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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扶桑劫 四十二[得见爱子] ...

  •   “放肆!银安殿上安敢如此无礼!”

      界牌关守将徐盖受降,子牙与众将迎武王上银安殿,一名小将因得胜欢喜,忍不住哼起歌儿,蹦蹦跳跳地上了银安殿,惹得黄飞虎勃然大怒。

      “武成王息怒,是末将驭下无方,还请武成王恕罪!”

      苏全忠拱手以礼,瞪了那小将一眼。那小将立刻俯身下拜。

      “将军息怒!属下再也不敢了!”

      黄飞虎连呼吸都带上几分颤意,咬牙不让眼泪落下。

      “本王失态,请苏将军恕罪。”

      “哪里的话。”

      苏全忠眸中划过一丝不忍,对那小将出言训斥几声。

      小将有些委屈,却不敢顶嘴。

      黄飞虎脚下踉跄,长生伸手搀了他一把。

      ————

      “将军,武成王也太凶了,属下也没做什么,我们取了关隘,属下不能笑,还要哭不成?”

      “放肆!是我平日太纵着你,敢编排起武成王来了?”

      苏全忠出言训斥,小将委屈地撇了撇嘴,苏全忠冷幽幽地望了他一眼:“你与少将军待久了,也学了他几分习性?”

      “我……”

      小将一愣,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

      “属下岂敢媲美少将军?少将军人那么好,他还教属下吹口哨,要不是少将军,属下都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下去……”

      小将低着头,想到少年一身血污的模样,让人心疼得要紧。

      可少将军可怕疼了,他记得的,他不过是个刚及弱冠的小少年,他没有那么伟大……

      “武成王府的少将军,最喜在银安殿上蹦蹦跳跳,我王在前都无甚礼数。武成王思子心切,你方才所为,岂非往他心窝上捅刀子?”

      “我……我不是故意的……”

      小将鼻子一酸,眼泪一颗一颗地落了下来。

      夜里,他辗转难眠,便爬到屋顶,数着天上的星星。

      “李将军他们怕您,我才不怕您呢,您就算是鬼,也是个善良的鬼。下次您找不到路,就来找我,我带您去看看武成王,他可想您了。”

      “要是您还活着就好了……我娘给我做了几个护腕,您常年使锤,天一冷腕根就疼,武成王是男子,肯定没有女子细心。本来打算给您的,可是……”

      他没能回来,没能再看一眼被他护在身后的将士。

      西岐城里最热烈的小太阳,死在了武王伐纣的第一年。

      ————

      子牙兵进穿云关,长生以九龙神火罩烧死神烟将军马忠,首战告捷。

      长生望着自己的手,御火之术,他学会了,可教他的人,早已不在。

      “打了胜仗,不太高兴啊?”

      长生独自喝着闷酒,黄飞虎往他肩上搭了件披风。

      长生望了一眼身上的披风,道:“武成王,我不怕冷。”

      黄飞虎一时怔然,拿过长生手中的酒壶,也喝了一口。

      “我忘了,天化不在了。天化当年被火鸦之毒所伤,之后身子一直不见好,便体虚畏冷了些。”

      他便总习惯多带件衣服。

      “您想天化了吗?”

      “我从未忘记过他。”

      长生道:“那小将并非有意……”

      “我知道。”

      黄飞虎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那日,是本王失态。其实他,很可爱。”

      随即又笑着摇了摇头:“不过,还是本王的天化更可爱一些。”

      黄飞虎望向天空,脑海中浮现出少年蹦蹦跳跳跑上银安殿,袖子扬到他的脸上时的模样,不禁轻笑一声,笑着笑着,便潸然泪下。

      “为什么……为什么是天化……为什么是我的天化?他才二十三岁,他有很多事情都没有做,他回到我身边,才六年而已啊……”

      黄飞虎心口一抽一抽地痛,压得他几乎喘不上气来。

      那日在银安殿蹦蹦跳跳的小将,在他心上狠狠划了一刀。淌着血,又一刀一刀地挖了出来。

      他的天化……不在了……

      ————

      龙安吉以四肢酥生擒黄飞虎、洪锦二将,长生闻之大怒,龙安吉不知长生莲花之身,仍祭出四肢酥,被长生一枪挑下,枭了首级。

      吕岳摆下瘟癀阵,诸将见了吕岳,想到当年西岐之祸,个个咬牙切齿。

      “好个匹夫!当年荼害西岐百姓,害得天化险些没命,今日还敢在此摆什么劳什子瘟癀阵!”

      长生怒气冲天,当年这厮疫染西岐,害得黄天化高烧不退,被折磨得只剩一口气在,他岂能不恨?

      “长生,别冲动。”

      杨戬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吕岳与陈庚炼阵多年,怕也是为报当年之仇。”

      “陈庚?”

      长生一愣,脑海中响起少年银铃般的笑声:“小爷先斩了陈庚,这叫先发制人,首战失利,敌军必军心大溃,届时小爷必打得那孔宣落荒而逃!”

