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蓄谋已久》洱羽

27、拜托

　　这只不过是决赛第一周的第二天，钟锦锦嘴巴里就整天“要死要死要死”地叫个不停，压力和紧张程度超过往期任何一次比赛。要不是前两天季予督促他提前做了些准备，恐怕明天的外景采购行程他都不知道该买什么。

　　季予也真是说到做到，就连草图的半条线都没帮他动过笔。他一委屈，就又想到了季予跟他说的那句：“除非你设计图和布料辅料都到工作台上了，否则我真的不会动一下。”

　　他只以为季予是想严格遵守节目制定的规则而已，却不知道季予这次回来，只希望能够低调一些，帮钟锦锦走完全程就好。不要再像上次那样莫名其妙地火了一下，又莫名其妙地被黑了一通。

　　季予这两天甚至在刻意躲着镜头。开拍的这两天主要是正赛选手们的前期预设计的内容，这会儿没有他们这些助手什么事。但摄像偶尔也会追着助手和选手一起拍，为了增加一些互动性和话题讨论点。

　　季予几次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实在躲不掉的也只能装作没注意到镜头，看向了别处。

　　米萌来找季予时，已经轻车熟路地知道往道具间去找他了。

　　季予在道具间戴着耳机，翻着设计画册，看见米萌探着脑袋往这看，笑说：“怎么了？萌萌妹妹。”

　　米萌也咧着小虎牙走过来，问他：“你要吃零食吗？我带了很多过来。”

　　米萌习惯每天挎一只精致的小包来配她那一身蓬蓬的lo裙，现在这只包包满满地塞得都是零食，已经没有之前“秀气”的样子了。

　　米萌找了把椅子在距离季予略远的地方坐了下来。刚坐下来她又觉得有点不妥，然后又往季予这边稍微挪了挪，嘴里数了几下，然后又往这边挪了挪。感觉可以了，她才欢天喜地地把包包里的零食都倒在了桌子上，让季予想吃什么随便拿。

　　季予拿起了落在自己手边的一块糖，说：“这么多？”

　　米萌苦恼：“是呢，都是阿仪给我塞的。早上我都说不要这么多了。”

　　季予安慰她：“可能殷仪是怕你无聊吧。”

　　殷仪对米萌的好，那完全是不加掩饰的。从选手到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上上下下都看在眼里。米萌虽然是以“助手”的名义进来的，但是殷仪好像从来没有让米萌真的做过什么费功夫的事，米萌大部分时间都很乖地陪在殷仪身边，偶尔给她递个工具，还会递错的那种。

　　包括上一次的助手之行，米萌也是如此。

　　有些节目员工私下无事时闲聊，都说米萌是这个节目里的异类。没别的意思，只是米萌她好像真的……一丁点的服装方面或者设计方面的知识都不知道，完完全全是这个行业的小白。分不清羊绒面料和腈纶面料，分不清纱线和丝线，分不清钉扣和铜扣……不是没有人跟殷仪开过玩笑问她为什么要叫米萌来做助手，但每次都被殷仪冷飕飕地睨了回去。

　　米萌说：“阿仪就是对我太好了。我也有点苦恼。”

　　季予听言，偏头看了她一眼，米萌的表情完全不像是苦恼的样子。他说：“是么？我怎么觉得你这苦恼挺‘甜’的呢？”

　　说完他将那颗糖剥开包装纸，放入嘴中。嘶，确实很甜。

　　“嘿嘿。我就是很苦恼呀，我也想像你们那样帮帮她，可我什么都不懂的，稀里糊涂地就进来了。”米萌说着她“甜蜜”的痛苦。

　　“？”季予倒也是很好奇了。殷仪有抢前三的实力，她怎么会不知道后期赛程的紧张性，找了一个米萌这样……呃，这样的“生手”进来呢。

　　米萌看到他的疑惑，直接说：“所以说，都怪我呀。我当初要是不跟阿仪说‘我还没见过电视录制，好想去看看是什么样的哦’就好了……”

　　就这样吗？季予一时也有点被殷仪做决定的理由惊到。

　　“所以你……”季予疑惑着说道。

　　“所以我就是纯纯来玩的。”米萌双手托着腮，她嘴里还含着零食，从季予的角度看过去，像个在嘴里囤满了食物的……小仓鼠。

　　“但是……”米萌又接着说，语调也变得犹豫不决，脸上的表情也垮了下去，“我没想到这个阶段的赛程跟上次我来完全是两回事。我劝阿仪趁开拍之前赶紧换个人，她完全不听。”

　　季予听得有点懂了米萌的意思：“所以你来找我……想让我帮你劝劝殷仪？”

　　“不是。”米萌立刻坐好姿势，换上了一本正经的表情，“我想让你教教我一些能帮得上阿仪的基本功。在你不忙或者不拍节目的时候，行……行不行呀，季予。”

　　米萌说到后面越来越心虚，口气中也带了祈求，两只小手做着拜托拜托的手势。

　　这对季予来说倒是没什么，不过是顺手的事。但是他看米萌就是一个大城市中被家庭保护得很好的、娇娇软软的囡囡的样子，不确定她能不能忍受这些基本功的枯燥无聊。

　　米萌说：“我会好好学的啦。季予，只有你能帮我啦，拜托拜托。”

　　米萌软软的祈求之声，加上她过分真挚的眼神，确实让人拒绝不了。季予想到了米萌在网上被热议的tag之一：#米萌乖乖#。

　　季予笑说：“那你遇到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来找我。我们同为助理，只要不涉及正赛选手，私下交流不算违规。”

