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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试探 ...

  •   见对方摇头,褚知白笑得龇出八颗上排牙。

      如果麻花辫懂心理学或者面部微表情分析,她就会知道,这是假笑,对方有问题,在隐瞒。然而很可惜,她吃了没文化的亏,并不懂这些。
      看到这样灿烂的笑容,无色人只觉得黑发姑娘好说话还真诚,这波套话稳了。见不用自己追问,对方就很上道地主动开始解释,无色人内心更满意了。

      “如果你对一样东西表现出超过常人、不合理的恐惧,自己又没法克制那种感觉,按照我们世界的说法,是你可能患有某种恐惧症。”

      为使概念通俗易懂且更有说服力,褚知白现场举(编)了个例子。

      “刚刚那个女士,”她示意无色人看近视女方向,引导对方脑补,“见到不伤人的虫子怕得跟见了吃人的老虎似的,没准有昆虫恐惧症。”

      近视女确实被方才的遭遇恶心坏了,苦着个脸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这表现落到了麻花辫的眼里,成了证明褚知白说法正确最有力的证据。
      无色人来了兴趣。

      “一站到高的地方,就眩晕发抖恶心,说不定是恐高症。”
      “看见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小东西,浑身难受,是密集恐惧症。”
      “呆在封闭的小屋子、小……洞穴里,”担心无色人对电梯车厢这类存在没有概念,黑发姑娘甚至贴心地改了口,“就害怕、恐慌,喘不上气,大概是幽闭恐惧症。”
      ……

      洗脑包的效果挺好,甚至有些过于好了。
      双麻花听了,懂了,信了,大开眼界。不光接受了“他们三人行为不合群是因为得了某种恐惧症”的设定,甚至还学以致用,开始认真思考起“自己以前见到蚂蚁群就觉得恶心,是不是也患有密集恐惧症”这个问题。
      为求严谨,身为外行人的她征询了自己面前这位内行人的看法。

      见对方已经开始自我攻略,褚知白很满意,并决定再推波助澜一把。她叹了口气,摆出很同情惋惜的表情:“大概率是。”

      “恐惧症基本上终生难治,平时乍一看好像不会有什么明显问题,可在某些特殊时刻,发作起来真的很麻烦,你平时尽量注意点吧。”
      说着说着,持续胡编乱造的纸片猫再次叹气。
      “就比如我们三个,最好只穿自己的衣物,否则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会变得暴躁、抓狂,觉得浑身都痒,直到最后将皮肤抓挠得血肉模糊。”

      双麻花并不希望看到客人把自己搞成这样面目全非,于是追问:“怎么才算是你们自己的衣服?”
      “我们亲手选的,颜色、款式、材质、气味、触感等各方面都合心意的。”

      层层限制叠加下来,无色人提供的白袍当然不在符合条件的范围内。

      作为卑鄙的外乡人,褚知白于欺骗无知土著这一事上毫无心理压力。尽管说鬼话的时候张口就来,她还是有些心虚的,担心给出的说辞听着太扯淡。

      然而事实上,她多虑了。
      双麻花活了两百多年,期间见过了各种各样奇怪的客人。

      有的厌恶银制品,不能见满月,否则会情绪失控、身体迅速生毛。
      有的只能在夜间活动,畏惧阳光,吃不下正常食物,唯有吸食鲜血。
      有的真名是秘密,一旦被别人知晓叫出,他将被送到很恐怖的地方。
      有的浑身坚硬且会喷火,脾气暴躁,极其喜欢闪亮的东西。
      ……

      相比下来,这些名为“恐惧症”的小小怪癖简直太正常、太容易应对了。

      这场交谈让双方都很满意。
      无色人套到了话,褚知白则得以暂时蒙混过关。出于礼尚往来,她另起了一个话题。

      “天色不早了。”黑发姑娘望着西斜的太阳。
      在这里,它每时每刻看上去都像打在白墙上的手电筒光,极其刺眼,令人不适。太阳以一种稳定的状态持续发光发热,直到完全没入地平线下时,黑夜才骤然降临。
      “狩猎队的今天会回来么?”女生试探着问。

      “得看他们走了多远、路上顺不顺利了,一般当天很少会回……总之,希望他们能带上足够的暖石和明石。”
      无色人皱起眉头,停下手中的活计,转而用双手捂住心口,闭上眼,以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原地向他们信仰的神祈祷。

