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见天日》春宝

7、第 7 章

　　陈姝听出来宋致是要送她去医院的意思，到嘴的推辞最终在害怕自己在医院昏倒给姜姚造成更大的麻烦后转化为一句：“谢谢哥哥。”

　　她心里有点难受，大晚上的，扰人清净，她知道这行为很不好。

　　她缩在出租车后座，是一个痛到蜷缩的姿势，对宋致真心实意的愧疚：“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身边女生气息都痛到颤抖着，却还在因为愧疚而自责地咬着下唇。宋致看了看手里的校服外套，几秒后递给她：“不麻烦。”

　　“冷，可以搭着。”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充斥在鼻尖，隐约还能闻到血腥味。

　　宋致扶陈姝进急诊室，当夜值班护士快步走过来，询问陈姝的情况：“哪里难受？肚子疼？”

　　她看了眼陈姝捂住的地方。

　　陈姝点点头，又一阵绞痛袭来，她无意识掐紧了宋致扶在她身上的胳膊。她痛得太厉害，实在没能注意到这一点，只是跟护士指了指自己难受的地方：“这里，绞痛。”

　　护士给她先安排了一张临时病床，让她躺上去。要做检查时，急诊室呼叫，有重大交通事故七八个重伤者送过来，急诊医生和护士顿时风风火火出去接送了。

　　浑身是血的伤患陆陆续续送进来，陈姝扫视急诊室的空床位，床位不够，她挪动身体下床。

　　宋致皱眉问：“去哪？”

　　陈姝指了下旁边的椅子，“坐那儿去。”

　　宋致看了眼急诊室凌乱的情况，什么也没说，扶着她去椅子上坐下。

　　轻重有别，现在医护人员都在全力急救生死攸关的病人。先前自行到医院的患者有的等急了，拉住路过拿医疗器材的护士问个不停，还有抱着高烧婴儿的母亲急得哭出热泪。

　　宋致看了痛得闭眼蜷缩在椅子上的陈姝一眼，站起身，走到自动饮水机旁边拿了个一次性纸杯，接了一杯热水回来。

　　热水太烫，他放旁边空椅子上晾。

　　肚子上的绞痛一阵一阵袭来，陈姝将嘴唇咬得发白。

　　“伸手。”陈姝忽然听到身旁男生说。

　　她睁开眼，茫然地看着宋致。虽然不知道宋致为什么要她伸手，但还是下意识听话地伸出一只手过去。

　　她眼睫毛上沾了些生理泪水，不至于明显，但宋致就坐她旁边，掀起眼皮就能看到她湿漉漉又因为难受而颤巍巍的卷翘睫毛。

　　宋致顿了下，才垂眼，伸手在她手背上某个地方按了下。

　　她因为身体不适现在畏冷得很，手背温度很低。男生温暖干燥的手指接触到她的皮肤时，她感觉那一处的表皮细胞都在颤。

　　陈姝视线跟着他的动作看过去。宋致冷白修长的指骨搭着她的手掌心，大拇指好像在摁穴位。

　　陈姝感觉了一下，肚子似乎不怎么痛了？

　　“你还懂穴位？”

　　宋致依旧低头摁着她的手背，“嗯，学过一点。只能轻微止痛，不能治病。”

　　就算不能治病，陈姝也感觉活过来了很多，她弯起苍白的唇，真心实意说：“谢谢啊，哥哥。”

　　“不客气。”

　　好官方啊。

　　她和宋致相处真的礼貌又疏离，还带着几分让她抓心挠肝的别扭。也不知道是自己的原因，还是宋致的原因。陈姝决定把锅甩给宋致，一定是因为宋致太别扭。

　　陈姝被自己的想法逗笑。

　　宋致带着不明所以的目光向她看来，仿佛在无声询问她在笑什么，陈姝抿住唇，住脑。

　　“小妹妹，你肚子不痛了吗？”原先照顾陈姝的护士带着得空的医生过来，弯腰问陈姝。

　　宋致当即放了手，那一瞬间开始，陈姝肚子绞痛和抽痛的感觉又上来了，“痛痛痛。”

