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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勿近 ...

  •   得知其中因由,便可寻得爱恨踪迹,但诏丘还是有一事不明:“这和他讨厌我有什么关系?”

      那人道:“性也,不可测也。世上既有爱屋及乌,自然有迁怒于人,他兄长是首徒,他便厌恶天下所有的首徒,他不得不为次徒,自怜自伤,便因此偏爱世上所有次徒。”他有些怛然,眼眶微热,“到如今,这是非早已说不清了啊!”

      诏丘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千般言语化到嘴边只剩一句:“我好冤。”

      万事通有些可怜他:“我不是亲传,不懂你的感受,但他左右只是送你眼刀,并未拿真刀捅你,也算幸事一件。”

      诏丘却不以为然,颇为不满:“苦因何结,苦果何受,他们千般纠缠与我无关,何故牵连?”

      那人没想到他是如此吃不得亏的性子,只好这般解释:“局外人尚且不得挣脱,他深处局中,自己一派浑黑,又怎能辨得他人清明呢?世间牵扯远近没有绝对的说法,他不过是个深陷其中的苦命人罢了。”

      诏丘还想再说什么,隐隐觉得身后有人行近,脚步轻缓,伴着玉佩磨衣极其细微的声音,不知为何让他立了一身的汗毛。

      让他有这般感受的目前就佟立远一个,蜀中万事通不知看见了什么,躲瘟神似的躲走了,诏丘准备好迎接佟立远的白眼,绷着脸转过身,入目的却是极其醒目的两枚痣。
      一枚在眼尾,一枚在鼻梁。

      真是意料之外。

      “佟立修?”

      诏丘一时没控好声量,发声有些大,佟立修挑了挑好看的眉:“长溟师弟?”

      现下距得近,再细看他的容貌更觉惊为天人。
      原先他妖得什么似的,就差闪瞎了诏丘的眼睛,让他实在不愿多看。而此刻不得不看,却能从对面人眼窝鼻梁中找到一开始没发觉的英气,添在这样一张脸上所幸让他顺眼了许多。
      诏丘短短的松了一口气,隔开两人的距离。

      佟立修笑时带有媚态,眼睛露出不易察觉的精明,他不愿摇扇子了,转而用手轻掩嘴角,倾身问他:“你们在说什么?”

      诏丘呼吸一滞,重重咳嗽起来。

      得益于他方才失态放声,加之佟立修追问他的姿态实在不忍细看,片刻功夫竟让女修们围了上来,一大半都堵在佟立修后面和他一起看热闹,那些女修不乏高贵冷艳只扫一眼就澹然走开的,但不少饶有兴味转着衣角道:“立修师兄这又是认识了什么美人?”

      诏丘听得心中发苦,又是重重一咳。

      如云婀娜软玉,大概场景很是养眼,他看都没看一眼,心里只想着一件事。

      可算知道佟立修身上这被炸了轰了腌了的死味道是哪来的了。
      原来是齐心协力,万花朝从他一人。

      各个姑娘一妍独秀还好,这么多妍齐放,香气全部堆到佟立修身上,便饶他一个从不沾脂粉的人此时解不了风情。

      他被熏得就差翻白眼,只想逃出去了事,严温被一众女弟子挤出去救不了他,诏丘进退皆无方,只好含糊其辞:“闲聊罢了,莫非这你也要打听吗?”

      他竭力让捂嘴的动作不那样明显,然则没能成功,几乎昏厥之中,诏丘瞥见佟立修眼中一闪而过的戏谑。

      佟立修一把拉住诏丘的手腕,隔着衣料,温热的触感不算难受,只是这一下那香气更加排山倒海涌来,诏丘又要发晕,说时迟那时快,一方白净的手帕被粗暴的塞到他手里,那人指节微突,每一段都长得厉害,因为肤色极白,显得凌厉。
      在乱成一团的局面里,诏丘被熏得泪水连连,眼睛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缝,视线全被这只突兀出现的手填得满满当当,某一刻他不合时宜地想,这真是一双适宜搅弄风云的好手。

      然这个想法出现了不到片刻,他的视线不自觉的被这只手牵走,便见来人用最长的中指轻顺了顺耳侧的一缕乱发,饱满的甲床从发丝间穿过又绕出,虚虚顺着脸颊,最终停在下颔。

      然后他就眼睁睁的看着佟立修就着如此魅态,朝他莞尔一笑:“此处人太多,若要说私密话,不如你我私奔如何?”
      诏丘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怎样被拽着脱离人群,怎样在一群修士若有若无的包围中寻到一方僻静地方,诏丘统统不记得了。

      恢复清明的一瞬,诏丘只来得及甩开佟立修的手,皮笑肉不笑道:“佟师兄莫要看错了,我是男子,不能和你私会。”

      佟立修确实找了一个好地方,树下空气微冷但胜在清新,香气消减不少,诏丘半吊的一口气踏踏实实回到肚子里,心神大畅,作揖朝他致谢就要走。

      佟立修拦住他:“为什么躲我?”

