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蓄谋已久》洱羽

10、还不够格

　　事后的一个月里，季予偶尔会被派去拍摄现场帮忙，因为业务线有点交集，也见过闻穆几次。

　　闻穆有意无意地找了季予几次麻烦，但都是口头上占个便宜，过分的也没敢多做。

　　可能是因为被削减了戏份的原因，他本人在剧组里倒是收敛了许多。

　　但季予却没有再见到过傅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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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季予的暑假结束还有半个月的时候，郭姐提前给季予结了这个月的薪水，并且以全组的名义额外多付了一个大红包，说是鼓励季予在大学里好好学习。

　　季予左右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晚上大家又相约出去吃了一顿大餐，期间季予几次差点控制不住情绪，但最终还是忍了下去。

　　他从进组之后感受到的善意，好像比自己之前活的十多年加起来的都要多。

　　晚饭后大家三三两两地往回走，晚风吹得人很是惬意。郭姐跟季予走在队伍最后面。

　　郭姐喝了点酒有点微醺，她向季予描述着她大学时期的各种精彩纷呈的生活，希望给季予做个提前的心理预热。

　　她手舞足蹈地讲着，倒真是像个担心弟弟初入大学校园各种难以适应的姐姐的样子。

　　季予一边附和着她嗯嗯地点头，一边还要注意路上的石头不会绊倒这个激动的姐姐。

　　郭姐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神神秘秘地说：“你小子，一整个晚上都心事重重的，到底是什么事情？说出来姐姐帮你！”

　　季予听到她这么说，有种被看穿的尴尬。

　　他掩饰着说：“郭姐，我没事。”

　　郭姐在酒精的加持下颇为豪气，踮着脚揽过季予的脖子，说：“跟姐姐还搁这装，你这一晚上都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快开学了，舍不得姐姐们呢？”

　　季予的个子有点高，郭姐穿着高跟鞋还要踮着脚才能勉强揽着他，站得东倒西歪的。

　　但其实，季予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失落”些什么。

　　他一整个晚上也在怀疑，怀疑自己隐藏在表面情绪背后的这些心思是什么，他想不到，也不知道为什么。

　　就是莫名地低落的情绪在蔓延。

　　但郭姐那样说，季予也很坦诚地回应：“舍不得。我……”

　　郭姐一巴掌拍在季予的背上：“我说什么大事呢。舍不得姐姐们，就经常回来看看呗。”

　　“我之前是不好意思问你，你要是不怕麻烦，咱这组你的位置，随时为你保留啊。你有空时就回来做做兼职，姐给你按天结账——嗝——”

　　她一口气说了一大串，突然打了个酒嗝。

　　惹得季予和她自己都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

　　郭姐和他继续摇摇晃晃地往前走。

　　郭姐说：“进组这么久了，一直忙忙忙的，还不知道你小子大学读什么专业呢，手艺这么好，让姐姐来猜猜，是服装设计专业吧？”

　　季予被她揽着只得弯着腰将就着她，说：“不是的，就是普通的文科专业。”

　　“不是吧，那多浪费你的天赋啊。嗝——”

　　郭姐缓了一下酒嗝，说：“怎么当初不选择设计啊？”

　　季予也没避讳，只低头又扶了她一把：“设计专业，要走艺考。”

　　艺考，是一条很多钱堆起来的路。

　　他的语气自然，听不出来悲喜，仿佛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说完还将郭姐勉强揽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拿下来，贴心的让她扶着自己的胳膊，好站得更稳当些。

　　郭姐却像是突然醒酒了一样，恨不得缝上自己刚才的嘴。

　　当初中间人将季予介绍进组的时候，就说这孩子来勤工俭学攒学费的，自己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郭姐站直了身子，说：“季予，姐和你说真的，大学期间只要有空都可以随时回来。一天也行，半天也行，你也知道姐这里忙的很，称手的人又不好找，就当帮帮姐姐了。”

　　她带上了央求的语气，季予怎么会听不出来她是想帮自己。

　　郭姐不等季予开口立马又说：“咱们这虽然忙，但报酬和福利也不算很差，人际关系上不用头疼，最不济还能看到很多明星呢，来吧来吧，小子。”

