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约营业》顺匀

2、第 2 章

　　5.

　　影后说，我的爱人是位数学老师。

　　于是热搜又瘫了一次。

　　而这一回大多数人的关注点已经不仅仅在她丈夫的容颜上。百度百科里天蓝色背景下的官方证件照只需要一个名字就能将他过往的生平全部联系在一起。一开始天崩地裂的朴素出身和后续不知从何时开始的转折腾飞看起来像是什么逆袭文的主角标配。

　　老师的确是他的工作的一部分，谢婴没有撒谎。
　　可也许现在更多人会叫他顾教授、顾院长……顾书记。

　　2#你管这叫数学老师
　　11#谢婴你是懂性缩力的

　　网友们的沸腾像是一场狂欢。

　　大多数人都当过学生，可只有少部分人在毕业后成为园丁。教育系统的特殊性一直被人津津乐道，因为这是一个大家都熟悉却十分陌生的领域。森严又封建的“学徒制”传承一直让学术圈的名声有些微妙，层出不穷的丑闻和“学阀”牵扯上了纠葛。

　　顾时谦不过38岁，刚刚迈入这个圈子顶层捕食者行列的最下游，就已经获得了太多比之他年纪来说炙手可热的头衔。

　　当职级到了这个层面时，曾经所有对于他们是否相配的流言不攻自破。

　　制片人在拥抱女明星的那刻眨了眨眼睛：“你给了我们一个很大的惊喜。”

　　是喜？还是惊？

　　谢婴的笑容没有变，抬手整理了一下耳畔的碎发才把视线重新收回来。她早已经没有年少时候的冲动任性，反握住对方的手笑道：“说这话也太早了！”

　　又把话题扯回了节目本身。

　　顾时谦站在谢婴旁边，他可能并不太适应周遭如同摄影棚一般的光影构造，只是轻轻垂着眼摆弄围巾上的流苏。他的手指非常纤长，像玉雕一样完美无暇。他的职业让这双手和洁白的粉笔联系起来，让人好奇掌侧会不会有教书育人时留下的缱绻痕迹。

　　男人穿着深色的大衣，在早春时节还有人穿羽绒服的对比下显得有些单薄。所有的人都围着谢婴，他就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等候，不知道他偶尔抬眸的时候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对话还是单纯在看向自己的爱人。

　　——顾教授真的好高冷啊
　　——不过他真的一直在看婴姐

　　所有人路过时都这么想，于是更加放轻了脚步，连对话都变得更加客气和尊敬。

　　谢婴一把拉住他坐进镜头，别墅的沙发前，PD在轻声讲解着规则：

　　1. 他们的住宿是免费的
　　2. 在一个月拍摄期间，家务和饭食需要自己搞定
　　3. 家庭每日预算50，不可以向任何人求助
　　4. 每日完成任务可以申请一件所需物品，金钱除外

　　虽然是一档完全没有任何生存挑战和特意制造爆点的节目，观众们要看的反而就是这种全自然情况下的互动。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嘛，对于明星夫妻而言，没有剧本比有剧本还难演。

　　往往就是在急于创造镜头，又受困于经费限制的情况下让人窥探到夫妻的真实关系。

　　“好了二位～还有什么问题吗？”主持人笑眯眯地开口。

　　谢婴看着镜头里飞速闪过的各类问题，微微挑眉，眼神中有着清润的光，似乎在动什么坏心思。粉丝和路人都叫她小狐狸不是没道理的，她举手：“请问！我们住一间房子吗！”

　　-啊啊啊啊姐别秀了
　　-真的好会，姐夫的表情瞬间不自然了
　　-顾教授：老婆别闹
　　-这是可以说的吗？（是的，有什么是VIP不能听的
　　-awww他们俩真的好甜，果然真夫妻才能开这种玩笑
　　-姐的嗓子好哑啊，，，

　　主持人认为影后在做节目效果，也乐意配合：“当然啦～不过如果有要求，比如二位其实根本是合约关系的话我们支持上下铺或者分房睡。”