      诏丘心道他这句话问得怪。
      他与佟家兄弟一不熟识,二无师辈交情可攀,他前脚才和佟立远结下梁子,后脚便被佟立修熏得昏天黑地,不躲难不成凑上去找罪受么?

      佟立修这句话语气精妙,仿若给他戴上一顶负心薄幸始乱终弃的帽子,如此诡异,叫诏丘打了一个寒噤,扯着嘴角笑得很牵强。

      他下意识收紧手指,指腹感知到一个细腻柔和的丝状物,才想起来正是面前的人救他于水火,往他手里塞了手帕。

      说来奇怪,这块手帕没有怪里怪气的胭脂味,只有淡到接近于无的一缕木香,倒是好闻。

      他将手帕顶到佟立修眼前,乱挥一通,又将这东西叠好塞到袖子里,示意自己带走它:“洗好了还你。”

      “不必。”
      佟立修转而双手抱臂,懒懒倚在身后的一棵小松树下,树枝因为他这般信任的倚靠颤了颤,竟然抖下来一片支棱着尖刺的枝叶,他随性抬起手接住,拿在手里把玩,眼睑低垂,
      “告诉我你为什么躲我,或者是……”佟立修似乎不适应说出这个名字,眼中划过一点怪异,片刻后状若自然的接下,“佟立远。”

      他尾音低而轻,实在隐秘,但即便如此,诏丘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就感知到一道难以忽视的视线。

      如毒蛇吐信,麦芒刺背,泛着冷意。

      他倏然回头,与不知何时站在不远不近处盯视他们的佟立远对上。
      然后,又被剜了一眼。

      罪魁祸首神色沉郁,不知心境地走了,诏丘无奈的摊摊手。

      “你也看到了。”

      佟立修追着他问,不太可能只是为了什么躲不躲的稚气把戏,他真正想问的,恐怕是他所见所听已经到什么地步,抑或是他和佟立远的梁子已经结到了何般大小。

      诏丘满不在乎:“他剜我,我不能躲吗?”

      佟立修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惊讶,但诏丘觉得他似乎是暗暗松了一口气,而后才嬉皮笑脸一副混混模样:“他剜你,你剜回去不就是了?”

      诏丘有些语塞:“你倒是……”
      真性情。

      他有些无奈:“冤冤相报何时了,同一屋檐也只是几日功夫,眨眼便过了。”

      佟立修低低笑起来,笑得他身后的小松树抖啊抖,越抖越歪,落了一地树叶。
      他将手中松枝随意一丢:“若他日有人举着刀要捅你,你也忍着?”

      这已经是第二人以此为例劝诫他了,只是这两次秉的是不同的看法,诏丘觉得有些好笑:“我不觉得他有理由捅我。”

      佟立修耸耸肩,一步一步朝他走来:“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他眼中神色复杂,不过是对着更远处的佟立远。

      诏丘一时看不透,却也觉得稀奇。

      若是以怨报怨,他应该和佟立远打起来才是,可若以德报怨,也没见得佟立修将他的胞弟放在眼里过。
      现下两人四目相对,立刻开始呲火,眼看着又要祸及旁人,诏丘大骇,挑了一个偏僻的小路忙不迭溜走了。

      他一路快步行进,时不时往身后看一眼,一边暗暗唾弃自己没出息,一边又觉得古怪,正叹着气,不留神和一人撞上。

      他尚不及道歉,来人抓住他手腕,却未想到这个动作骇得诏丘一个激灵,等反应这不是姓佟的,诏丘大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师兄你,幸哉幸哉!”

      褚阳偏开头往他身后望去,也没见得什么人拿着刀剑追杀他,奇道:“做什么了心虚成这样?”

      诏丘还没缓过劲来,就任由褚阳拖着他往前走,脚步轻浮,神思飘飘:“不是心虚。”
      纯粹是被青天剑宗两个亲传给搞怕了。

      褚阳拽他一会儿便松了手,两人一西一东并排,石子小道生有几棵矮草,衣袍拂过,便有沙沙的声音。

      诏丘没一会儿便看褚阳,生怕他眨眼变成了那两位亲传,一个给他飞眼刀,一个拿衣裳熏他,褚阳一开始也不在意,但被他神经质的动作折磨得受不了,刻意和他拉开一段距离,忍无可忍:“你究竟是怎么了?”

