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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1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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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犀山小洞天开放的消息,在营地里炸开了锅,那群南界修士议论纷纷,摩拳擦踵,准备跟随林北家小少主出发,拿下圣物。
夙钰听见一声令下后,那几个喂马的杂役,改头换面,面带傲色,将马棚里的宝马全拉走了。
能为少主御马,是他们莫大的荣幸。
很快众人整装待发,齐刷刷一片俯首听命,那场面极其壮观,林北旻特意穿上了一身华贵的玄袍,左脸换上了一副黄金面具,他登上鸾车,有专门侍奉的马仆为他驱车驾辕。
夙钰看着刚铺好的干草被马蹄踏乱了,有些心痛,看来觉睡不成了。
临走前他们丝毫不手软,将此地的灵眼也一并带走,灵眼成型后会自动吸纳周边灵气,汇聚成一块充满灵气的绿晶石,没了灵眼的滋养,四周的草木很快萎谢,泉水枯竭,很快成了一片荒地。
咚、咚、咚!
一阵鼓角齐鸣后,鸾车后竖起两列黑云旗帜,象征着天音宗至高无上的权力,方才的金迷纸醉瞬间散作云烟,一群浩浩汤汤的队伍,声势汹汹,犹若千军万马。
夙钰一脸茫然跟在队伍里,一路上他走得勉强,远远掉在后面,腿痛得打颤,感觉快废掉了,走慢了还有人会回头呵斥他。
离那条小溪越远,他心头越发恐慌,走远了,意味着他彻底回不去,秘境范围很大,地域又辽阔,他连地图都没有。
心情变得沉甸甸。
傍晚时分,这支队伍停在一处竹林中休整,四四方方都设置了结界,天音宗毫不惧怕妖兽,甚至有修士会特意去猎来品阶上等的妖兽献给林北旻,讨要赏赐,杂役仆从自然而然,井然有序,打点好一切。
夙钰蹲在一片看上去还算干净的水荡边,手掬起一捧水洗脸,洗完脸后,他脱下布鞋,脚趾果然肿了,一碰就疼。他在心里粗略地算了下,自己被抓走也有十来天了吧,额头上的伤口都结疤了,长出了粉嫩嫩的新肉。
这十来天他可真的是受尽苦头,吃不饱睡不暖,日子太难熬了。
想逃跑这个念头在夙钰脑中酝酿了很久,据他观察,夜里虽然有修士巡逻守夜,但他们根本没把自己放在心上。
这些修士见他连修为都没有,整日都在围着林北旻打转,忙着讨好他,根本不会在意一个凡人,那他是不是可以偷偷跑掉。
越想脑海中这个念头越清晰,夙钰心砰砰直跳,既紧张又兴奋。
穿好鞋,正准备起身,他余光瞥见有两个修士往这边走来,又蹲了回去,努力缩小存在感。
今日有人去猎妖,气氛热闹起来,此次跟随林北家除了南界一群不入流的修士,北岳宗的人也跟随在列,那些南界小修士不知借用何种手段攀上了林北旻,这次剑琅秘境不占名额。
但修士多了,两派人总会起冲突,像北岳宗人,名门正派,自诩清高,自然看不得这群小人得志的修士,一场恶战下来,两方人为了争夺一头六阶妖兽大打出手,大家身上都是血气。
“哼,这群狗腿子,不择手段,明里暗里讽刺人。”
洗浴地方都被他们占据,北岳宗人身上有骨气,天之骄子,也不屑自降身份,跟一群乌合之众抢夺洗澡堂子,传出去也贻笑大方。
那个身穿劲装的男子继续骂道:“他们居然拿我跟溟海派那个穆良相比,这个穆良逢见贵人就阿谀奉承,这次居然敢独自带队。”
另一个神情稍冷淡的男子,开口道:“这个穆良向来胆小,他敢独自带队,肯定打听出了一些好消息。”
夙钰听见他们在说话,不敢伸出头,脚都蹲麻了,实在忍不住悄悄探出脑袋看了一眼,他自以为一切神不知鬼不觉,全然不知,那两个修士早就注意到他,修士识海之广,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耳目。
楚江往那边抬了抬下巴:“他是谁?”