      “长生,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没……我没事。”

      长生将眼泪擦干,跑去了马厩。

      “战马也是要吃饭的!吃饱了才有力气打仗!”

      “你喂那么肥它们都跑不动了!”

      少年睁大眼睛:“可是阿碧吃的比他们加起来还多啊!”

      “……”

      长生的泪落在战马的鬃毛上,他不禁多喂了它们一些鲜草。

      “多吃点。”

      ————

      徐芳令方义真押解武成王等四将回朝歌,子牙命李靖带一队人马救人,与众门人共会瘟癀阵。

      “主人,你的身体真的没事嘛?”

      说话的少年约莫十三四岁,小脸皱在一起,圆溜溜的金瞳写满了担忧。

      身旁的少年十六七岁模样,一身玄衣贵气逼人,俊美的容颜如同画中走出来一般,让天地间黯然失色。

      “少隗,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啰嗦了?你再念,我下次不带你来了。”

      玄衣少年将手挡住少隗的眼睛,仔细看去,少隗的一只眼睛似乎有些迟缓。

      “主人,我眼睛没事的,您身体要紧。”

      “不许说话。”

      少年瞥了他一眼,拿着一方古卷,对照着上面的文字。

      “神箨草……长什么样子呢?”

      突然间,少年心口刺疼起来,他捂着心口,只觉心脏砰砰直跳。

      “主人,您怎么了?是不是发病了?”

      少隗立刻扶住他,扶他在一旁坐下。

      “主人,我们先回去吧……”

      少年摆了摆手,道:“我没事,休息一会便好。”

      炳灵君倚在少隗身上,手中的古卷落在地上。

      “主人……”

      少隗心疼得紧,刚要将古卷捡起,便已被人抢先一步。

      少隗抬头,只见燃灯道人正探究地望着他怀中的少年。

      少隗心中警铃大作,忙挡住他的视线,问道:“你要做什么?”

      燃灯笑道:“阁下莫急,贫道只是觉得这位小郎君的气息……有些熟悉罢了。”

      燃灯的手忍不住停留在少年丹田之处,睡梦中的少年痛呼一声,少隗一急,一掌将燃灯震开。

      “不许碰他!”

      待看清少年容颜,燃灯不由睁大眼睛,这少年,与黄天化,怎如此相似?

      不同的是,少年眼尾一颗泪痣殷红似血,衬得那张惊世容颜更加苍白无色。

      “主人,你怎么样?”

      少隗眼中染上几分焦急,看向燃灯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敌意。

      炳灵君口中吐出一口鲜血,疼得牙齿都在发颤。

      燃灯探不出少年虚实,伸手便要探其内丹。

      少隗瞳中闪过怒气,与燃灯缠斗起来。

      少隗乃麒麟之子,虽不及雪凰法术高深,对付失了一半修为的燃灯也仍不落下风。

      “少隗……”

      炳灵君按着心口,少隗分了心神,被燃灯打倒在地。

      “少隗让开。”

      “不。”

      少隗倔强地挡在炳灵君身前,他虽有一只眼睛视物不明,燃灯一时间也拿他无法。

      “老师!”

      李靖带兵赶至,正遇燃灯与一少年交手,大惊失色。

      “还不过来帮忙!”

      李靖加入战局,燃灯得了喘息之机,祭出定海珠。

      定海珠光芒万丈,少隗眼睛有伤,被李靖一戟刺穿肩胛骨。

      燃灯祭出黄金玲珑塔,少隗瞳孔一缩,化作玉麒麟原身欲抵御玲珑塔之威,玲珑塔却被一掌推开。

      “主人!”

      炳灵君吐出一口血来,少隗忙掏出一粒药丸,喂入帝君口中。

      李靖看清少年与黄天化八九分相似的容颜,大惊之下,使方天画戟刺下,却被人一枪抵住。

      清虚道德真君踏云而至,吩咐一旁杨任道:“先去救武成王。”

      杨任奉命而去,真君扶起少年,见少年容颜,手上不禁颤抖起来,将真气送入少年体内。

      原来……师尊说的……是真的……

      他真的还能见到他……

      “好些了吗?”

      真君柔声问道,生恐惊吓着他。仔细看去,真君眼中已含上泪意。

      “我没事,多谢道长。”

      炳灵君望向他的眼睛,他眼中的情绪,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可他一回想,就觉得头疼得厉害。

      少年晕倒在他怀中,真君望向燃灯,眼中的暖意已化作无尽寒冰。

      “师兄这是什么意思?”

      燃灯道:“他不是天化,他体内有贫道内丹,贫道不过是想一探罢了。”

      真君怒道:“他是不是天化难道仅凭师兄臆测?若他是呢?师兄难道不曾疑心过他身旁的玉麒麟吗?师兄要杀我徒儿吗?”

      “玉麒麟根本不能化作人形,就算得了机缘,也不可能有与贫道一战之力。天化虽英勇,又怎么可能一掌挡下黄金玲珑塔?”

