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斗米》千云及

27、言爸爸

　　这一餐终究是五个男人围着同一张桌子吃的，二元炒的火锅底直接可以申请非遗，这是之前跟他闹得凶到几乎要兵刃相见的男人给出的评价。
　　此时此刻男人又再一次闻到了这股熟悉的味道，他看着锅里翻腾的汤汁，随着汤汁炸开的是一段经久不衰的，他和二元轰轰烈烈的爱情。
　　“你以前为什么不好好解释清楚？”
　　他问二元。
　　二元又往里面加了些菜，为了照顾易小果火锅是鸳鸯锅，易小果喜欢的午餐肉、嫩牛肉、酥肉他都给下在了清汤锅里。
　　“吃饭堵不住你的嘴是吗？”
　　二元把熟的捞出来给易小果凉在旁边的碗里，看着易小果大快朵颐的样子他笑着摸摸他圆润的后脑勺，“慢点儿吃，小心烫着。”
　　易之行：“你吃你的，不要只顾着他。”
　　二元将火调大了些，随后才慢悠悠地捧起自己的碗开始吃，男人一直看着他，就像漏看一眼人就能丢了一样。
　　“我当初就是这样看着你疼爱小果，温和对待易哥，我很吃醋所以经常找茬跟你吵架。”
　　言文清边吃边看了一眼旁边始终没动筷子的男人，伸筷子给易之行夹了几块番茄，自己也夹了两块，二元的手艺真是绝，火锅料能炒出舌尖上灵魂的范儿来，根本没空搭理吃以外的事情。
　　二元停顿了一下，“幼稚是一种病，放着长长能好，不能好就有多远滚多远。”
　　易之行瞥了一眼男人，“你有什么话吃完再说，你不饿吗，还是你来之前吃过了？你这样不吃又一直说些敏感度极高的话，很容易影响我们的食欲和消化你明白吗？”
　　言文清听笑了，男人也笑了一下，“他手艺那么好，我怎么可能吃过才来找他。”
　　易之行：“那就动筷子，酒都没喝光想着吟诗你当你李白呢？”
　　男人终于捧起碗，慢慢地吃了起来。
　　火锅的热气在桌边弥漫，将这一桌围成一个外人干扰不了的独立空间，小店这会儿没有营业，门开着只为透气，门口的立架上闪光的大字写着：暂不营业。
　　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七八分饱的时候，易之行去拿了一瓶酒过来，给除易小果的其他四个男人一起倒上。
　　走了一个，易之行看着男人，“你这会儿在哪儿高就呢？看着跟之前不太一样。”
　　男人笑着，“星星没跟你说过吗？我家有矿我回去继承家产了。”
　　易之行也笑着，“原来是个叛逆的小少爷，当时还真没有看出来。”
　　男人拿出烟给易之行发了一根又递给言文清，言文清摇头，他看了一眼二元，二元是不抽烟的，二元没有看他，二元吃饭很慢细嚼慢咽这会儿貌似才刚步入正轨。
　　男人吸了一口烟，“我还有俩哥哥家里其实轮不到我，我当时满脑子只有吃喝玩乐，家人觉得把我当只吉祥物养着其实也可以，但我偏偏要出柜，我爸不能忍，他给我两条路要么跟星星断了，要么就滚出家门永远别回去，我选了后面一条。”
　　易之行和言文清听完都看了一眼二元，二元依旧缓慢进食，好像根本没有听见这人的自述和当时为自己做出的决定。
　　言文清：“然后呢？”
　　男人：“我跟星星度过了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三年，可是我渐渐发现我的快乐是建立在星星的辛苦付出之上，星星为了承担两个人的生活，打了两份工，在大厨那里加班不说还自己接私活。我没有为钱发过愁，根本体会不了那种无奈和心酸，我为星星不能经常陪伴闹别扭，最后又因为他和易哥关系太好而不满，我，”
　　男人停顿了，他牢牢地看着对面的二元，“星星，对不起，我让你一个人承担了太多，我很爱你但是我从来没有认真地做过一件爱你的事情。我这次回来除了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其实我还想，还想问问你还愿不愿意，我一直没有找任何人，我只是回家了，我家里出了一些变故，两个哥哥死了一个瘫了一个，我没有办法。”
　　说完男人的眼眶已经湿润了，他隔着热气一眼不眨地看着二元。
　　二元咽下最后一口食物，才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小果，吃好了就去自己玩会儿，大人的事情不要了解的太多，不利于你快乐成长。”
　　易小果有时候真的非常懂事儿，他起身抱着二元的脸香了一口，就去收银台那边找ipad看短视频去了，易之行看了一眼坐在角落朝自己挤眼睛的儿子笑了一下。
　　二元等易小果走开了，才看着男人说：“你家里的事情我很遗憾，但有些时光就是要自己成长的，该是你的。我承认我没有放下过你，人总是贱的永远忘不了那个伤害自己最深的混蛋，这一点我不会勉强自己一定要怎么样。但沐云河，破镜不能重圆，死灰也不会复燃，你在我心上现在是一道疤早就愈合了。”