李炎拍了拍他的肩,露出了然的神情:“旻少主抓回来的一个小美人,今夜少主会设宴款待众人,你若是瞧上了他就在少主跟前好好表现,没准少主一高兴,赏赐给你也说不定。”
傍晚,远处的天际线是深蓝色,搀杂着一点橘黄。
夙钰像受到惊吓的兔子,躲在芦苇丛中,眉毛细细地拧起来,距离隔得远,他并没有听清那二人在说什么,但他从小对别人的目光很敏感,有些目光含着善意,有些目光怀着恶意,会让人不舒服。
不行!
他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干脆一鼓作气,今晚就跑。
深夜,主帐中极为热闹,借此机会,众人都在讨要赏赐,林北旻都一一应允,直到北岳宗的人忽然提及一人。
林北旻倒是有几分诧异,都快忘了还有这号人,不过北岳宗这些君子难得会对美色上心,也不是不能成人之美,他下令道:“李忠,张英,你们去把前几日抓到人给我带上来。”
令下后,帐中忽然出现两个人,那两个私仆双手抱拳,即刻领命:“是,少主。”
马棚边,今夜守马的杂役悠哉不已,今日御马得到了不少赏赐,意味着他们受到重用。
他心情正好,忽然瞥眼见到两个黑衣修士走来,正是少主身边的私仆。
那守马的杂役立马起身,笑脸相迎道:“两位仙长,可是少主要用马?”
“不是,把少主抓的人叫出来。”
“好嘞。”那杂役应声道,往里面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人呢?
这兔爷竟然跑了!
那杂役顿时汗流浃背,张英拎起他,不由勃然大怒:“少主抓的人呢?”这喂马的杂役吓得一哆嗦,直接被金丹修士的威压震晕了过去。
李忠皱起眉:“他没修为跑不远,追!”
夙钰走出竹林的那一刻,简直是心跳如擂鼓,他不敢出声,只能猫着身,一路闪闪躲躲走出来。彻底自由后,他撒腿就跑,天太黑了,不好辨清方向,四周更是鬼影幢幢,根本不敢停下。
一旦他们发现自己跑了,这些修士轻而易举,御个剑就能追上来。
无法想象,要是被抓回去会有怎样的下场。
夙钰快哭了,这辈子都没跑这么快过,不知道跑了多远,他快跑不动了,嗓子也难受,还想打呕,嘴巴里都能尝到血腥味。
但他一点也不敢停下,浑身都处于紧绷状态,气还没喘上,他忽然听见了脚步声。
夙钰竖起耳朵,试图听出声音的来源方向,听了一会儿,他才发现林中四面八方都是脚步声,天音宗抓人颇有一套法子,逃跑的人根本分辨不清声音从何处传来,人一时间六神无主,吓都会被吓死。
心里有些绝望,夙钰扶着树干,焦躁不安地抓了抓头发,满眼都是不知所措,谁知前面的树林居然出现了两条岔路,一条流动着黑气,一条弥漫着淡淡的雾气。
太奇怪了。
张英跟李忠很快就追来了:“人在前面,抓!”
听见他们的声音,夙钰头皮一麻,咬紧牙关,选了一条最顺眼的路,踏入这片密林后,一股冷意席卷而来,一团黑雾很快将他的身影包裹起来,顿时不见踪影。
夙钰大口喘息,也不敢多停一步,只能跌跌撞撞往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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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穆良走出密林后,欣喜若狂,终于可以休息了,这几天夜以继日赶路,总算能喘口气,他给自己掐了一个除尘诀,换了身衣服,然后狗腿子跑去徐凌鹤身边。
他不由感慨自己天生劳碌命,当牛作马:“仙长,我来给你收拾个帐篷,等会儿睡得舒服。”
“好,去吧。”徐凌鹤没制止他,分了一缕神识留意密林中的情况。
穆良很快就把帐篷收拾妥当了,然而他还没休息上,就听到一阵惊恐的尖叫声,条件反射被吓得一抖。
他对这种尖叫很熟悉,那是一种毛骨悚然,心惊肉跳的感觉,到现在他还心有余悸,是哪个倒霉蛋撞上那丧命的玩意儿了。
林中有异动,穆良悄悄躲去了树后,他修为尚未恢复,再动用灵气,恐怕伤好得更慢,他心里打着如意算盘,不是很想出力,过了一会儿,他才发现仙长早就走了。
穆良悄悄松了口气,准备席地打坐,恢复点真元。
而张英跟李忠踏入这片密林后,竟然迷路了,雾气太大,也不好御剑。
他们二人面面相觑,神色凝重起来,什么时候剑琅秘境中多出一个这样的地方,他们竟然毫无察觉!