      这期间,褚知白默默将对方这乍一听就很奇怪的话重新翻译了一遍,瞬间发现问题所在。
      担心狩猎队当天不回,所以希望他们临走前多拿点加热器和照明灯?药品、食水、武器……哪样不比它俩要紧?
      鉴于这个无色人到目前为止言行举止一切正常,女青年排除掉了对方其实是个神经病的可能性。

      也暂且假设,村民们没有自我找虐的奇怪癖好,双麻花特意将这两件物品拎出来的用意只有一个:
      把褚知白的注意力引到石头上。

      尽管话题引得僵硬,纸片猫很善解人意,决定配合一下。

      照明和加热一般都靠什么——火。
      但昨天进村的路上,无色人告诉大家:千万不要生火。

      抿到对方用意且捕捉到了关键矛盾点,黑发姑娘适当表示出了些许好奇心,顺着话头问双麻花:
      为什么不直接生火做饭、照明取暖?外出还得背一堆沉甸甸的石头,岂不是很麻烦?

      “啊,那是个小秘密,不能随便说……”无色人支支吾吾,看起来很为难的样子,白色的眼珠转来转去。
      褚知白面带微笑耐心等待着,并不准备戳破她的小套路。
      真是秘密对方还能跟自己嘀咕半天?

      当别人说“告诉你一个秘密”时,听者会认为对方把自己当做特殊的存在,也更容易对说话人产生好感。
      一个人获得秘密的时候,往往也是放松警惕的时候,甚至还会产生一种内在的冲动,想用另一个秘密回敬对方这个秘密。

      平时热衷看剧的纸片猫将金剧《罪犯心理》二十个季的内容翻来覆去品嚼了数遍,了解了不少心理学上的效应,并没有双麻花想象中那么好骗。

      支吾了半天,见女青年没像自己设想的那样急忙追问,无色人只好收起卖关子那一套,干巴巴地直切正题,表示既然投缘,告诉褚知白也未尝不可。

      “遇到火,人会瞎。”她摆出严肃的表情,语气郑重其事。
      “无论眼睛是睁着的还是闭着的。”

      无色人还叮嘱女青年道,村里其他人忌讳“火”这个字眼,觉得晦气,没事别提它。

      夜半时分,回来了六个狩猎队的,三个无色人,三个有色人。
      无色人里,一个和韩琵共同抬了只鹿,一个和大叔合力扛着只羊,最后一个搀扶着半死不活的程序员。

      今晚只剩自己独住,褚知白不踏实,熬着没睡,就在昨天他们进村的口子附近找了个不远不近的角落缩着。直到听见村里有动静,她闻声赶去,才知晓原来进出村还有第二个口子可以走。

      几乎半个村的人都出动了,和早晨处理黑毛怪事件那样,照例来得又快又好,像是什么被设定好运行程序的高智能NPC。
      褚知白到的时候,猎物都已经被收拾妥当,无色人们正围着程序员他们三个上下折腾,以菜场卖肉挑肥拣瘦般的架势,把他们从头到脚都好好检查了一番。

      韩琵被热情的村民东捏一把西捏一把,直捏得他嗷嗷乱叫,哪怕再三保证自己身体倍儿棒没有受伤,依旧无济于事。明石照耀下,他整个人即便表现得活力四射,脸上仍掩饰不住奔波了一天的疲态。
      相比之下,村民们就不一样了。哪怕干着重活,一个个也依旧精神抖擞、神采奕奕,仿佛永远不知道累似的。就连那三个跟着狩猎队出去的无色人,现在也站得笔挺,不夸张地讲,甚至有点容光焕发。

      如此警醒而又强大的村庄,能被野兽抄空家底,简直有点匪夷所思了。
      黑发姑娘想。

      “你们人生地不熟,身上挂了彩也未必有知觉。”
      实在被韩琵嚷得不耐烦了,羽毛女这才板着脸给出句解释。她看上去气鼓鼓的,似乎还对失窃耿耿于怀。

      检查完毕后,村民七手八脚,架起程序员就走。
      按照村民给出的说法,他得修养好些天才能康复。由于整件事是无色人这边的疏忽,这期间,他只管躺着就是,吃的村里包了。

      村民还说,这次程序员没死全得益于“赐福”,换做一般人早就没命了。

      背着程序员和大部队汇合时,花发胖子内心是愤怒且惊恐的。他质问无色人,为什么他们口里标榜着“安全”的地方会出现如此无声就能致命的存在,竟在短短几分钟内就袭击了他的同伴。
      领头人的态度很好,道歉时也诚恳,表示那种植物数量十分稀少且神出鬼没,村里已有将近好几年没见过它的踪影了。
      言下之意是一切纯属意外。