　　谢婴的笑有一瞬间淡了片刻。

　　三年前她刚生产的时候，顾时谦怕她夜里休息不好于是主动带着女儿单独睡，她一天母乳的夜奶都没有喂过。但现在顾晗并不在身边，她真正问这个问题是因为他们离婚了，且并不和平。甚至说，撕破了两个人最后的一点体面。

　　她没有办法就这么在离婚后的第三天和他私下里再共处一室。

　　主持人还在等待答案，是顾时谦罕见地接过了话茬：“她怕黑，算了吧。”

　　非常敷衍的托词，只是官场里常用的解围手段。
　　弹幕里的小姑娘却一瞬间被年上成熟男人击破了心房。

　　谢婴笑了一声。

　　她感受到顾时谦因为她这声笑缓缓眨了下眼，心里纷涌的情绪更加难以说明。随后听见男人冷淡地问：“对资金来源的限制除了求助以外还有其他的吗？”“打工，兼职或者……”

　　“好问题！”
　　“只要是规则没有禁止的都是可以的喔。”

　　-有没有人觉得教授真的很冷静，英子关心能不能睡一起，他关心养家糊口
　　-别的不说，姐夫今天瞅着真的有点疲惫
　　-啊？？
　　-我懂你……结合姐的嗓子（可怜巴巴
　　-他们不会昨天还在…
　　-感情也太好了
　　-姐夫体力也不行啊（摇头（背手（转身离开

　　彼时自由活动时间已经开始，两个人也要换下相对正式的衣服。摄像机一直跟到了二层的卧室，谢婴甚至不用回头就能感知到它还在工作。

　　所以她拉住了顾时谦。

　　6.

　　男人转身的那一刻就知道她想做什么。

　　顾教授顺从地停在了进门处，把两个人的行李整齐地收拾好后重新站回了她面前。他的面上从始至终都很平静，就像那天她歇斯底里地哭泣，他也只是这样用他那双看狗都深情的眼睛盯着她。告诉她，冷静点谢婴，如果你继续再打方向盘，顾晗会同时失去爸爸妈妈。

　　她差点笑出声，走神地摆弄着手里的领带。

　　摄像机的镜头逐渐推进他们之间，女人不染颜色的水葱指甲在西装的前侧犹豫。妻子给丈夫解领带，暧昧又温馨的画面。

　　郎才女貌，两情缱绻。

　　影后低着头似乎有些害羞，而顾教授就那么静静地看。

　　可谢婴才不是害羞。

　　那天的最后是他们在暴雨中交换座位，由顾时谦开回去的。他们的衣服都因为短暂地开门而被淋的湿透，他的衬衫绷在小臂上，从未疏忽过锻炼的身材不知到底是天赋还是勤奋永远保持着精壮。她站在玄关擦着头发，挤出一个笑，对不起宝贝，今天爸爸妈妈有些事回来晚了。

　　女儿问，可是昨晚听到妈妈在哭，你们还好吗。顾晗才三岁，却已经那么聪明。都说女儿像爸爸，她那双大大的黑白分明的眼神一旦落在人身上，就让她心虚到后背生凉。

　　于是她就这么走过去，当着只是疑惑却什么也不知道的女儿的面，顾时谦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下意识后退。

　　——别动，我给你解个领带

　　“在摄像头前面勒死我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思绪又一次被强行打断。

　　男人有些温热的手只需要一只就能攥住她的两只手。谢婴慌乱抬头，才意识到他只是开一个玩笑。不过她的确因为出神和发呆把系的好好的领带打成了死结。近镜头的时间已经格外漫长，把她的游移和无措都拍了个清清楚楚。他说，在镜头前勒死我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于是谢婴翻了个白眼把一团乱糟的领带留在了他的脖子上，难题丢给男人。

　　“哦…那你夜里小心点吧。”

　　“你是真恨我呀。”男人无奈。

　　谢婴听到这话眉头跳了一下，退开几步，直接跑走。

　　-啊啊啊啊有人get到这段吗
　　-姐真的好笨笨啊，看出来其实不做这种活了
　　-太暧昧太暧昧了
　　-姐想装贤惠娇妻，但其实在家里是公主（比心）
　　-‘你夜里小心点吧’。姐打算怎么教训姐夫，跟我说，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姐夫这句好宠

　　顾时谦抬头又低头，叹了口气。

　　一个人默默处理胸前的烂摊子。

　　7.

