窄窄的水道，到了谷中的大湖泊，晚上的湖泊很静很静，湖面泛起了飘渺的雾气，天空是深邃的蓝色，包裹着月亮的温度，淡淡的晕散开来，散成柔柔的光圈，多美啊，如果师兄在就好啦，我这么想着，笑得可开心了。
　　忽然我想起今天谷主就是在这湖泊上方出现的，那会不会是湖底有什么秘密呢。于是我一个打转，向湖底游去。月光照在湖泊深处，水底的生物像睡着了一般舒展着自己的身体，肆意张扬的美丽着，我在水底游了很久很久，把整个湖都游了一遍，都没有任何发现，于是我决定上岸了。
　　我身体的柔韧度在忧泉宫里是极其好的，甚至比以腰力而闻名于忘川之谷的蒙月还要好，只是我不愿被人知晓罢了。所以，当一根长长的水草缠住我的时候，我丝毫不当一回事，几下，就脱离了水草的牵扯，朝湖面游去，只是我没有想到，只一瞬间，脚下的水草就像活了一样一齐朝我卷来，用力的将我卷住，勒紧，任凭我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连武功都没办法用。完了完了，没想到在水中一向称王称霸的我居然会被一堆小小水草给弄死，现在夜深人静，谁都指望不上啊。我哀哀的想着，直到被勒得喘不过气而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