      诏丘清清嗓子:“佟立修佟立远听过没有?”

      褚阳回:“听过,青天剑宗段掌门座下的弟子,你惹他们了?”

      诏丘咕哝了一句:“何须去惹。”

      太山派的规矩和莫浮派不一样,弟子素日里自可下界,无需向掌门禀报事由,褚阳又是医修,少不得下界义诊历练或是挖草药什么的,恐怕有些事比他早晓得不知多少年。

      他问:“有没有人和你说过要离他们师兄弟远些?”

      依褚阳的性子,绝不会如他一般讲什么忍不忍的,是非黑白孰对孰错都要当日辨清,因为是掌门亲子又是首席弟子,掌管太山派半数事务,最忌赏罚不分恩怨不明,也容不得什么上不了台面的小九九。

      诏丘以为他刚硬如此,应该没人胆大包天敢凑到他耳边嚼舌根,谁料这位眼中揉不得沙子的师兄没什么波澜答:“有。”

      诏丘顿时来兴致了,一个箭步移到他身前一步,倒着走路双手负后,眼中光华闪烁:“谁啊?”

      褚阳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见山。”
      诏丘悻悻“哦”了一声才道:“也是。”
      也就云见山和他最熟,有这个胆量和话术同他说道修士来往的禁忌。

      “我还以为云师兄不会在背后议人。”

      褚阳脚步不停,将他拨开一点,让他得以避开一枚小石子,然后继续板着脸走路,任他在自己眼前一晃一晃地倒步。
      “不是议人,只是提醒,仅此一句再无其他。”

      诏丘只好“好好好”,然后锲而不舍的追问,“那你可知云师兄为何这样说?”

      褚阳的眼神始终望着前方,带路带得很尽职,眉头微皱道:“好像是有一次被当成幌子,让他们师兄弟借此大打出手。”

      被牵扯进他们的恩恩怨怨可不是好事,诏丘此番无以复加地体会到了云见山当时的处境,连连点头。

      然而就是这次感之叹之,他终于碰上一个被褚阳忽略的硬茬,就见诏丘一歪一歪,竟直接拐到小径旁的草带。一截断枝蛰伏其中,挑准时机狠狠绊了他一脚,诏丘自顾不及,左脚翘离地就要往草地栽去。
      他连声“哎呀哎呀”,伸直手臂,最终是褚阳没好气抬步,一把攥着他的手腕又将人拉回来才算完。

      虚惊一场,诏丘心生感激,装模作样拱手:“还是褚师兄对我最好了。”
      褚阳撇开脸:“闭嘴。”

      诏丘神游天外了半路,被他一句怼回现实,不再没个正形的走路,而是乖顺地走在一侧,后知后觉想起什么,开口就是:“褚师兄。”

      褚阳的表情看起来是想揍他一拳:“又怎么了?”
      诏丘指着前方:“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褚阳冷哼一声:“终于反应过来了?”

      宣殊门他是第一次来,不比褚阳轻车熟路,此刻看到陌生的房室才发觉不对:“若是做苦力,应该去山下吧?再不济也是在居室之外,怎么我们走到里面来了?”

      绕过一处修整得当的草丛,竟是朱红楼阁对立,分列南北,大有割云断日的势头。

      此处被不知名的楼阁围绕,长风难进,倒是不冷了,就是显得阴恻恻的,诏丘在额上搭了一个凉棚向上望去:“好高。”

      褚阳手持松纹环佩朝守门弟子示意,便有佩剑的两位修士十分有礼地替他们解开了阁楼禁制,拉开乌木大门送他们进去。

      踏入此处,便更加森凉,似乎是鲜有人来,木地板虽然干净却显出一种死寂的新,楼中空寂,面阔十丈有余,进深二十丈不止,却没有摆放什么东西,只有四个角落各自支着一架铜灯。

      诏丘走到中间朝四面看去,在抬头看见浅淡到难以察觉的雾气后才了然道:“四星容象阵。”
      褚阳很是诧异:“你怎么知道?曹门主也告诉你了?”
      诏丘不以为意:“不是啊。”他东张西望,啧啧称奇,“我看过闻理师叔送我的一本书,里面有这个,四星对应四方,容无尽具象,用来放大宗的物件确实是再好不过。”

      他问:“带我来这里干什么,要我找东西?”
      褚阳道:“是。”

      褚阳抬手一挥,手握的玉牌飞到空中,容于丝丝袅袅的雾气中,片刻后迸现金光,阁内景象这才得以显现。
      诏丘站在诸多物件里面,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好多书。”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勿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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