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3、白头偕老 ...
-
谢喻便这样大剌剌地住下了。
他将韩世昌叫到魏宅中布置了一番,韩世昌便带着二百谢家军,也准备在守城军大营欢度新年。
鲍荇面上一副受宠若惊喜不自胜的模样,实则嘴中发苦。
他可万万不敢去试谢喻的脾气,便紧急约束守城军,每日里天不亮就起来训练,到月色朦胧时才将人放回。
连带着驻守城门口的人,都要一个个对百姓笑脸相迎,万不敢再有欺压之事发生。
弄得这段时间进出城的人都心里发毛,总觉得这群守城军笑得一个比一个猥琐。
不过出乎鲍荇意料,竟然无人叫苦。
大概是榜样的力量太过强大,守城军们日日看着谢家军操练,瞅瞅那如虹的气势,便自然而然咬着牙严格自律起来。
加之如今大家都知道谢喻将军可就住在清泉,他们更是牟足了劲,万一能得谢将军青眼,别说是有幸进谢家军了,能被他老人家指点两句,也足以受益终身。
鲍荇神色复杂地看着每日早出晚归,还跟打了鸡血似的手下,心中说不挫败是假的。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他只能安慰自己,像谢喻那样的变态天才,大舆开国以来也就出了这一位,不能以人的标准去衡量他。
除夕夜,谢喻与魏家人坐在一处,举杯共饮。
在满桌子热菜升腾的雾气中,他看到对面魏陶姜喜气盈盈的脸,听着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喜庆话,心中似有一处存在良久的空隙,被一点点填满。
魏寒塘抚着胡须:“愿新年,胜旧年。”
魏陶姜喜笑颜开:“但入新年,愿百事,皆如意。”
魏阮娘盯着姐姐:“岁岁年年,共欢同乐,嘉庆与时新。”
李姨娘一脸欣慰:“春祺夏安,秋绥冬禧。”
大家说完,齐刷刷看向谢喻。
谢喻懵了,期期艾艾:“从教一岁大家添,但只要,明年强健?”
他也就知道这一句,还是有一年参加宫宴,大家致贺词时他却只能跟木头似的站着,云青畴实在看不过眼,事过后才硬逼着他背了这一句。
他心中本有些忐忑,觉得自己在这一家子人面前像极了文盲。
却没想到他话音一落,众人就齐声叫好。
谢喻看得出,那不是皇宫中觥筹交错时的敷衍,而是大家真的喜上眉梢,真心收下了他的恭贺。
他心中愉悦极了,咧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举着酒杯与大家相碰。
这一夜大家都是喝得微醺,魏陶姜微红着脸,一双桃花眼带着些朦胧醉意。
“谢喻呀,我救过你,你又救了我,这叫什么?这就叫缘分!你听我跟你说……”
一听这熟悉的开场白,魏阮娘神色一僵,便赶紧扶着姐姐,轻声道:“阿姐,夜深了,该回屋睡了。”
魏陶姜迷茫地看一眼妹妹:“不是要一起守岁的吗?睡什么睡?”
魏寒塘却也赶紧嘱咐魏阮娘:“快扶你姐姐回屋去。”
自家女儿的德行,当爹的最清楚。再喝几杯,没准一会儿魏陶姜就要攀着他的肩膀,哭着喊着要跟亲爹结拜了。
平时只有他们自家人,由着魏陶姜耍耍酒疯倒也无碍。
此时尚有谢喻在场,他当爹的还是要维护闺女的形象的。
魏阮娘紧赶慢赶强行托着姐姐起来,哪知道还没转身,魏陶姜已经开始自由发挥了。
“不是,别拽我啊!我话还没说完。”
“小谢啊,我跟你说,一般人我都不跟他说这话,我当你是真朋友才说的……”
谢喻倒是有心听听真朋友该说的话是什么,可惜魏阮娘已经干脆利落捂住了姐姐的嘴,歉意道:“谢将军见谅,姐姐累了,我先扶她回去了。”
谢喻心中遗憾,只能点点头。
夜里。
谢喻躺在床上,看着窗上映出的白光。
外面又是大雪绵绵,这光反照进来,倒映得夜色明亮如白日。
他罕见地失眠了。
也不知是那酒的后劲太大,还是被这光刺得没了睡意。
他满脑子都是魏陶姜红彤彤的小脸,带着明媚的笑意,一双波光粼粼的眼睛,就这样看进了他的心里。
一想到那双眼睛,温暖,明亮,带着清澈的善意,谢喻就控制不住骤然加速的心跳。
他捂住胸口,闭上眼睛,却忍不住一遍遍去回想。
从魏陶姜的眼睛,想到她说话时微微翘起的唇角,从他们初次见面时,她拂过他眼睛的指尖,想到她雪白脖颈间那一道刺眼的红痕。
谢喻神色骤寒。
该死的喜匪,那日一把火烧了他们的尸体,还是太便宜他们了。
魏陶姜多好的人啊,不知是怎样的狼心狗肺,才舍得伤她。、
谢喻憎恨,也不解。
他觉得全天下的人,凡是与魏陶姜有过一面之缘的,应该都是仰慕她的,感激她的,不由自主想要靠近她的。
就……
就如同自己一般。
他拿被子罩住头,闷闷地笑出声来。
可是笑了一半,就听到“笃笃”的敲窗声。
谢喻瞬间警醒,暗道自己粗心,竟然都没有留意窗外有人靠近。
他直起身子,一脸警惕:“谁?”
