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蓄谋已久》洱羽

54、疼痛

　　晚上 ，季予躺在床上，听着钟锦锦激动地跟自己畅想着下周六的走秀活动，不时还要苦恼一下即将面临的收尾工作，感慨着肯定会很辛苦。

　　距离季予受伤已经过去四天了，他动了动手臂，虽然还是有刺痛感，但已经没当初那么锐利，下周他帮钟锦锦做后期的收尾，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倒是真的要感谢一下魏鸣渊。

　　想到魏鸣渊，季予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9点30分。

　　他决定提前下楼去。魏鸣渊虽然跟他约的是10点，但每次季予到花园的时候，魏鸣渊都早早地坐在那里等着了。

　　钟锦锦洗完澡了懒得下楼，让季予早去早回。

　　季予等电梯的时候想：不如等下就把药物拿回来，马上最后一周，魏鸣渊应该也会很忙。

　　要说这最后的六个人里，谁最有可能摘得最后的桂冠，季予觉得，魏鸣渊肯定是最值得期待的人选。

　　这个人从头到脚都很完美，行事作风、出身门第、理论技法……都跟教科书上的“标准”一样，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被一板一眼按照行为准则培养出来的。

　　节目组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胜利者。没丑闻，有荣耀，自带光环。

　　可是等季予走到楼下花园的时候，远远地看到他们常坐的那个位置上，已经有人坐在那里了。

　　还是魏鸣渊。

　　这……。季予加快脚步走过去。

　　他前两天也曾提前过10分钟到这，那时魏鸣渊已经在这里等他了。今天索性提早了30分钟，但还是对方先到。

　　季予和魏鸣渊打招呼：“晚上好，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魏鸣渊看看时间，说：“没事，你来早了。”

　　季予在旁边坐下来，想着魏鸣渊到底是什么时候就来坐着了。

　　总不会是专门提前来等着自己的吧。

　　因为不知道对方在这里坐了多久，所以季予刚坐下来就主动把受伤的手臂伸了过去，说：“麻烦了。”

　　不知道为什么，魏鸣渊今天竟然迟疑了一下，才伸手托住他的胳膊。他这一瞬即逝的犹豫自以为遮掩的很好，但季予还是看到了。

　　刚好。季予想。

　　他开口说：“魏鸣渊，谢谢你，这几天真的麻烦你了。马上就是最后决赛周，大家应该都会很忙，这伤算起来也有四天了，今天过后没什么问题的话我觉得应该可以自己……”

　　但魏鸣渊又一次没让他说完。

　　魏鸣渊切过他的话说：“有没有问题，等下看看吧，没关系的，不影响。”

　　……。

　　他的话好像都是这样，简短，直截了当。

　　然后让你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去拒绝对方“硬邦邦”的好意。

　　魏鸣渊的手掌火热，托着季予的小臂。

　　他揭掉上面的透明防水贴，接下来动手去揭贴着伤口的医用纱布。

　　季予觉得，今天伤口结痂的地方被揭开的时候，特别疼。不知道是不是伤口快要好了的原因，还是魏鸣渊今天……特别用力。

　　接下来的流程都是和以往一样，魏鸣渊迅速利落地完成了换药的各个步骤，好像很怕伤口暴露在空气中久了，就会影响到季予的恢复一样。

　　认真，且小心翼翼。

　　“你刚才好像很疼？”魏鸣渊结束了手上的动作，问季予。

　　季予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也就回答说：“没什么，也还能忍。”

　　明目张胆地说谎可能不太好，魏鸣渊又不是瞎子，不像钟锦锦那么好骗。

　　魏鸣渊说：“你这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伤口总是被扯动，愈合的很慢。所以，还是我来吧。”

　　他的“还是我来吧”，回复的是上面季予被打断的、没来得及说完的“我可以自己换药了。”

　　季予看着他，也直说了：“魏鸣渊，你很有夺冠的潜力，我不想影响你。”

　　“晚上这30分钟时间而已，不影响。”反正这会儿也去不了工作室。

　　季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了。魏鸣渊对自己又没有恶意，说生硬的话，感觉不太好；说客套的话，又显得矫情。

　　两个人没话说，安静地坐了一会儿。

　　季予准备起身离开，他在“密不透风”的魏鸣渊这里又一次失败了。

　　可他还没动身，就听见魏鸣渊说：“是不是我哪里没帮你弄好？”

　　季予：？

　　季予想：魏鸣渊，你今天晚上问了好几次没头没尾的问题了。

　　“不是，挺好的，你真的挺专业的。”他给自己换药的第一天，自己就这么评价过他。
　　魏鸣渊：“那就还是继续。”

　　他没等季予回答，又接着说：“反正到节目结束……也没几天。”

　　除却最后两天的走秀和最终名次评判，满打满算，还剩五天四晚而已，节目的旅程就要结束了。

　　季予只好同意。他想不出魏鸣渊这么执着的原因，总不能是因为想拿自己的伤练练手吧？

　　时间跟往常比起来，还有些早。魏鸣渊难得的跟季予聊了几句。

　　他问季予：“你有想过……节目结束后，做什么去吗？”