张英眼观四方:“黑雾有古怪。”
李忠张口道:“是迷阵,而且还流动着煞气。”
迷阵跟煞气,张英心一跳,很快猜出:“阴魂只有在大荒境才有,怎会出现在剑琅秘境中?”
“雾的范围很广,看样子它应该吃掉了不少人。”李忠面色难看起来:“张英,快想办法给少主送封信。”他们恐怕出不去了。
天音宗的古籍中有记载,阴魂存活于大荒,乃是至阴至邪之物,死人的亡魂,它们存活了上千年,凶残无比,好食修士,吃掉一个修士后修为会暴涨数百倍,而且此物不死不灭,无形无体,宛如一团黑雾,能杀死它们的唯有神朝之物。
在他们思索之间,一团若有若无的黑雾已经出现在他们身后,淡到叫人无法察觉。
张英还没来得及说话,心一颤,然后他低头发现,不知何时李忠的剑已经刺入他的腹部:“你……”
一刀,两刀,三刀……
李忠垂下眼,仿佛被夺舍般,毫无意识。
血顺着剑刃流下,血味往四周弥散,黑雾将张英身体吞噬而下。
徐凌鹤提剑走来时,倒在他面前已经是两具刚死不久的尸体。
他蹲下身,手指翻出了两块象征身份的玉佩,嘴角不由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天音宗,真是巧了。”
徐凌鹤没有管他们的尸体,只是替他们把没送完的信,送了出去。
他步履轻轻一跃,身形飘然如同一只孤鹤,正想离开时,忽然顿住了。
夙钰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听见那声惨叫后,他吓得脸色发白,心头打鼓,该不会自己误打误撞,闯入了什么凶煞之境。
这样一想,似乎更绝望了。
他真的想哭了,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眼里充满了不知所措。
深深地叹了口气,左顾右盼了一会儿,他还是低着头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夙钰发现前面有个人,他眯起眼,那人在雾里有些不真切,隐约只能看出一个大致的轮廓,好像靠在树边,怀里抱着剑,身影瞧上去宽阔有力。
夙钰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难过悲催地想,难不成自己要死了,那个轮廓看起来怎么有点像徐凌鹤。
他揉了揉眼,不敢置信,直到见到一抹纯金色的剑光。
夙钰睁大了眼,满是惊讶跟喜悦,直接扑了过去,一双手臂接住了他。
徐凌鹤那双漆黑的眼眸,漠然垂下,看他的目光是阴沉沉的,甚至缠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
夙钰脸是脏的,衣服也灰扑扑的,人瘦了一圈,下巴变尖了,眼睛倒是亮亮的。
见到徐凌鹤差点热泪盈眶。
徐凌鹤那道盯视的目光有些久了,他耐心等了一会儿,不见他说话,手指不自觉绞着衣袖。
许久后,他头顶噼啪落下一句:“让你别乱跑,你没听话?”
夙钰抬起头,刚想反驳一句,但好像是自己不对。
徐凌鹤在他耳畔丢下一句:“废物,自讨苦吃。”
夙钰不说话了,心重重地沉了下去,他低头站在冷风中。
回到安全的地方后,徐凌鹤唤道:“穆良。”
“诶诶,仙长我在,有何吩咐。”穆良从树后面点头哈腰走出来,他还以为自己偷奸耍滑被发现了,谁知走出来就见到仙长带回一个小美人。
徐凌鹤对他道:“去烧水吧。”
“烧、烧水?”穆良傻眼了。
出门在外,日子过得糙一点,用个除尘诀就行了,这地方有古怪,越动用灵气越会耗费心神。用灵气烧水,那他刚才巩固好的真元,岂不是又要没了!
