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不销魂》堃堃君

57、第九章 相爱容易相守难 第一节

　　莫嫣然回到山洞时已是清晨，轩子玉正盘膝用功，薄雾缭绕在他身周，让他的脸稍显朦胧。濡湿的发丝贴在鬓角，其余地散落胸前，随着呼吸起伏。莫嫣然静静看着他，像第一次见到。片刻，轩子玉缓缓睁开眼睛，二人相视一笑，手挽住手。
　　莫嫣然是开心的，毕竟轩子玉是她所爱之人，她又是难过的，她实在很担心薛牧云，担心他想不开，担心他出事。
　　是夜，轩子玉让出山洞给她住。他们没确定关系时，他一而再再而三“侵犯”她，如今倒守起礼来。
　　一夜噩梦后，莫嫣然起身出洞，轩子玉已经没了踪影。她心口空落落的，便坐在洞口等他。不多时，轩子玉归来，他右手扛剑在肩，剑尾还挑着一坛酒，左手则拿着个花环。
　　“给。”他将花环送给她，自己则仰在旁边喝酒。他喝酒不是一口口喝，而是“灌”。莫嫣然默默看着他，二人目光相对，他眸子里已没了往日的冰冷。半晌，他极其不舍地将酒坛递过来，她轻轻摆手，弯起眉眼，“君子不夺人所爱，何况…我也不是酒鬼。”
　　他斜睨她，“跟小商不是喝的挺好…”
　　“你…”她一呆，脸慢慢红了，原来他都看到了。
　　他冷哼，“你以为我不点头，凭商残梦能带你走？”她一愕，怪不得…怪不得那天守卫出奇的少…她愣愣望住他，他清瘦的出奇，衣袂发丝在风中轻扬，身上却有一股慑人的气势，仿佛天地一切尽皆掌握。她心中一阵悸动，怜惜？仰慕？爱？她终于明白自见他第一面起她就已被他这矛盾的特质所深深吸引。她望住他，目光慢慢变得缠绵。他也注视着她，没有厌烦，没有嫌弃，就那样接住她的感情。二人虽未言语，却胜过千言万语。可是…不对呀，那水若寒...她忽然一阵眩晕。明了她的疑惑，他道：“我没想到小水真会对你下手，他现在对我还有用，以后...”他没有说下去，她却已打个寒噤。他看似清澈，其实深不可测。
　　他捧起她脸，“我很出乎你意料？你若后悔，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她轻咬嘴唇，“你把我当什么人...”
　　他笑笑，笑容里带上了愉悦和满足。刻意别过脸，他道：“我已查看过，穿过这片林子就是江阴地界，我们从那里回紫玉山庄。”
　　听到“紫玉山庄”四字，她脸色微变。
　　他沉声道：“我知道你不喜欢那里，”他叹口气，“等一切结束，我…”她期待着他说下去，他却调转话题，“你饿不饿？”“我…”经他一提，她才发现自己已经饿了两日。
　　他道：“抱歉，忘记带你去吃饭。”
　　她奇道：“没有我，你都不吃饭的吗？”
　　他笑笑，望望手里的酒坛。
　　天呐，他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朱衣镇规模虽不及天衢镇，却也是应有尽有。轩子玉喜洁更甚薛牧云，便带着莫嫣然先去布庄。这个布庄名唤“如云布庄”，一字之差，但格局装潢与“轻云”可说一模一样。莫嫣然望着擦得锃亮的招牌心中极不是滋味。轩子玉的衣食住行从来都有人安排妥当，如今他身边人不在，少不得要莫嫣然操持。她望了望他绝美的脸，挑了宝蓝、杏黄、白色三匹。想象着他穿上的样子，脸上微微发热。二人付账后出店，恰好一人急急冲入，与莫嫣然撞在一起。二人抬头皆惊呼一声。原来对方竟是天衢镇轻云布庄那个掌柜。莫嫣然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脸登时涨得通红，愣在当地手足无措。那掌柜一面向莫嫣然打招呼，一面向她身后寻去，哪知却见到了一张更俊也更冷的脸。掌柜一阵错愕，眼中腾起迷茫，望望莫嫣然，似乎明白了什么，目光从困惑慢慢变为鄙夷。
　　二人出门，回思方才情境，莫嫣然心中有如针攒，她垂头道：“或许…我真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我不嫌弃。”
　　她一愕，抬头望他，他表情语气一如往常，似乎说的也是很寻常的一件事。
　　“你…”她跺脚，手已被他握住。他的体温较常人为低，却带给她心定的感觉。仰起头，他平素清冷的目光中多了份怜惜，她心里一暖，将头轻轻靠在他肩膀。
　　二人来到镇上最大的酒楼——醉仙楼，拣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了，叫了龙井虾仁、叫花鸡、藕粉桂糖糕、一盘青豆，自然还有酒。二人一落座，便引得店中人侧目。若在往日，轩子玉早已逼得他们不敢再看，不过今日他却只是喝酒，那些往日让他厌烦的目光似乎不再那么难以忍受。他酒喝得很急、很快，几可说“灌”。两坛酒之后冷白的皮肤渐渐泛起暖色，如上好白玉被握久了变得愈发温润通透。他招手，小二再度上前，他声音不高不低，“再来两坛。”小二答应着正要离开。莫嫣然急忙阻止，“我们不要了，给你添麻烦。”
　　小二迟疑一下，赔笑着望望轩子玉，又望望莫嫣然，似乎不知该听谁的。
　　轩子玉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小二下去。他俊眉拧起，“莫嫣然，我并没阻你吃饭，你何苦妨碍我喝酒？”
　　莫嫣然俏脸绷起，“我是你大夫，我说不能喝便不能喝。”她凑近他压低声音，“你再啰嗦，以后一滴酒也不许沾。”
　　轩子玉叹息一声，目光瞟向桌面，随手将一粒青豆掷向半空，然后用嘴接住，继而露出奇怪神色。莫嫣然道：“怎么，不合口味？”
　　轩子玉只摇摇头。
　　莫嫣然将其他菜夹入他碗中，他只尝了一口便不再动。百无聊赖之际，他把玩起那盘青豆。说也奇怪，那豆子被他一会儿码成三层，一会儿堆成五列，排得整整齐齐，绝不乱滚。莫嫣然虽不懂武功，却也知道他这手上功夫了得。只不知江湖中人若听说幽灵宗主用最上乘内功码青豆会作何感想。
　　莫嫣然轻轻叹口气，“你怎么就对这盘豆子情有独钟？”她本想将之取走，却见对方不知何时竟用青豆拼出个“嫣”字，不禁一愣，轩子玉手一扬那些豆子便散了。莫嫣然知他最好面子，故作淡定低下头去，心里却开出朵花来。
　　片刻，她轻轻道：“那个，你好歹吃一点。”她将藕粉桂糖糕往他身前又推推。
　　轩子玉勉强吃了一口，又蹙起眉，“比你做的差太远。”他脱口而出，二人均又一怔。
　　轩子玉咳嗽一声，不大自在地拧过头去。莫嫣然见他又在掩饰，暗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