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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二章 风起云涌 第三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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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天香楼位于杭州城东,是武林第一美人倾城的居所。倾城不仅美貌,而且多才。无数武林人士争相做她入幕之宾。豪掷千金者有之,比拼武力者亦有之,更有甚者,毅然终年宿于国色天香楼下,以期打动芳心。但倾城根本不为所动。数年来,能够被请进国色天香楼的人只有一个。
花灯初上,国色天香楼流光溢彩,似在专门等待贵客。
小鬟正在门口左顾右盼,见到薛牧云瞬时笑逐颜开,欢欢喜喜带着他穿回廊,过假山,来至最里面的院落。室内香烟袅袅,幽香扑鼻。
小鬟安置好薛牧云便悄悄退出。
室内的烟雾愈发弥漫。
似有若无的琴声撩拨着心弦。
烟雾中一个女子款款而来。那女子一袭淡紫色衣裙,头上插着紫玉钗,一双眸子明如秋水。窗外新月初升,而她的美让月也失了颜色。
“薛大哥!”世上最好听的声音也及不上这一声呼唤。
薛牧云负手而立,微笑道:“倾城,找我何事?”
倾城一双妙目凝望着他,“没事就不能找你么?薛大哥,你架子越发大了,我前后请你三次你才肯来。”
薛牧云叹道:“我俗务缠身。”
倾城嗔道:“都是借口。”待他落座后,她亲自斟茶,又奉上,“这是阮烟萝,是鹫罗国的贡品,万两黄金都换不来的。”
薛牧云欠身道:“多谢。”见他接茶时刻意避免触碰到她的手,倾城脸色微微一黯,调转话题,“你在查幽灵宫?”
薛牧云犹豫一下,还是点头,“你怎么知道?”
倾城笑笑,“我有耳报神”,她凝视他眼睛,“需要我帮你留意一下吗?”
薛牧云想也不想,“不必。”
“你不相信我?”
薛牧云一笑,“怎么会?”
倾城低声道:“那你为何总和我这样客气?”
薛牧云道:“我只是...不想让你卷入江湖纷争。”
倾城的笑容愈□□缈,“你知道,我早已身在江湖。更何况,无论为你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薛牧云站起身,“倾城……”
“薛大哥”,见他神色郑重,她忙打断他,黯然道:“你什么都别说了,我早已明白…”
薛牧云歉然。
她忽然抱住他,从他救她的那天起,她就不可救药的爱上他!可他的心却像云一样缥缈,让她捉摸不到。
究竟什么样的女子才能让他动心,让他为之颠倒呢?这般的俊雅出尘,本不该存于这世上。听着他的心跳,她闭闭眼,只要他不爱上别人,就算不爱自己也不打紧。这个念头一出,她自己也是一惊,怎地我这般自私?难道我宁愿牧云孤单一世?
薛牧云不忍再伤她,只得任她抱着,既不拒绝也不回应。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般命犯桃花,纵然他不惹人,也总有女子为他误了终生。
倾城低低道:“牧云,今晚留下来陪我吧!”
薛牧云断然道:“不行。”
她祈求道:“一夜,就今晚一夜。”
他将她轻轻推开,蹙眉道:“倾城……”
她抢着道:“我知道你是不想误了我,可是我不在乎…”
他打断她,“倾城,你怎能这样看轻自己?你又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她垂下头,满脸羞惭。
他轻拍她肩头以示安慰,“你好好保重,我去了。”
倾城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面上的神情说不清是喜是悲。
门口,两个小鬟正窃窃私语。
“刚才那人就是星曜阁主?”
“除了他,还有谁能有这般气度?”
“星曜阁主怎会这般朴素?”
“你见惯了那些锦衣华服的公子哥,便以为天下的男人都是那个样子。”
“不过现下我知道那些男人根本没法和他比…”
薛牧云从国色天香阁一出来,就看到对面立着一人,鹅黄色长衫,长身玉立,腰间悬着一把古剑,正是苏少卿。
苏少卿叹道:“这已经是我第二次看你从那儿出来。”
薛牧云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少卿反问道:“我想的哪样?”
薛牧云一怔,继而清朗一笑。
苏少卿感慨道:“看来男人长的太好看实在不是什么好事。”他顿了顿,“去喝几杯怎么样?”
薛牧云点头道:“乐意奉陪。”
天上有月,有星,晚风吹来还有一阵凉意。薛牧云和苏少卿坐在屋脊上喝酒。他们的身旁已散落了好几个空了的酒罐。
苏少卿道:“看不出你酒量这么好。”
薛牧云笑道:“我虽然不喜欢饮酒,奈何身边酒鬼太多…”
苏少卿哈哈大笑,仰头又喝了一大口酒道:“我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那天,那时你手下留情我怎能不知,只不过不愿承认罢了。”
薛牧云道:“都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做什么。”
苏少卿朗声道:“薛兄,你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让我钦佩的人,我苏少卿能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快哉!”