他看向徐凌鹤,总感觉仙长此刻心情不好,穆良对他颇为忌惮,强颜欢笑道:“我这就去,这就去。”
他默默走到一边,心里暗自腹诽,天音宗这些人果然是出了名的讲究,一个个矜贵不已,出门在外也有美妾相伴,这哪里是出来历练,分明就是来享乐的,也不知道这种好事,什么才能轮到自己。
穆良任劳任怨去烧水,从芥子袋中拿出一尊神鼎,没想到他们溟海派的炼丹神鼎,有朝一日会拿来烧水用。
夙钰站在一边,等着徐凌鹤指使自己干活。
谁知他回头,道:“你,跟我过来。”
夙钰心里压着一块石头,感觉自己头上阴云密布,仿佛在下雨,倒霉透顶。
他麻木地跟着徐凌鹤走进帐篷里,根本无心打量眼前的帐篷。
眼前的帐篷是用上品兽皮缝制,帐中布置了鲛绡,可杜绝修士的神识窥视,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白毡,旁边是一盏用黄梨木打造的长灯,膏油乃是用鲛人炼制的长明灯,可燃烧一月有余,此外帐篷中小塌、浴桶、屏风应有尽有。
夙钰坐在浴桶里,低着头丧着脸,一动不动,也不拂水,像一朵蔫下去的蘑菇,他强烈生出一股挫败感,好像他确实很笨,自从穿越后运气就没好过,不是被绑架就是被人欺负。
仔细想想,生活也一贫如洗,打工被扣工资,每天吃清水萝卜,灵石买块地都不够,吃了上顿没下顿。
呜。
一点穿越的快乐都没感受到,这个体验太差劲了,不是说穿越会有主角光环,不是说穿越后可以大杀四方。
热气熏得眼睛不舒服,泪水在漆黑的眼仁里打转,很快吧嗒落入热水中。
一颗,两颗,三颗。
夙钰直接郁闷了,他抱住自己,一头扎入水中,徐凌鹤掀开帐帘,弯腰进来,绕过屏风,见到一颗袋死气沉沉的黑脑袋。
夙钰从水里冒出来,水洗后眉眼都是清凌凌的,他跟徐凌鹤对视了一眼,飞快地从浴桶里起身,抹了把脸,穿上衣服。
他不开心,心态开始摆烂,谁乐意伺候你,泥人还有三分火气!
“过来。”
夙钰假装没听见,低头摆弄衣服带子,他解了又系,系了又解,就是不肯抬头。
徐凌鹤走过去,伸手捏起他的下巴,见到了一双哭红的眼睛,评价了句:“脾气还不小,骂了你一句,你就不高兴。”
夙钰今天不想装柔顺的小花瓶了,有些恼怒道:“我就是脾气大,你不是还说我居心不良,明天我就自己走。”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语气有些冲人,放在平时他肯定不敢吼人,但是现在人在气头上什么都顾不了。
徐凌鹤松开了他。
穿好衣服,夙钰就打算这样僵持着。
忽然,他身前笼罩下一片阴影,徐凌鹤按住他的肩。
夙钰一边颤颤巍巍护住自己的衣服,一边瞪他:“你扒我衣服做什么!”
但他那点力道,挣扎不了,也反抗不了,青年手指轻轻一拽,他刚系好的衣服轻轻松松就被解开了,衣衫滑落,露出被热水熏红的肌肤。
他看见徐凌鹤的手往下探,夙钰脸一皱,“嘶”了一声,他低下头,这才发现胸前白皙的肌肤上还留着有瘀青,他被踢的那一脚还没好,印子还在,瘀青从紫红变成淡青色。
徐凌鹤从储物戒中拿出一瓶药,手指一抹,药膏化在光滑的肌肤上,有淡淡的香味,凉幽幽的。
夙钰默不作声等他上完药,气也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