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华》万藤

44、心意

　　清晨，南边贵公子下榻的营帐群里忽然来了一位女官。她拎着一黑布罩着的四方盒子，行色匆匆。

　　女官驻足于方庭云帐外。
　　“方大人可起床了没有，公主有一物要托付与大人。”

　　早上众人都闲着，打水洗漱的，都停下手中动作，立着耳朵听热闹。

　　帐内，方庭云咳嗽两声回道：“天使请进来吧。”

　　女官揭帘而入，不经意地扫视了一圈。
　　方庭云站在书案前，他披着外衫，看上去有些虚弱。
　　女官把手里东西放到书案前的凳子上。

　　撩开帘布，笼中两只孱弱的幼兔互相依偎在一起。
　　“公主想到大人近几日教孩子们习字无趣，特赐给大人两只兔子解闷，公主说了，大人温和待物，一定可以将它们养的很好。”

　　“咳咳……”
　　方庭云又捂嘴咳了两下，随后放下书笔，拱手谢恩。
　　“下官遵命。”

　　·
　　这边，公主营帐中。
　　萧婵正打着瞌睡在铜镜前描眉。
　　昨日夜里她又和陈随安捉了一会子蛐蛐，现下顶着两个黑眼圈，整个人都厌厌的没精神。

　　见去送兔子的女官回来，立刻兴致冲冲地转头询问：“怎么样，怎么样，他可说了什么没有。”
　　女官屈膝行礼：“回公主的话，方大人只收下了，没说什么别的，奴婢瞧着，方大人脸色苍白，大约是病了。”

　　“病了？”
　　萧婵低头沉思了片刻。
　　“病了好。”
　　病了她就有理由找他去了。
　　她转头吩咐侍女：“去让厨子们煲一盅人参乌鸡汤，本宫要去慰问一下小方大人。”
　　侍女：“是。”

　　等熬好了鸡汤。
　　萧婵特意换了身华丽的衣裙，心情不错的去找方庭云。
　　可到了他门口，却发现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离开了，不在帐中。

　　“都病了，还这么能跑……”
　　萧婵泛着嘀咕，在帐内四处打量。
　　除了书案上杂乱无章外，倒也还算整齐。
　　在书案的边上，萧婵看到了今早她送来的兔笼，里面被放上了水和菜叶，两只兔子吃的正欢。

　　谨姑走上前：“小方大人应该是去教孩子们识字了，公主派人去请吗？”
　　萧婵逗弄着兔子：“你亲自去，让他快点。”
　　谨姑：“是。”

　　她走后，萧婵走到书案后，坐在了方庭云的椅子上。
　　觉得里书案太远，她还往前挪了挪。
　　萧婵随手拿起一支笔，在草纸上写写画画。

　　不一会儿，帐帘被掀开。
　　是谨姑带着人回来了。

　　萧婵举着笔，脸上是笑意盈盈：“小方大人好啊～”
　　方庭云眉头微蹙，对着她规规矩矩的下跪行礼：“下官参见公主。”

　　萧婵挥手让众人退下，然后蹦蹦跳跳地来到方庭云眼前。
　　“本宫听闻，小方大人病了，赶紧叫人煲了药膳，你快起来尝尝吧。”

　　方庭云此时的脑袋算不上清明，本能的叩首谢恩。
　　萧婵装作一副心疼他的样子，连忙上前扶起他来。
　　“小方大人不必多礼，快坐下喝汤吧。”

　　等他坐好，萧婵又打开汤忠，拿出勺子，弄好一切后递给他。
　　方庭云喝了一口汤，然后转头看着萧婵说道：“公主有何事，不妨明说。”

　　萧婵坐在他身侧：“没事啊，本宫就是体恤你而已，小方大人不用戒备。”
　　方庭云将信将疑，低下头慢慢品着汤羹。

　　萧婵见此更加大胆，直接双手托腮看他。
　　少年人本来就身带书香气，现在气色不好，又加上了几分病美人的味道。
　　这头看的开心，方庭云倒开始如坐针毡了。
　　“小方大人。”
　　萧婵突然出声唤他。

　　方庭云抬头：“嗯？”
　　“本宫开始心悦你了。”
　　“……”
　　“咳咳！……”
　　愣了几瞬，方庭云像是呛到般，开始咳嗽。

　　萧婵无辜极了，眨巴着眼睛凑近：“怎么？小方大人是觉得本宫不配心悦与你吗？”
　　见她靠近，方庭云的耳尖唰的一下通红，顺着气向后仰。
　　“不……不是……”

　　他咳得双眼含泪，活像一只受惊的猫儿。
　　萧婵更激起兴致了：“小方大人不用介怀，本宫心之所想，不与大人表明实在难受。”
　　她站起身：“现在舒服多了，大人好好休息，本宫先告退了。”

　　撩拨完，萧婵心情不错，哼着曲子离开。
　　留下方庭云在原地凌乱。

　　·
　　走在回去的路上，谨姑出声劝诫：“公主心急了。”
　　萧婵：“是吗？本宫觉得，这层窗户纸再不捅破就没机会了，早一点让他知道本宫所想何事，不也好吗。”
　　谨姑：“……”