      不由再次回想起谈话内容,夜幕下,韩琵的脸乌沉沉的。

      随着时间推移,大家陆陆续续都走了,羽毛女还站在那儿主持着收尾工作。
      褚知白悄无声息地靠近,从身后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见羽毛女毫无反应,她又用手在对方肩上按了按,依旧未得到回应,黑发姑娘只能出声唤对方。

      “什么事?”羽毛女似乎从头到尾都没察觉到褚知白的存在,回头看见她的时候卡带了一下。
      “狩猎队现在少一人了,明天我想加入。”
      “请便。”羽毛女淡淡点头。
      点完头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又多叮嘱了一句。

      “注意安全,不要独自死在外面。”

      听闻黑发姑娘也要跟着一同出远门,韩琵和大叔刚开始是不放心的。
      毕竟此地生物诡谲,叫人防不胜防。

      “万一需要逃跑,我不能拖你们后腿。”褚知白安抚道。
      大叔能识路,韩琵力气大,和他俩相比,自己能拿来做贡献的就只有这颗不算太迟钝的脑子。
      所以趁现在还有机会增加手中筹码,她必须去打探,为后续的筹谋铺路。

      交谈间,三人已经回到住处。
      听女青年说给留了饭,韩琵的眼睛瞬间亮起来了。

      客人洗浴用的小木屋被拆了,村民一时半会也顾不上再搭一座,大家只能靠各自屋前的井将就将就。
      大叔和韩琵大喇喇的,站树下把自个儿从头到脚淋了几遍,确定身上没什么奇怪的动物味儿了,这才踏进房间。
      幸亏井水是温温的,在这种天气里不至于让人感冒。

      “那哥们儿真就挺倒霉的。”
      话题七拐八拐又回到了程序员身上,进门前,韩琵边用干布擦身,边不由发出喟叹。

      据青年回忆,他们三个没分到像样武器,干的事也就是打打下手,所以二人私下说好了,大叔找机会溜出去探索地形,韩琵则负责打掩护,跟程序员去追猎物。
      程序员一路咋呼,体力又不好,眼看他走不动了,韩琵就让他靠树坐一会儿,自己在附近随便看看。
      哪知也不过走开了五六分钟的工夫,回来他就发现,这倒霉哥们被绑得跟个粽子似的吊在树旁,缠的藤条又粗又硬,上面还有刺,差点没把人扎烂。

      韩琵慌了神,赶紧上去解救。他先是用手掰,见没效果,再拿棍子抽,也不成……眼见程序员快喘不过气了,这才想起自己身上有火柴,索性死马当活马医,放把火试试,不想倒成功了。
      等把人救下来的时候,程序员身上已经被刺出了密密麻麻的小孔,注入的未知液体让他浑身发黑,模样骇人。

      见青年似有懊恼,闷闷吃第二个饼,不再吭声,大叔进行了补充说明。
      “我回去的时候,那小伙已经躺在地上不怎么动弹了,皮肤黑得跟过年腌的酱肉似的,倒叫我吓了一跳,赶紧和小韩背上他和大家汇合,连夜把人送回来疗伤。”

      褚知白听得眉头皱起。
      她问韩琵,见到火的时候,有没有任何不适。

      对方被问得一愣,表情不解:“我挺好的?倒是那藤条很不适的模样……我刚把火柴凑过去,还没点着它呢,它就飞速抽身逃走了。”
      “然后呢?”
      “我急着去看码农哥,胡乱对火柴吹了口气就把它丢地上了,后面回过头来才发现,火柴没熄干净。一点点暗红的火星子居然把泥土地面烫出了个不小的洞,你们说奇不奇怪。”

      韩琵表示自己火柴擦出的火焰就是日常里熟悉的颜色,褚知白告诉他们无色人采集时的试探,并转达了对方给出的说法。
      二人震惊得一时连口里的饼都忘了嚼。

      “我的天,真的假的?怪不得昨天在路上那个独臂女人告诉我们说不要生火。”
      想到这里,青年一阵后怕。
      “幸亏我点的是外头带进来的火柴,不然以后我岂不是得改行去做盲人推拿了?”

      大叔欣赏着青年染得均匀的七彩蘑菇头,附和道:“小韩这么好的手艺,浪费确实太可惜了。”
      三人简单贫了几句嘴,接着说正题。

      大叔带来的消息也不容乐观。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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