　　第一天都是筹备期，没有什么任务，两个人分别洗完澡后发现房间内的摄像头已经关了。

　　谢婴端了一整天的笑容变成了毫无波澜的沉静，一言不发地走到各个角落查看剩余的收音器。顾时谦在处理一些工作上的消息，有太多人震惊好奇他们之间的关系，现在纷纷打来电话询问，借着工作的机会八卦。

　　“好的，嗯…”
　　“可以。”
　　“让纪老师直接联系办公室秘书就好。”
　　“见笑了……是，她就是。”
　　“好，再见。”

　　一通一通的电话，大多数棘手的情况被他三言两语解决。剩下所有不相关的事情他都甩给了秘书去办。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正在陪家人，勿扰的氛围。谢婴看着真想仰天大笑三声，可惜她笑不出来。没有人能够在离婚后第三天要重新演初恋的情况下笑出来。

　　而且她读书少，所以眼睛好，她早就看见了顾时谦摘下的戒指。

　　放在书桌上，下面垫了一张餐巾纸。

　　“难为你了啊顾教授，跟我在这里演夫妻情深。”她拿毛巾擦着头，没有吹风机的艰苦人生让她格外烦躁，所以当知道收音器也休眠的那一刻她直接将尖锐的一面暴露出来。

　　顾时谦头都没有抬，纤长的手指翻过一页文献。

　　在无纸化办公盛行的时代，只有少数人还保持着收录借阅纸质文献的习惯。她知道他那半箱子大半都是书。

　　“…协议的第八页……”“如果有什么问题，去找王初。”顾时谦随口打断了她，“我不想聊这些。”

　　“顾时谦！”

　　“我在。”

　　谢婴又一次强行命令自己平复下来，冷笑着先回到了卧室。她身上现在这套睡衣已经被头发滴落的水渍浸湿，只能换上了一件新睡裙。打开手机看到经纪人几乎失声尖叫的关怀，她不知带着什么心情打出——对，但他会配合的。

　　对面反反复复进入“正在输入中”，显然是被这个场面打的措手不及。

　　她再也不想看，准备出门拿杯水，低着头走的太快一头扎进了一个还带着沐浴露清香的怀抱。她终于有些破防：

　　“你不是在办公吗？！”

　　顾时谦对于她一点就炸的情绪没什么介怀，淡定地替她拉好了领口——睡裙本就宽松，因为一撞，她几乎大半个前胸都没了遮掩。她的脸一瞬间红透，耳尖也热。他们在一起七年都不止，彼此之间哪里没看过，他…他可是连顾晗的口粮都抢过，他怎么好意思提她提衣襟。但，离婚了好像…确实不太…她脑子乱乱的，有一种吃了毒蘑菇的感觉。

　　总归是顾时谦这么一遮，她突然有一种是自己在冒犯他的错觉。明明走光的是她啊！吃亏的也是她！

　　文化人总会轻而易举地占据道德高点，她胡思乱想着，一时之间更慌张了……

　　“我去铺床。”
　　“嗯？”

　　她反应过来，这是顾时谦对她上一个问题的回复。

　　“你需要我打地铺吗？”
　　“啊？”

　　男人对她一如既往的耐心：“我尊重你的想法。毕竟男女有别。”

　　男女有别。
　　男女有别。
　　男女有别。

　　如果他们不是在一起睡了七年的关系，如果不是有过孩子，如果他忘了备孕是无数次没有保护措施的云雨巫山，如果他们不是曾经在廉价的出租屋里一边□□一边钩织未来…

　　“你带着你的尊重去死吧！”

　　她把又被头发弄湿的睡裙一脱摔在他脸上，在男人还在怔愣的时候只穿着遮住最后隐私的几片布料去接水喝了。

　　谢婴觉得晦气至极。

　　妈的，搞得跟没看过似的。

　　8.

　　原地，顾教授用来写公式的手捏着轻薄的睡裙。
　　闻了下上面熟悉的香气。

　　他好像笑了，又或许只是发出意义不明的气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