　　一行人走到演武场，大门处的士兵们围到一起的熙攘声引来萧婵注意。
　　“那是怎么了？”

　　谨姑转头示意身边侍女上去打听。
　　过了片刻，侍女小跑着回来，跪在萧婵面前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开口。
　　萧婵垂眸：“照实说，慌什么？”

　　侍女：“是…是飞鱼关回来的人，他们…他们在说‘公主草菅人命，朝廷的粮食也送的不及时，让他们前线的人晕倒许多’”
　　“陈统领她们正在安抚军心。”

　　晕倒？
　　粮食都送到好几日了，怎么现在还能饿晕人，荒谬至极，这些人不知运粮之路何其艰险，还敢说这种话。
　　“走，过去看看。”
　　谨姑让侍们退下，随后只身一人跟着萧婵过去。

　　“皇上要饿死对他忠心耿耿的军队！”
　　“粮食要早点送到，我们也不至于连剑都拿不起来！”
　　“上天无眼啊！我国腐败啊！”

　　陈随安连忙摆手让雕玉架住他：“先带下去，别在这里扰乱军心，再让公主听见了你还想活命吗？”
　　那人挣扎着：“我早不怕了！死就死！飞鱼关死了那么多人，怎么也不见皇帝立碑！给这种朝廷效忠！我不服！”
　　看他还来劲，陈随安扯下护袖就塞到了他嘴里。

　　人群中，谨姑开出一条路来。
　　萧婵笑意盈盈地走来：“好热闹啊，来给本宫说说，正好本宫近日也无聊急了。”

　　见她过来，陈随安赶紧让人带他下去，然后转头来安抚萧婵。
　　“没什么，他们发泄发泄情绪而已，我娘还说今日午时要宴请你呢，她亲自下厨给咱们烤肉吃，走吧。”
　　她不想说，萧婵也不多问，轻飘飘地看了一眼被拖走的那人后，就跟着陈随安走了。

　　可萧婵还是敏锐的感觉到气氛不对，这一路上，陈随安一句话都没跟她说，就连路上遇到的，杂役民妇，也对自己回避三舍，丝毫没有往日的热情。
　　来到主营帐，刚进门就看到陈英独自坐在桌前串着肉串。
　　“娘，我把公主带来了。”

　　萧婵走过去微笑颔首：“英姨。”
　　经过昨晚一事，她与这位女将军的距离已经拉近不少。
　　陈英抬头笑着看着二人，手上却不停：“还说让她晚点叫你，昨天累坏了吧。”
　　萧婵：“还好，本宫是在大门遇到随安姐姐的。”

　　陈随安走上去帮着她一起串：“刚才有个飞鱼关跑回来的士兵，在门口胡言乱语，女儿已经让雕玉把他带到营帐里休息去了。”
　　一提到飞鱼关，陈英手上的动作慢下来，笑容也化为无尽的忧思。
　　“老赵他们坚持的够久了，你一会儿去清点一下人数，我们上去换老赵下来。”
　　陈随安：“嗯。”

　　插不上话，萧婵觉得有些不自在，便主动上前：“本宫也来帮忙吧。”
　　陈英赶紧推了一把自家姑娘：“不用，你们俩去外面玩儿吧，这点活我一个人就能弄完，快去快去，这油腻腻的，女儿家做不得，快去。”

　　两小只被推搡着出去，齐齐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萧婵歪头看着陈随安：“随安姐姐会下棋吗？”
　　陈随安无奈一笑：“要不我给你舞一段剑吧。”
　　萧婵：“也行。”

　　两人找了一处空旷的地方，萧婵让人搬了张桌子，陈随安也换了一件轻便的练功服来。
　　舞剑她也看过不少，宫中不缺才华横溢的人，她们编的剑舞连倾澜都称赞连连。

　　陈随安的舞与她们完全不同，与其说是舞，不如说是练了一套剑法。宫里面地舞多供观赏娱乐，身姿优美即可。陈随安的舞，剑身游动间多了十分的煞气，加之身姿挺拔，行云流水间皆是英气。
　　一曲剑舞，不加丝竹声，已是绝境。

　　萧婵起身拍手叫好：“随安姐姐好厉害！”
　　陈随安收势，垂眸抚摸着剑身寒光：“这把剑，是我父亲的，他走后就传给了我。”

　　看她伤心，萧婵走过去岔开话锋：“说起来，本宫也有一把好剑，是出宫时，一个寺庙里的师父所赠，本宫拿来给随安姐姐看看，姐姐替本宫掌掌眼。”
　　陈随安背手持剑：“好啊。”

　　萧婵拉着她坐下喝茶，又让侍女回去拿东西。
　　没过多久，侍女就抱着一个黑匣子走了过来。
　　将匣子放到二人中间，侍女小心翼翼地打开。

　　“这剑本宫用着十分不错，传授本宫这把剑地人，还授予本宫一本剑法，可惜了，本宫性懒，没怎么练过了。”
　　陈随安拿到手里耍了两下：“这是把好剑。”
　　可怎么这么眼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