　　沐云河看着二元，眼泪夺眶而出。
　　言文清好像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刚的二元，他脸上的决绝就连他这个外人看了都难受，何况当事人。
　　易之行眼眶也有些红，“我谁也不劝我只说一点，云河，二元最痛苦的时光是他自己一个人撑过来的，你不能亲手捏碎他跑了等他重塑好自己又再回来，任谁都不会想要被一次次捏碎。”
　　沐云河彻底决堤了，他看着二元哽咽，“我发誓…我不会，我，我…再也不会了。星星求你，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我这辈子好好爱你，再不，再不…让你受一点儿委屈。我…我求你了，星星，我的星星。”
　　二元的眼泪也掉了下来，他侧过脸用手背抹了眼泪。
　　如果有人这时看一眼言文清，大概会被他的样子吓到，言文清脸色发白，看着沐云河仿佛看到了被易之行知道自己不为人知一面后苦苦哀求的自己。
　　沐云河起身过去跪在了二元脚边，双手紧紧握着二元的手，“你不是说你会一直爱我吗？我现在把家里的事情都处理好了，我是想着你才能把那些烂摊子独自一人撑下来的，星星，你不能不要我，我已经长大了我知道怎么爱人了，星星求你了。”
　　二元的眼泪又成串地往下掉，“你说你长大了是吗？”
　　沐云河拼命点头，二元说：“那你为什么说我给小果当后妈？”
　　沐云河边哭边自己想扇死自己这张贱嘴，“我那是那是气的，我打听到易哥离婚了，我看见你带着小果，我以为，我以为你们…”
　　二元抽出手拍他，“你看你还是那么幼稚，根本一点儿没变，你凭什么给我幸福？”
　　沐云河膝行一步紧紧抱着他，“我错了，你打我骂我都行，求你不要放弃我，星星，是你说的星星要在云河里畅游，是你说你一辈子都是我的，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沐云河已经哭得声音都沙哑了，他紧紧地抱着二元就像抱住求生的浮木。
　　言文清：“二元哥，浪子回头金不换，人都会犯错一棒子打死太残忍了。”
　　他开口不知道是为沐云河求情，还是为自己将来的某一天求情。
　　易之行依旧非常清醒，他走过去拉开沐云河，用背影将两人挡开俯身给二元擦眼泪，话是对沐云河说的，“你伤害过他彻头彻尾的，要不是我拦着二元有无可能还在这个世上都不好说，你不要想着就这么哭一场就能改变什么，他今天不会给你任何答复，破碎的真心需要你自己一点点修复，否则就算你今天勉强得到了，也会在某一天再把它摔碎。”
　　听完易之行的话，沐云河既心疼又痛苦，他放声大哭。
　　二元安静地躲在易之行的遮挡下哭得泣不成声，鬼知道他那段时间怎么过来，如果没有易之行他早撑不住了。
　　言文清看着桌对面的三人，那种痛苦很快就蔓延到了他的身上，他的易之行是那么理智的一个人，他现在看得清清楚楚，如果他和余耀明的事情暴露了，易之行绝不可能原谅他。
　　他开始害怕，第一次为自己的对赌而感到害怕。
　　要是易之行不能原谅，他该怎么办？
　　“小言？小言？”
　　易之行连喊了他两声，他立即抬头去看易之行，脸上来不及收拾的难过让易之行愣了一下，“把沐云河先拉出去，今晚就到这儿，喝了酒我怕他俩都收不住一直哭。”
　　言文清看着易之行的脸，反应了一会儿才赶紧起身去拉坐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的沐云河出去。
　　等言文清再回来的时候易之行已经安抚好了二元，他俩坐在一起，二元声音很小地说着话，易之行认真听着甚至没有留意言文清已经进来了。
　　言文清没有打扰他俩，他走到易小果身边坐下，然后拉着易小果的一只手放在自己脸上，易小果感受到冰凉注意力转移到言文清脸上，他伸出两只小手一起捂着言文清冰凉的脸。
　　言文清看着可爱的易小果，“你之前想喊我什么来着？被你爸阻止的那一次。”
　　易小果努力想了想，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言妈妈。”
　　言文清笑着，“能不能换成言爸爸？”
　　易小果疑惑地看着他，“那不就成两个爸爸了，正常人谁会有两个爸爸？”
　　言文清纠正说：“是言爸爸，你爸爸还是爸爸。”
　　易小果将信将疑，“言爸爸？”
　　言文清淡淡地笑了一下，“哎，以后就这么叫，记住了啊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