　　郭姐怕他不答应，变着法子地想着理由诱惑他。

　　季予好像找不到不答应的理由。

　　郭姐的胳膊又豪气地揽上了他的脖子。

　　季予说：“好了好了，我的姐姐，我来我来……”

　　郭姐听到他这么说，似乎很开心，一面说拉钩上吊不许骗人，一面乐得一蹦一跳地小跑向前去追前面的组员去了。

　　季予在后面看着她的细高跟咯嗒咯嗒地敲在地面上，担心她会不会崴着脚。

　　路灯给路面镀上一层柔和的金光，季予沿着路面上的金光一步一步向前走。

　　莫名蔓延了一个晚上的情绪，在确定还能呆在这这之后，竟然开始慢慢消散。

　　季予隐隐约约地有点反应过来左右这晚情绪的关键人物。

　　他鬼使神差地想：如果自己常呆在这里，会不会有一天又能远远地见到……傅丞明。

　　他存了这样的私心，还有那个还埋在心底的小小的“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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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剩下的半个月，时间过的说快也快。

　　季予要赶在开学前完成自己手头上的工作，百忙之中还抽空去见了带自己离开村子又把自己介绍到这个剧组的李叔。他请李叔吃了一顿饭，又将这段时间的收入大部分都装在信封里托李叔带给村里的奶奶，自己只留了一点堪堪够用。

　　李叔见他单薄的身躯，又想到他的家庭，说：“季予，别怪叔多嘴，你现在已经走出来了，你家里的事，不如就过去了吧。”

　　季予抿着嘴没有说话。这件事，在他心里显然过不去。

　　李叔也无可奈何，只能摇摇头多劝他注意身体。

　　八月最后的一个星期，午后的日光依然晒的人发慌。

　　季予坐在工作台前发呆，脚边是他小小的行李箱。桌子上的文件袋里放着他的入学通知书和一些必要的文件。

　　等郭姐他们从片场回来，和他们说一声，自己就可以暂时离开了。

　　季予手中摆弄着裁衣剩下的边角布料，忽然听到走廊上一阵喧闹。

　　他走到门前，看到三五个人嘻嘻哈哈的笑闹着都廊厅走过去，每个人不是背着大大的化妆包，就是推着看起来就很专业的工具箱。

　　季予不认识他们，但是落在他们后面三五步距离的、正在盯着手机看的那个人，季予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是傅丞明的经纪人，别人都叫她杨姐。

　　那些人陆续走进了一间屋子，跟在他们后面的女人似乎刚好回完了一条信息，抬起头按了按酸痛的脖子，视线刚好的和季予对上。

　　杨姐面色一喜，冲着季予小跑过来：“嗨，小帅哥！”

　　季予也忙学着别人那样回应她：“你好……杨……杨姐。”

　　“真是有缘，之前几次都没遇到你。上次的衣服姐姐拿走了，还没正式和你说一声呢。”杨姐在圈内有名的人缘好，面对季予这样的无名小卒丝毫没有架子。

　　季予摇摇头，说：“是我要正式谢谢你才是，如果不是你和傅……先生……”

　　杨姐大大咧咧地打断了他：“害，好马配好鞍，有些人不识货，不必理会。”

　　杨姐看到季予的眼神一直往刚才那群人进去的房间那面看，说道：“怎么了？”

　　季予问：“那些人是？”

　　杨姐恍然：“他们啊，他们是公司给傅丞明配的专属妆造团队。今天晚上傅丞明有个活动，时间蛮紧的，等下傅丞明结束拍摄咱们无缝衔接，在这就地——给他办了。”

　　杨姐说得幽默，还用手在脖子处做了个咔嚓的手势。

　　“只给傅丞明做吗？”

　　“不然呢，‘专属’两个字是白给的么。”杨姐一摊手。

　　大牌明星一般都配有自己的专属团队，这点季予是知道的。没想到他今天能看到傅丞明的团队。

　　“不过傅丞明一般不爱用他们，嫌他们人太多，到哪里都是乌央乌央的。你说这人，是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季予心绪有点起伏，他那埋在心底的小小奢望，就要破土而出。