　　医生检查过后，看了陈姝的腹部彩超结果，确诊陈姝胃痉挛和急性肠胃炎。

　　“你胃痉挛是因为空腹喝了酸奶，肠胃炎是因为最近吃的不干净。”护士站陈姝床边给她挂水，悉心叮嘱， “要好好吃饭，外卖不卫生，少吃一点，还有不能空腹喝酸奶。”

　　陈姝低着一张乖顺漂亮的脸，小鸡啄米般点头，“知道啦，谢谢护士姐姐。”

　　护士被她可爱到，她旁边守病床的男生又是清冷男高的颜值，护士没忍住逗趣说：“你男朋友大半夜陪你来医院，家里人知道吗？”

　　旁边宋致差点倒水把热水烫到手。

　　陈姝也猛地仰头。

　　什么男朋友？漂亮护士姐姐说的是宋致吗？！她把他们俩认成了男女朋友？

　　这可不兴误会成这样，道德伦理在哪里？

　　陈姝当即想要否认，可是一抬眼看到宋致那张等着她来解释的微慌冰山脸，坏心思突如其来。

　　她摇摇头，故意只是小声回答护士的问题：“家里人不知道。”

　　余光看到宋致瞥她的丹凤眼，她乐了。冰山脸也会出现受到惊吓的表情哎。

　　宋致咳了下，开口解释：“她是我妹妹。”

　　声音倒听着挺镇定沉稳的，要是不看他微微发红的耳根还真容易被他骗到。

　　陈姝盯着他的耳朵，莫名想发笑。对上宋致瞥过来的凉凉眼神，陈姝顿时怂了，缩回毯子里，闭着眼睛，睫毛轻颤，装可怜装得驾轻就熟。

　　一晚上折腾下来已是凌晨两点钟。

　　陈姝在护士给她扒留置针的时候醒过来，她迷迷瞪瞪地揉了下眼睛，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她看了眼宋致，这人倒看上去没有一点疲态，只是把她放床底的白色拖鞋拿出来，递给她一件校服外套，低声询问她：“能走吗？”

　　一举一动没有半点深夜被莫名叫来陪护她的不耐烦。

　　陈姝望着他的样子，忽然想起她爸陈至远。

　　那是姜姚和陈至远离婚后的第二年，她跟陈至远住。也是半夜，她因为流感高烧不退，还不断呕吐。她从房间里爬出来，使劲去敲醒陈至远的房门。陈至远带她去了医院，在病床前陪护她。

　　她冷得感觉要死掉了，低声询问陈至远可不可以给她一个暖宝宝，她看隔壁床的小孩也有暖宝宝，陈至远却嫌弃她金贵又麻烦。

　　“早知道你事情这么多，还不如当初不争那口气，让你跟你妈走了算了。”

　　她没有要到暖宝宝，也没能睡觉，因为陈至远已经去医院值班室补觉去了，她要自己盯着点滴袋子。

　　“怎么了，还是肚子痛？”宋致看到陈姝发愣，眼眶微红，皱眉询问。

　　陈姝赶紧摇头，弯唇笑笑：“没有，我都生龙活虎了，我们回去吧。”

　　其实陈姝是骗宋致的，刚挂完药水下去，药效没有那么快起作用。她肚子还是隐隐有些痛，但至少来过医院一趟，得到了心理上的安慰，她知道自己只要睡一觉就能痊愈。

　　回到家，陈姝把披在身上的校服外套摘下来，还给宋致，“今晚谢谢哥哥，晚安。”

　　“嗯。”

　　两间卧室门分别打开又关上，各自卧室的灯光陆续熄灭，两人相继渐入梦乡。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陈姝坐起身，吸吸鼻子。

　　她好像在空气中闻到了她最爱的玉米排骨粥的味道。

　　她打开卧室门，浓郁的食物香气朝她扑鼻而来。

　　“妈妈！”陈姝脸都没洗，就小跑着下楼扑进姜姚怀里。

　　姜姚手握锅铲，身穿碎花围裙，低头看着抱着她腰的乖巧女儿，心疼得难受，“对不起宝贝，我昨晚没接到你的电话。”