      何况那少年……似乎并未使出全力……

      真君眸光一厉:“不管他是不是天化,师兄若要杀他,不如连贫道一起杀了!”

      见真君失控,燃灯不欲与他起冲突,拱手道:“是贫道鲁莽,请师弟息怒。”

      ————

      杨任救下黄飞虎等人,以五火神焰扇将方义真等人随狂风扇去。

      黄飞虎在陷车中问道:“敢问义士何人?”

      杨任下了云霞兽,拱手道:“黄将军,在下不才,是上大夫杨任。被昏君剜去二目,多亏被道德真君所救,今奉师命下山,特来破瘟癀阵,先救将军,将军可先投农家,以作内应。”

      “道……道德真君……那你可……见过天化?”

      黄飞虎喃喃问道,杨任点了点头,笑道:“我上山时,小师兄才八九岁吧,才这么高,被我吓坏了,却要听我讲故事,特别可爱。闯了祸,便带着玉麒麟一起跑,连师尊都追不上。”

      杨任在身前比划着那小家伙的身高,忍不住笑出声来。

      黄飞虎一时怔然,他想再听杨任多说一些,可杨任身负要务,他也不敢误了大事。

      杨任眼中闪过不忍,终究未把方才遇到的少年说出口。

      怕让人空欢喜一场,怕希望终究成为失望。

      ————

      杨任到底文官出身,不忍害方义真等人性命,只是将其扇走。

      李靖遇上方义真,两方都吃了败仗,各憋着一口气,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

      方义真枪法精神,李靖与少隗交战时费了不少精神,一时间难敌其手。

      方义真卖了个破绽,李靖驱马追上,方义真反手一枪将其打落马下,眼看一枪就要挑死李靖,却被一根树枝挡住。

      来人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容颜与黄飞虎竟有七八分相似,方义真问道:“来者何人?”

      少年抿了抿唇:“迷路了,甘枣山是这里吗?”

      少年歪着脑袋,望了望方义真,又望了望李靖。

      “……”

      李靖问:“我伤你,你为何救我?”

      少年只答:“是谁我都会救,又岂会因你伤我而藏有私心。”

      李靖默然,当年,黄天化为了救他,险些丧命。

      他说:“为君者止戈爱民,为将者肝脑涂地。我虽不喜欢你,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折在敌军手中。”

      黄天化的刀,永远不会面向同伴。

      方义真见少年并无恶意,也放下戒备。

      “此处是甘枣山无疑,你要找什么?”

      少年眼神一亮:“神箨草,你知道在哪吗?”

      方义真遗憾地摇了摇头,李靖却趁机操起方天画戟,刺死了方义真。

      少年眸中闪过一丝怒气,将李靖踢倒在地。

      “谁准你杀他?”

      少年气得胸口起伏,少隗忙扶住了他。

      李靖忙道:“我奉丞相之命营救武成王,此为敌营之人,若不杀,恐日后为患。”

      “武成王……”

      少年捂着脑袋,只觉头痛欲裂。

      ————

      “少隗,找到了。”

      望见崖壁上一株神箨草,少年眸光一喜,飞身上崖。

      “哎呀,主人你慢点!”

      少隗连忙跟了上去。

      炳灵君将神箨草塞到少隗怀中,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此处名为甘枣之山,那枣子必然不错,我去摘几个。”

      “您小心点呀!”

      还不等少隗反应过来,炳灵君便已落到树枝上。

      少隗跺了跺脚,连忙跑到崖下守着,免得他掉下去。

      “不能吃!”

      炳灵君摘了几颗枣儿,一道雄厚的声音传来,将树叶震得都颤了几下。

      少年似受了惊吓,心口急剧跳动起来,枣儿掉到树下,他脚下一滑,便往崖下摔去。

      黄飞虎忙弃了五色神牛,飞身追了下去,紧紧拉住少年的手,将短剑插在崖壁上。

      急速的下降让炳灵君的心脏撕裂般的疼,虽有黄飞虎护着,他还是在崖壁上甩了几下,呕出好几口血来。

      “放……放手……少隗……在……”

      话不及说完,少年便已晕厥过去。

      待黄飞虎看清他的容颜,一时怔住,眼泪不自觉地从眼眶中涌了出来。

      无限的狂喜将他笼罩,将少年的手握得更紧。

      “天……天化,你……你坚持一下,爹……爹爹带你上去。”

      连黄飞虎自己都不曾发现,他的手已经抖成筛子,连声音都带上几分颤意。

      他费力地利用短剑往崖上爬去,每每撞在崖壁上,他的心都跟着疼一下。

      终于爬到了崖上,黄飞虎的手臂已被磨得鲜血淋漓,他恍若未觉,抱紧了他心爱的孩子。

      “天化不怕,爹爹在这,爹爹带你去找医师,爹爹会保护你的。不怕啊,不怕。”

      黄飞虎将少年紧紧抱在怀里,生怕一眨眼他便消失不见。

      失而复得,如获奇珍。他心爱的孩子以那般惨烈的方式离开了他,这让他,如何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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