　　他还年轻城府不够，到底还是没忍住，问：“要进入这样的团队，需要什么呢……”

　　杨姐突然乐了：“怎么，看上我们家傅丞明了？”

　　季予被她这毫不掩饰的说法弄的脸色一红。

　　好在杨姐也立马打住，继续说道：“好了好了，真是纯情。你问这个，是想入圈？”

　　不怪杨姐这样问，虽然都说娱乐圈是个大染缸，但同样也是纸醉金迷的名利场。每天都有无数的人想尽各种方法企图进入这个圈层。

　　借由靠近某个明星做跳板，进而进一步踏入圈内，杨姐身在其中，见过的怀揣着这样心思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她自诩阅人无数，即便是季予有着这样的想法，也可以理解，追名逐利，人性使然。

　　但是那样的话自己对季予也要重新评估一番了。

　　季予摇头：“不想。”

　　倒是出乎了杨姐的意料：“这么果断？真的不想？”

　　季予还是说：“不想。”他语气坚定且果断，不明白为什么无论是陆静棉还是眼前的杨姐都觉得自己有这样的想法。

　　“哇，小帅哥，不要拒绝的这么快嘛。”杨姐说道，“上次看你第一眼就想问你了，你成年了吧？你这张脸，啧啧啧，不是我吹，你今天答应姐姐，明天咱就签合同，三个月以后姐姐就能把你捧上新人热搜前十，不出一年保你爆红赚得盆满钵满……”

　　季予有点无奈地打断了杨姐的畅想：“杨姐，我是真的不想。”

　　杨姐奇怪道：“他们说你是在这里赚学费的，你不是缺钱吗？”

　　季予反问她：“我不是正在赚钱吗？”

　　竟然有这样真不受自己蛊惑的人？杨姐有点不确定。

　　以她在圈里的地位，能让她主动开口询问的，换了别人，早就烧高香拜谢祖宗了。

　　这就是送到嘴边的一飞冲天的机会啊。

　　杨姐收敛起轻浮的态度，略带正经的神情看着季予，突然又乐了：“不想入圈，又这么问我，唔，那就真是看上我们家傅丞明了。”

　　看着季予一瞬间又掩饰不住的神情，杨姐忍不住继续逗弄他：“怎么，不是傅丞明？那总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哈哈哈，好了好了，不调侃你了。说正事。”杨姐终于正经了些，“季予，想进入傅丞明的团队，现在的你，还不够格。”

　　她后面的话说的犀利，涉及到业务，杨姐一秒转换专业气场，尖锐得季予无法反驳。

　　“怎么办呢？提升自己，过程漫长枯燥结局又不确定；跟我入圈，出人头地浮华名利唾手可得，你真的不考虑么？”

　　杨姐又试着直白的诱惑他。或者说，直白的考验他。

　　“成为能和傅丞明并肩站在舞台上的‘同事’，你也不想要？”

　　季予还是缓慢地摇头拒绝。

　　或许知道自己怎么说杨姐现在都不会相信，他所幸不说话了，只是看着刚才那群专业人士进去的房间，想着什么。

　　“那算了。”杨姐好像很惋惜，但隐隐也透露出对季予不一样的肯定。

　　但她又装作委屈巴巴的样子补充：“那你也别去别家。”

　　这样的潜力股，自己没抓住，要是去到对家，那真真是会后悔到半夜想起都要掀开被子给自己一巴掌的那种。

　　季予被她这副转变逗笑：“好，我不入圈，也不去别家，我只上学。”

　　“口说无凭。”杨姐摸出手机，“来加个微信，方便姐姐监督你好好学习。”

　　这样的可塑之才，先下手抓住，来日方长嘛。

　　季予和杨姐互相加了微信，再三保证会在大学里天天向上，杨姐才满意地离开。

　　她走后季予转身偷偷的点开了杨姐的名片，她并没有对自己屏蔽朋友圈。

　　季予心中止不住的有点小雀跃。

　　还不够资格。没关系，我有的就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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