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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满船清梦压星河(四 ...

  •   十二津鸾峰顶。

      月亮从山后升起,银白肃清,衬得挂着红灯笼的院子更是冷清。

      破晓推开远门,借着月光走到了主屋门前,正欲敲门,忽然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她转过身子,望见了站在院门口的女子。

      一身素白衣裙,未施粉黛就已经足够明媚了,垂腰柔顺的长发也不像曾经认识那样用华丽的头饰挽起,只是用一根红色绸带简单的绑在身后。

      熟悉的装扮和动作,和那个小姑娘很是相似,除了这张脸。

      “听闻今日夷则大人发热了,我有些担心就上来看看,不知可还方便?是否会打扰到你?”她抬起头看了眼圆盘银月。

      破晓神情礼貌疏远,福了福身子,语气不带一丝感情,“苍舒姑娘多虑了,主上吩咐过您是夷则大人的贵客,也是十二津的贵客,出入自由,破晓只是大人的侍女,谈不上打扰两字。”

      她躬身退到一旁,没有再看苍舒影川一眼。

      须臾,一双鞋尖嵌着珍珠的修鞋映入眼帘,破晓沉了沉气,回想起当初在梁州时,大人给那姑娘买过一双一模一样的鞋,彼时店家还说那是他家娘子亲手所秀,独一无二。

      如今看来,倒也不见得了。

      苍舒影川进了屋,反手将门半阖,留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缝隙。

      透过这个缝隙,破晓听见了里面传来的窸窣声,听上去像是衣服摩擦的声音,她深深吸了一
      口气,转身走了。

      有些事,本就不是她一个下人能管得了的,她能做的,只是期待南吕大人快些回来,兴许还能力挽狂澜。

      破晓拾起一旁的灯笼,站在夷则大人平日常来喝酒的崖边,看向对岸,黑压压一片,她所期待的事依旧没能发生。

      *

      主屋里,未点任何一盏灯,唯一的光亮便是那门缝外透进来的光。

      苍舒影川听到门外的脚步声走远,嘴角牵起一丝笑,将地上的衣服重新一件件穿了回去。这样的动作,几乎每晚都在重复。

      整个十二津私下传言纷纷,说她苍舒氏嫡女甘愿无名无分只当夷则大人的玩物;说她勾引夷则大人整日颠鸾倒凤,连门都不愿意出了......

      她也无所谓,只要能和夷则在一起,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更何况梅涧是默许的,那些蝼蚁的话又何必放在心上。

      可真相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夷则,根本就没有醒来过。

      她弯下腰轻抚夷则的脸,轻声道:“夷则啊夷则,你知不知道这条路我走的多辛苦啊,好不容易才到了今天,我可不会那么轻易放手。”

      外人只知道,是苍舒氏主动将嫡女送到十二津,却不知这主动的背后是她早早便开始的运筹帷幄。

      纵使如今她仍然能在睡梦中,看见那些惨死在她手下的人的脸,也因为过那一次次的献身求助而感到浑身

      距离梅涧将夷则带回来已经过了数日,他伤重加上毒发,回来时情况危急,老医官不住的叹气道:“回天乏力”

      可夷则愣是自己闯了过来,熬过了生死一线的几个夜晚。

      那几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破晓守在门外,从不信神佛的女子跪在院中虔诚祈愿,只要自家主子好起来,宁愿以命换命。

      而此时的织吾,穿过浓雾再次出现在两侧山崖都点着灯笼的山道上。

      她抬起头,看见黑夜里的灯笼,阴森得有些不适,待看到鸾峰顶上那盏灯笼时,心里蓦地一紧,不知是何缘故,就是觉得应该立刻去那。

      毕竟是梦里,思及便达及。

      鸾峰顶的院子比山下的大了不少,透过院墙,能看见一棵银杏长势喜人。门吱呀一声开了,她眉头蹙起,踟蹰不知该不该进去,直到熟悉的味道飘来。

      “夷则”

      她轻喃。

      院子里空荡荡的,显得很是冷清,像是许久没有人住一样,地面却又干净得一尘不染,显然有人长期打理。

      突地,她听见一声大喊。那是夷则的声音,她急忙提起裙摆跑了进去,跑得太急,鞋尖上的珍珠掉落了都不知道。

      她寻着声,找到了夷则。

      那个一直傲然挺立在她前面的年轻人,如今脸色闷青躺在那儿,任她怎么喊他摇他,都没有搭理她。

      她颤抖着手去感受夷则的鼻息和脉搏,平静得恍如一汪死水,什么都没有感受到。

      这一瞬间,她崩溃的跌坐在地,两只手紧紧拉住夷则的手,将头埋在臂弯里,放声大哭。

      许久之后,她眼睛红肿,靠坐在床榻边,目光涣散,脑海里不停地回想起和夷则相处这大半年的光景。

      从低谷走来,是夷则一路相护相陪。

      最初的一腔孤勇让她走上了不归路,不敢想象若是没有夷则的出现,她会是什么样,是枯坐在伯都度日,还是沦为成王的傀儡。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和夷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可时至此时,夷则在她身后逐渐冰冷,她才恍然发现,自己早就在日渐相处中产生了依赖,那份依赖的背后是喜欢啊,是久处不腻而生出的喜欢。