　　米萌于是很高兴，觉得自己终于能为阿仪做一点点贡献了。

　　她怕季予不相信自己，还说：“你别以为我是一时兴起哈，我是真的真的要帮阿仪。你别怪我呀，我知道你很厉害，钟锦锦也很厉害，不会做一些小人的行为的。但是其他人……其他人就……”米萌好像很不擅长在背后对别人说三道四，一时很是纠结不知道怎么形容。

　　米萌最后还是选择按照事实说：“其他人……有几个就……帮得还挺全面的哈。所以我才着急自己帮不上阿仪，我怕阿仪因为我吃亏。”

　　季予于是明白了她为什么着急。“帮得还挺全面的”，应该是说白智那几个人吧。

　　第一天开拍的时候，有一节是要展示选手根据各自主题衍生出来的头脑风暴，摄像会纪录下各个选手草图或者灵感诞生的瞬间，总不可能你凭空出现一整套设计图然后直接就上手开始做了吧。

　　节目组没有要求大家一定要聚集在一起创作，众人都是找自己觉得舒服的地方呆着。

　　钟锦锦在楼下花园里窝了半天没画出几根线出来，季予没跟着去，他觉得这个时候不需要助手掺和。殷仪和米萌听跟拍的摄像说也是在宿舍里窝了一天，米萌不懂这块，当然也不可能帮殷仪作弊。

　　下午节目组把大家call到一块合拍的时候，就算是殷仪和魏鸣渊这样的强者，也就是勉强出了3、4张可用的草图和一些还只是飞机稿的灵感雏形。钟锦锦也马马虎虎地凑了3张成稿出来。因为要考虑涉及系列的连贯性、考虑合穿性、考虑美观度、考虑市场等多种问题，总之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但是白智的跟拍没有拍到多少创作过程回来，却见他已然出了6幅画面精致完美的设计稿了。他可能没想到自己是出图最多的一个，后面还有一长串粗糙的飞机稿都没拿出来。白智的助手一直跟在他后面，低眉顺眼。跟拍摄像也是置身事外地装傻。

　　大家都心照不宣。知道有些事情不好点破。

　　所以米萌才着急地怨自己什么都不懂。她不怕钟锦锦或者那个叫魏什么的把阿仪比下去，因为阿仪说过这两个人值得尊敬。但是她怕别人使坏让阿仪输的不明不白，然后自己还什么忙都帮不上。

　　季予好像感受到了米萌和殷仪之间不一样的情感流动。他不想米萌再这么焦心下去，换个轻松的口气调侃她，想让她放松一下。季予说：“那你现在是后悔来了？”

　　米萌想了想，说：“不啊，不后悔。阿仪希望我在这里。那我就在这里。”

　　米萌说得坦诚，语气也坚定。

　　“阿仪说我来的话她会开心，我就想让她开心；阿仪说她一个人在这有时很疲惫，那我就过来陪陪她。嘻嘻，我喜欢她，就想满足她任何要求嘛。但我也想同时能帮到阿仪就更好了，这并不冲突呀。”米萌提到殷仪，眼睛就亮亮的，她双手托腮，眼睛盯着一个点，滔滔不绝地讲着殷仪，好像是想着什么很甜蜜的事情。

　　我喜欢她。季予听完她那句话，怔怔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喜欢？是什么样的喜欢？米萌一个娇软的妹子，说的“喜欢”干脆利落，坦荡无比。

　　米萌好似感受到了季予不知如何接话的心态，她又露出她标志性的小虎牙：“就是你想的那种喜欢呀。”她又怕讲得还不够清楚，又补充道：“唔，就是‘爱’的那种。”

　　这下轮到季予佩服她的勇气了，就这样光明正大地面对自己的感情，和她软萌胆小的样子……还真不符。

　　米萌吐了吐舌头，说：“没吓到你吧？嘿嘿，我讲到阿仪就停不下来。我好喜欢阿仪。”

　　季予问她：“你不怕吗？”

　　米萌很奇怪：“为什么要怕，我的喜欢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喜欢不说出来，对方就不会知道呀。况且，我也很好呀。”

　　“你是很好呀，萌萌。”殷仪的声音在两人都没注意的时候，从身后响起。

　　米萌唰地一下站起来看过去，才发现殷仪靠着门框站在那里微笑着看她。米萌的脸肉眼可见地红成一片：“阿……仪，你不是在忙么，怎么过来啦，嘿嘿。”

　　殷仪走过来帮她整理了下lo裙的裙摆，说：“回身没看到你，担心你跑丢了，工作人员说你在这里，我来看看。”

　　“哦哦，那走啦，你不是说还有很多要忙嘛，一起走啦。”米萌拉过殷仪的手想赶紧走，还不忘回头跟季予做了个“拜托啦”的口型。

　　季予也笑着回她一个无声的口型：OK。

　　走廊上还回荡着她们两个边走边吵闹的声音：

　　“萌萌你糖呢？都吃完了？包包怎么空了？”

　　“吃完啦吃完啦，快走啦。”

　　“唔，那我再回去贩卖机那里给你买些……”

　　“不要了啦，走啦，我们赶紧去忙吧。”

　　……

　　季予一个人坐在道具间里，听着走廊上传来的对话，轻笑出声。但他心里也反复想着米萌刚才的话：喜欢不说出来，对方就不会知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