“小谢小谢,开门呀!”
是魏陶姜还带着醉意的声音。
谢喻放松下来,赶紧过去打开窗子。
窗外是魏陶姜有些摇摇晃晃的身影,谢喻急忙探出身子去扶。
可是魏陶姜却很快扒着窗沿站稳,一脸疑惑:“小谢啊,是你太大了吗?怎么显得我家的门这么小啊。”
谢喻哭笑不得,小声辩解:“这个是窗子。”
魏陶姜一眼瞪过去:“胡说!我能分不清门和窗子?你还真当我喝醉了?”
虽说是在瞪人,可是她此时脸蛋和鼻尖冻得通红,一双眼睛都不聚焦了,实在是没什么威慑力,反倒显出几分憨态可掬。
谢喻看得心痒痒,若不是顾着礼数,真想伸手捏捏她的小脸。
他强自忍住,从善如流:“嗯嗯,阿姜说得对,这是门,小门。”
魏陶姜嘟起嘴:“看来明日要找人将这门扩一扩,这可怎么走啊……”
谢喻认真看着她,又怕她冻着又贪恋与她共处的每一刻。
要是天气和暖就好了,他想听着魏陶姜一直说话,说什么都好,说多久都好。
只要那个听话的人,是自己就好。
魏陶姜唠叨了几句,很快想起来意,鬼鬼祟祟地四下瞅一眼,从怀中掏出个东西塞进谢喻手中。
谢喻低头一看,却是一块流光溢彩的宝石,个头还不小,足足有他半个拳头大。
不过这宝石看着有些熟悉。
魏陶姜一根指头比划在唇前,对他“嘘”了一声。
“我知道你肯定惊讶,可是不能声张哦!这是我从三叔公的拐杖上硬抠下来的,哈哈哈,三叔公心疼了好久。”
谢喻无奈地笑了,带着些纵容看向魏陶姜:“嗯嗯,阿姜做得真好。”
魏陶姜指尖抵着红唇,笑得宛如一只小狐狸,狡黠而诱人。
她这模样落在谢喻眼中,引得他喉头发紧,不自觉地挪开了目光。
偏生手中的宝石温度渐渐降下去,变得有些冰凉了。而谢喻心思一歪,便想到这宝石刚入手时的温暖是从何而来……
他耳尖发烧,越发不敢去看魏陶姜。
魏陶姜见他微微低着头,笑得更加得意:“感动了吧?这一块可是上好的蓝宝石,别说是清泉了,整个西北这么大的也只有这一块。你收好啦,要是哪天养不起你的谢家军了,把这块蓝宝石当了,少说也能换个五千两……不对,一万两……不对,应该能换个七八九十万两黄金吧。”
谢喻在她的絮絮叨叨中窘迫略减,抬目一看,她掰着指头算得一脸认真。
“好的宝石可抵万金,你却是举国都换不来的珍宝啊……”
他轻轻叹出这一句,旋即又紧张地闭上嘴。
幸而魏陶姜压根没注意他在说什么,送完宝石便觉得心头大事已了,困意渐渐席卷而来。
她打着哈欠,摇摇晃晃地转身:“我走了,你早点睡。”
谢喻着急,她这个模样,一路走回去还不得跌伤?
他急匆匆地离开窗户,打开门追了上去。
却没想到步子刚跨出,魏陶姜便一脸不满地回头,伸出手指指向他的脚。
“你就站那儿,不许动。”
谢喻脚下一滞,竟然真的不敢乱动了。
魏陶姜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嗯,这样才乖。不许跟在我身后哦,动了我明日就不理你了。”
谢喻无奈,只能心中道一声“抱歉”,表面乖巧地点点头。
待魏陶姜走出七八步后,他急忙跟上去。
谢喻轻功过人,有意控制之下,几乎没发出半点声响。他只踩着魏陶姜踏出的脚印走,踮着脚,以防踏雪的“咯吱声”惊到她。
大雪纷飞之中,偌大的院落便只剩他们一前一后两人,隔着几步的距离,却踩着同一串脚印。
雪势越来越大,短短一段路,两人头上身上便都落了白白的一层。
等到了魏陶姜房前,见她进了屋,回身要关门了,谢喻才急忙一个飞身跃到了墙角,藏起了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