　　季予已经从郭姐的工作室辞职了，他还没有处理好季炳荣的事情，什么计划都要在解决掉这个心腹大患之后再说。

　　季予直接说了：“我……还是先处理家事……”

　　他确实有一些想法和行动，但觉得还不够成熟，没必要说出来。季炳荣的事情全组上下都知道了，先处理家事这个说法，魏鸣渊应该可以理解。

　　但是魏鸣渊听完之后，只是皱眉：“你不该，只做一个助理。我有一些想法和建议，你听我的，按我说的去做，我可以帮你……”

　　“谢谢，魏鸣渊，谢谢你。但是，我现在只想按自己的计划向前走。”季予没让他说下去。

　　他这个时候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魏鸣渊“硬邦邦”的。

　　魏鸣渊这个人，好心是好心，但是他会把自己觉得好的强加给你，且不听别人的想法。

　　比如说他每次都提的“不麻烦”；

　　比如说换药的时候“按我说的，还是继续”；

　　比如说现在这样……明明还只是君子之交，泛淡如水，他已经开始想替自己规划人生未来的“该”与“不该”了。

　　魏鸣渊，就如他出身的学院派一样，古板，且固执。

　　季予先离开了。魏鸣渊看着季予远去的背影，心里跟他道歉。

　　对不起，我刚才换药时，是故意让你疼的。

　　魏鸣渊有点不齿自己的行为，想对别人好，却不明着说出来，只会生硬地弄疼别人。

　　季予在回去的路上，又想到了傅丞明。并不是他突发奇想，是刚才魏鸣渊强势的做法，让他不自觉地想起了前天晚上的傅丞明。

　　傅丞明那时看起来急切且克制，但还是会提前问一问自己“可以吗”，在自己婉转无声地拒绝后，还会尊重自己的想法收拾好自身的情绪，温柔地对自己说抱歉，安慰自己说他不走。

　　季予决定不再去猜魏鸣渊到底在想什么了，反正还有一周就结束。他也许真的只是好心，但不太懂如何同别人交往而已。

　　*

　　李笺想着下午的会议内容，他对即将到来的作品秀也非常上心。

　　如果能像之前一样，提前得到一点消息就好了，哪怕是微不足道的风声也可以啊。只要自己最后能赢，甚至只是前三都可以，那网上那点关于自己伪造出身的言论，说不定就会被盖下去。

　　毕竟自己的技术得到了认可，英雄不问出处，到时候自己再配合着表演一下愧疚之情，谈一谈年少轻狂不懂事，拉着学校和周老师她们表演一通浪子回头，不怕舆论翻转不过来。

　　李笺脑子转了又转，想到了白智。

　　白氏集团，那么明晃晃金灿灿的冠名商的名字，已经在节目的决赛周期挂了那么久了，没道理白智一点风声都不知道吧？

　　他想从白智那里套点有用的信息出来。

　　李笺知道白智那个水平根本不行，走到现在靠的就是他背后那个点头哈腰的助理而已。看着白智助理的样子，李笺总会想到以往的自己。

　　他在手机上给白智发信息，约他到楼下来聊事情。

　　白智回他：在打游戏，很晚了明天再说吧。

　　白智的回复没带任何感情用词，连标点符号都是中规中矩的平淡，偏偏李笺觉得自己读出了对方不耐烦的情绪。

　　他握紧了手机，心里泛起了不满。然后他又自嘲，自己有什么资格对白智不满，毕竟白智一贯也是这样对他身后的助理的。

　　李笺想去花园里转转，消解掉心中的烦闷再回去，不然回去对着林泉那张傻傻的脸，又会想到学校那边的糟心事，那可就不止是“烦闷”了。

　　他没想到在花园里能遇到魏鸣渊。

　　对方好像在这里坐很久了。

　　魏鸣渊即便只是坐在那里，也是很安静的状态，一个人默默想着事情，连稍微大一点的动作都没有。

　　李笺不喜欢他。

　　因为他从头到脚都是自己想要的样子，出身、门第、能力，甚至长相、脾性……是的，李笺连魏鸣渊“硬邦邦”的脾性都想要。他觉得如果自己是魏鸣渊那样的天之骄子，说不定比对方还要傲气。

　　李笺把魏鸣渊的“生硬”，理解为不屑他人的“高傲”。

　　魏鸣渊也看到了李笺，李笺只好和他打招呼。

　　季予这个时候早已经离开，桌上还放着整理好的药物。魏鸣渊起身，拿好东西，也准备回去。

　　经过李笺的时候，魏鸣渊停下来，对他说：“最后一周，不要再‘拿错’别人的东西了。祝你好运。”

　　李笺脸色霎时一白，似乎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了谎言还是有被戳破的一天。魏鸣渊越过他离开的时候，李笺连转身都没敢，只僵硬地看着前方。

　　半晌，他安慰自己：没事，没事。魏鸣渊显然没有证据，否则早就拿出来了，何必这会儿私下和自己说呢。指不定他现在就是来搞自己心态的。

　　没事的，李笺，你不能自乱阵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