      夷则是孤傲又清高的,在他眼里,没有什么是值得珍惜和不舍的,可在织吾出现后,一切都变了。

      他会为了她开口求人,会为了她去琢磨姑娘家的喜好,甚至为了她甘愿连生死都不顾了......

      窗外响起了铃铛声。

      她猛地回过神。

      是了,之前她已经在给夷则的那个铃铛上系上了魂引,只要夷则陷于生死边缘,她就能感知到。

      如今,铃声响,那就是夷则还有救!

      可她心神太过慌乱,根本想不起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他,夷则命悬一线,根本经不起耗。

      她拉着夷则的手,鼻音很重,“夷则,我该怎么办?怎么样才能救你。”

      耳边银铃声愈发响亮,她猛然醒悟:织梦!

      她可以织梦,直接改变夷则出事的这一遭遇,只是这一来可能要耗费很多,她的心头血不可能支撑得住,更何况她和夷则非亲非故。

      是以,她只能铤而走险,取夷则的心头血加之自己的,成功的可能性才能有所保证。

      匕首没入夷则胸膛,一股猩红蒙住了她的视线,有些凉意。

      织吾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嘴唇止不住的颤抖,兴许是因为他的血已经转凉,害怕再次失去,兴许是因为这一次织梦难度有些大。

      截至目前,一切都很顺利。

      幽淡的莲花香裹着特殊的木质香味很快就盈溢了整个房间,闻之,心旷神怡。

      织吾手心瞬间钻出一根红线引领着她进入了夷则的梦。

      她一眼就能看出是在十二津,只是两边仅有零星三两盏灯笼挂着,远处台阶上跪着一个小少年。

      寒冬腊月,雪下得很密。

      瘦削的少年挺直着脊背,雪在他肩头落起了厚厚一层。不难看出,他跪在那儿有一段时间了。

      红衣少年就像艳丽的花苞缀在皑皑白雪中,亮眼夺目。

      当然,放远了看,更像一滴血。

      “夷则,你可知错?”阴涩涩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但织吾就是知道,那是梅涧。她往上走了几个台阶,转过身,望向了少年夷则。

      十岁出头的模样,脸颊还带着一点稚气,可那双眼却已有着超越年龄的冷漠和淡然,听到那句话,他面色不改,定定地看着前方。

      “你知道的,我不想罚你”

      可不想和不会,是两码事。一条长长的鞭子重重甩在他身上,将他打的滚到台阶下。

      织吾手指绻起,那鞭子带起来的风都可以刮到她脸上,更何况少年。

      只见,少年夷则喘了一口气,将嘴边的血擦掉,重新起身,跪着爬回了原地。

      他认罚,但不认错。

      如此反复,数次之后,织吾心有不忍,走到他身边,柔声问他:“他让你认什么错?”

      这只是她闯入的梦,明明宿主该看不见她的,没想到少年夷则却转动了眼,视线直直撞入她眼里。

      须臾后,他没有回她,转回视线,感受到高处人的动作,他急忙往上爬了两登台阶,将织吾挡在身后,硬生生受了一掌。
      、
      这一掌,力道太重,他被打的凌空腾起,砸落在地,将埋在雪里的尘土都翻溅起来,他的血像是不要钱一样往外吐。

      织吾惊慌着往下跑,见他闭着眼躺在那儿,脸色也渐渐乌青,她忙蹲下去扶他。

      手刚碰到他时,便听见那个声音再度响起,喊着冷笑:“我不喜欢不听话的孩子,所以给你种了一点毒,你只要听话万事大吉,不听话......”

      后面的话被他的笑取代了,但可想而知,也不会是什么好下场。

      画面一转,飞速闪到了黄帝陵。

      这次织吾是当事人,情况她熟悉,抬脚就往客栈跑,路上遇到了南吕和姑洗拦在夷则前面,气氛紧张,一触即发。

      织吾有些不解,姑洗就算了,可是南吕怎么也站在了夷则对面。

      正当这时,她听见了南吕大喊:“夷则,小九不是他带走的!你清醒一点。”

      话音落地,夷则眸子微微敛起,脸色不善。织吾心下了然,他被那份毒控制住了。

      她不知道怎么解毒,可她知道若任由其发展下去,夷则情况会很不好。

      万念之下,她伸出手握住夷则的手,稍稍用力往后拉,“夷则,我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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