薛牧云举起酒坛,道:“来,苏兄,我敬你。”二人各自将坛中酒饮尽,脑海中均浮现出相识时的场景。
苏少卿是四大世家苏家的公子,天资极高,在世家子弟中亦是佼佼者。十二岁时就曾以一把木剑击败云南飞星海穆先生跻身高手行列。这样一个人却对自己并不满意,只因他知道,他并非同辈中最优秀的那一个。
所以,他加倍苦练,期望有朝一日可以击败那人,证明自己。
在他十五岁那年,他觉得他的剑法已有大成,遂带着他的名剑,来到苏州,向那个不知在心里过了多少遍的名字的主人——薛牧云,发起挑战。
他还记得那一日薛牧云也穿了一身素朴的青衣,一个人坐于花树下看书,他立于屋脊上叫他,“喂,你就是薛牧云?”
花树下的少年轻轻抬起头,他平生第一次见到如此清澈的眼睛,不知怎地,他竟觉得自己有些冒失。不过他仍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
继续道:“我叫苏少卿,今日特意前来向你来挑战,不知你敢不敢应战?”
少年笑了,将书合上,“你要怎生比法?”
“先比兵刃,再比拳脚,最后比暗器。”他连珠炮般一口气说完。
少年道:“就这些?”
苏少卿一怔,“就这些。”
“那么,请出招吧。”少年挽起衣袖,做了个“请”的手势。
苏少卿再度怔住,他见这少年文质彬彬,一推就倒的样子,以为他必会推辞一番,哪知比他还痛快,他倒有些含糊,片刻,他方道:“今日比武…我们点到即止,我在地上画些圈子,比武时脚要踩着圈子。”怕对方不解,他特意解释,“以免伤了你,两家面上不好看。”
少年笑道:“都依你。”左足在地上轻点,身子轻旋,便有青砖粉末簌簌而起,转瞬间地上便现出一个圈子。
苏少卿不服,身子急旋,也同样画出一个圈子。他怕少年抢了风头,不待立定,便又画出第二个,就这般一口气连画十数个圈子。待得画完后,才发现少年一直静立当地,用一双清可见底的眼睛望着他,“你腿上功夫不错。”
苏少卿的脸“腾”地红了。明明自己比他更大,却处处被他压制。他“噌”地拔出宝剑,“你的兵刃呢?”
少年摊了摊手。
狂的可以!他不再废话,长剑一挺发起进攻。少年轻飘飘闪身避过他一剑,身子轻旋,回了一掌。二人你来我往过起招来。仅仅二十余招,他便有些支持不住,只觉少年全身都散发出一股巨大的气场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让他每出一招都好似推山填海般格外费力,动作也开始迟滞。他心中十分不解,瞧他每招都平平无奇,如何能有这般威力?勉强再撑得几招,苏少卿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愈发没有还手之力。他挥出一剑,翻身上了屋脊,又从屋脊上飞掠而下,直刺少年。少年左足点地,身子后倾向后滑出数尺。苏少卿再接再厉,借着飞掠之势将剑向前一递,长剑裹挟着剑气将少年网住,眼见少年已退至屋角,退无可退,苏少卿面露得色。哪知少年轻抬右手,修长二指在空中虚拨,“波”一声,原本圆融无碍的剑气似气泡般破开,转瞬即逝,少年轻飘飘一纵如惊鸿般从他头上掠过,苏少卿吃了一惊,万没想到自己苦练十年的“惊鸿一掠”竟被少年如此轻松化解,他刚欲转身,肩头已被少年按住,少年轻轻道:“别动。”
苏少卿脸色瞬间发白。
少年右手轻拂解开他穴道,“苏兄,承让了。”
少年手下留情苏少卿如何不知,但十余年苦功让他心有不甘,此时他脑海已被“赢”字占满。他见少年转身拿书,未及多想便掷出一把银叶,分射少年全身要害,“小心暗器!”
少年脸色微变,身子轻轻跃起,同时左手扬起,甩出一把棋子,用的正是漫天花雨的手法。刹那间,火花四射,每一枚围棋子皆撞上一枚银叶。根根银叶应声而断,跌落地上。衣袂起落间,少年轻飘飘落下,脚下仍是苏少卿所划的圈子。
苏少卿额上豆大的汗水涔涔而下,银叶出手的一瞬间他便已后悔,遂出声提醒对方,眼见对方平安无事,他既欣慰又惭愧,整个人瘫坐地上,“薛兄弟,我服了你了!”