　　“我的姝姝脸都病瘦了。”

　　“哪有那么夸张呀。”陈姝哼唧哼唧，不愿意撒手，她探头看了眼桌上堪称国宴的丰盛早餐，张大嘴惊呼：“哇，好多好吃的！”

　　姜姚轻轻拍了下她的脑袋，“你肠胃炎还没恢复好，白馒头和粥是给你吃的，其他鸡蛋、豆浆、牛排之类的不好消化，你吃不了。”

　　“吃不了还做那么多？”陈姝眼馋肚子更馋。

　　“是妈妈特意做来感谢宋致的，昨晚要是没有他，你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姜姚拍拍陈姝的脸，“去洗漱，顺便叫宋致下来吃早餐。”

　　有了姜姚的关心，陈姝感觉自己是真的生龙活虎了。她快速跑上楼，在宋致门口敲了两下门，敲门的声音都透着喜悦：“哥哥起了吗？吃早饭了！”

　　卫生间门打开，宋致带着一身水汽，手里提着个洗漱篮走出来，“好。”

　　他抓了下湿发，补充了一句：“卫生间我用好了。”

　　“嗯嗯嗯！”

　　陈姝哼着歌走进卫生间刷牙洗脸，心情显而易见地飘飘欲仙。

　　宋致不由自主转身看她一眼。

　　“要不咱们家再请一个做饭的阿姨吧？”饭桌上，姜姚和远在外省的宋清明打视频电话，共进早餐时宋清明忽然提议，“都怪我太忙了，忽略了姝姝的饮食问题，姝姝对不起啊。”

　　宋清明和姜姚很少在家里吃饭，周六日宋致也很少在家里，平时这间别墅只有定时清洁卫生的阿姨，没有做饭保姆。

　　难道要专门为了她陈姝一个人请一个做饭保姆？

　　宋清明只是她陈姝妈妈的男朋友，不是她后爸，更不是她亲爸，他没有照顾陈姝的义务。两家住一起，其实只是同居关系。这一点，陈姝拎得很清。

　　陈姝立刻笑脸婉拒：“不用这么麻烦的叔叔，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吃饭的，家里的饭做了也吃不到的。”

　　姜姚也附和，“是啊，而且姝姝有点挑食，保姆做的可能她也不吃，这几天我有空给她送饭过去吧。”

　　陈姝听到姜姚要去学校给她送饭，缓缓将下半张脸埋进碗里，默默偷笑。虽然生病了一遭，但也算因祸得福了。

　　只是陈姝没有想到，姜姚也带了宋致的那一份，还让她在饭点时告诉宋致，带他一起去门卫室吃饭。

　　陈姝：……

　　宋致那家伙好像上学时候都不看手机，陈姝一上午给他发了十几条信息都没有得到回复。

　　陈姝给姜姚发消息：【他手机关着，看不到我的消息。】

　　姜姚秒回：【你下了课去他班上把他带下来啊，隔壁班那么近，要是我能把他喊下来，我还叫你去带他？】

　　【我去找他不就暴露我和他……】陈姝打了一行字又删掉。

　　大人是不理解他们这种不愿意在外面人前暴露关系的扭曲心理的。但是陈姝又更不希望姜姚的好心被浪费。

　　上午最后一节课，陈姝时不时就拿出手机看一眼。宋致手机就跟他这个人一般，一戳一个不吱声。

　　中午放学的铃声响起时，陈姝破罐子破摔地走到了隔壁班门口。宋致那人到下课时间也不快点跑出来，还在慢条斯理地整理桌面，陈姝真是服了他。

　　在理科实验班一众男生探究的目光下，陈姝眼一闭又一睁，走了进去。

　　一瞬间，理科班男生们都不走了，他们伸长了脖子盯着陈姝，陈姝感觉自己走进了大白鹅窝一般。

　　陈姝走到后排宋致的位置，伸手在他桌上轻轻敲了下，“我妈妈喊你下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