少年清润一笑,将手递予他,他握住少年的手站起身。从此薛牧云是苏少卿此生最好的朋友。如果说有些生命的存在就是为了衬托别人,那么他苏少卿心甘情愿给薛牧云当绿叶。
“不知这江湖还能太平多久。”薛牧云的话语将苏少卿从回忆中拉回,他疑惑道:“发生了什么事么?”
薛牧云摇头道:“还不清楚。”
苏少卿见他不欲多说,便不再追问,只道:“男子汉大丈夫,不畏事来,但愁无事。若有用着苏某之时,少卿随时听你驱遣。”
薛牧云慢慢点头,“多谢。”
二人再次对饮,酒坛相碰,酒水摇荡,荡出点点星光,也荡出心底豪情。
“薛兄,我最近又创出一招剑式,演给你看…”苏少卿说着手指翻飞起纵,“如何?”
薛牧云并不答言,只伸出二指去夹苏少卿手指,苏少卿二指往左一划,中指做勾去勾薛牧云食指,薛牧云并不躲,待对方勾住自己之时亦反勾住对方,往里一带。苏少卿“啊”了一声,脸如死灰。他原本对自己所创这式十分自得,万想不到里面竟有如此大的破绽,若非薛牧云点明,迎敌之时使出后果岂非不堪设想。
他愣愣望着前方,失魂落魄。
薛牧云拍拍他肩头,“苏兄勿恼,你看这样如何?”他说着以手指将苏少卿的剑法又演示一遍,只在结尾处稍加改动,这一改何其精妙,如同在山水画中添了几个人物,仅仅几笔,山水立时灵动起来,而且愈发层次清晰器局开阔。苏少卿大喜,“妙!你这一填不仅弥补了破绽,连威力也是大增。薛兄,我苏少卿佩服的五体投地。”说罢深深一揖。
薛牧云急忙将他拉起,“我只不过在你基础上稍加改动而已。”
“薛兄,你可真是个武学奇才…”他拉住薛牧云谈谈说说,从武功谈到理想,又谈到各大家族,以及江湖往事。说到后来,舌头都已大了,相同的话也已说过好几遍。
薛牧云一直微笑听着,不曾打断。
不知不觉东方渐渐发白,一排排屋脊在晨光里露出清健的轮廓。凉风吹来,苏少卿打个寒噤,酒醒了大半。他伸个懒腰,“好久没这么畅快了。”
一道女声柔柔响起,“你倒是畅快了,也不考虑考虑人家薛大哥。”
苏少卿挠挠头,“幻幻,你怎么来了?”
苏幻幻面露嗔色,轻声道:“哥哥可还说呢,你是镇日无事,薛大哥阁中事务何其多,叶大哥他们都找了他半宿了。”
薛牧云奇道:“小叶找我?”
正说着就见叶溪寻急匆匆而来。
“阁主,出事了。”他望了苏少卿兄妹一眼,略带迟疑。
苏氏兄妹知这是他阁中事务不便多听,主动回避。叶溪寻见他们走远方俯在薛牧云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薛牧云脸色微变,“我们这就起身去江城。”
一夜无眠后,倾城斜倚在栏杆上,呆望着小院中的各色花朵。那些花开得正盛,却于绚烂中透着疲惫。想来不久就将随风而逝了。
漫天的絮影,飘飘摇摇,落上湖面,也落上她裙裾。
她幽幽叹口气,踏着落花,旋起身子,衣裙的下摆随着她舞姿时起时落,衣舞翩飞,一舞倾城。
只听一个声音冷冷地道:“可惜了,这一副婉妙身姿竟无人欣赏。”
倾城身子一抖,向着声音来源望去,只见一个戴着铜面具的黑衣人坐在亭子顶上,即使离的很远,倾城还是能够感受到阵阵寒意。她忙敛衿为礼,恭恭敬敬地道:“倾城见过使者。”
那人翻身下亭,冷笑道:“我还当你早已忘记红雪谷了。”
倾城低声道:“弟子不敢。”
“谷主交代的事怎么样了?”
“薛牧云…正在追查幽灵宫。”
黑衣人道:“这些我都知道,用不着你废话。”他语气严厉起来,“说正经的!”
“薛牧云不肯上钩……”
“哼,凭你的姿色,还不能让他动心?”
倾城低下头,“弟子无能。”
“抓紧时间,你也知道,谷主的耐性并不好。”
“是。”
黑衣人声音高了些,“别给我玩儿阳奉阴违那一套,如果再没有进展,谷主就派其他人了!”
倾城一惊,颤声道:“弟子不敢。”
黑衣人恨恨地道:“不择手段的毁了薛牧云,听懂了么?”
一阵风吹过,吹乱了倾城的秀发,她神情悲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