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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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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叩——”
“请进。”
牛仔裤、白T恤,打扮得像个普通大学生的孙大小姐推开榆安安办公室的门走进去。
里面穿白大褂的美人医生挂掉电话给甘草倒了一杯水,“孙药师,你先坐一下,我刚刚接到一个病人,病情有点棘手,我先去看看病人。”
榆大主任放下水杯就噔噔踩着白色牛皮女鞋疾步出去了。
门在甘草身后关上,甘草原本要问出口的话默默咽了回去。
医院的情况便是如此,总是忙碌,时常有紧急情况发生。
而榆安安作为榆氏医阁唯一一个中西医术都很好的医生,总是比其他医生更忙一些,病情复杂的病人经常会分到她手里。
甘草时常羡慕她。
她还只是一个大三中医学生,没正式治病,去年又因为犯错,失去了实习、坐堂的资格。
所以至今,她还是只能在药柜兼职抓药的活,也就是榆安安称她的——药师。
甘草安安静静坐在榆安安办公桌前,与桌上的热水面面相视。
她十二岁开始在榆氏医阁兼职,极为适应医院的氛围,万事以病人为主,好脾气地等榆安安忙完。
心思有些飘远。
她好奇是个什么样的病人能让榆安安这个医术卓越的人都说病情棘手。
要知道榆安安最大的特点就是能把外科和中医结合,到她手里的病人治愈率很高,有小华佗之称。
只不过医院里中西医有竞争,互相鄙视。中医坚持老祖宗早就发明外科了,他们现在重拾老祖宗的技术;西医则认为中医外科早已被西方技术赶超,现在大家学的都是西方外科,认为榆安安是西医外科圣手,而不是什么中医。
一个想要把榆安安留在自己中医科,一个想尽办法把人要到西医去,最后榆安安的母亲把她提到中医科主任的位置算是暂时平息了中西医这场争斗。中医科扬眉吐气一次,榆安安当上中医科主任那天,中医科上上下下放鞭炮,西医那边远远揣兜看着,还得因为榆安安的身份笑眯眯说恭喜。
希望这个病人不是太难治,甘草默默端起水杯喝了口水。
心里猜测榆安安叫她回来做什么。
原本她在京市读大学,刚上大三,昨天榆安安给她打电话,说是有要事相谈。
具体什么事,她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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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安安的办公室位于三楼,光线极佳。甘草坐在榆安安办公室打量。
和榆安安这个人一样,只有医学,没有私人生活,除了医书、医疗器材,就是半面墙都挂不下的医学荣誉证书和每月病人送的锦旗。一眼能看全这个专业严谨、优秀但冷冰冰的医生房间。
中医科的大楼是新修的,水泥房,刷成了白墙,榆安安的办公室是最大最好的一间。
医院里的人私下说,这栋楼就是榆院长替榆安安修建的。
要知道以前中医科的办公大楼是清朝时期留下的一排青砖瓦房,榆氏医阁修缮过两回,还是难改灰暗破旧。更让人烦闷的是西医在旁边建了一栋三层高楼,把中医科的办公楼衬得陈旧矮小和逼仄,让人不爽。
榆安安当上中医科主任那天,也是中医科搬到新办公楼的这一天,因此那天的鞭炮比过年还喜庆。
甘草看了两眼就没兴趣再看。
再看只会让她嫉妒。
她还没坐诊,唯一收过的锦旗是六年前,同事恭喜她从药童升到药师做的前程似锦的锦旗,自从去年她被学校处罚,那锦旗就被她藏到柜子里,再没拿出来过。
甘草无聊,没事可做,趴在桌上,随手揪下一朵桌上盆栽里开的正灿烂的牡丹花。
好好的盆栽登时缺了一角,可怜它为这间处处透着专业严谨办公司添了几分生气,此刻花枝颤抖,主人却不在,看不到它的求救信号。
甘草浑然不在意。
捻起一瓣花瓣扯下,开始数数。
娇艳的红色花瓣衬得她一双纤纤玉手嫩白如葱。
有花堪折直须折,不折对不起手贱。
没错,她就是手贱。
这会儿她肚子空荡荡,却没办法对半生不熟上下属关系,且忙得没时间回来的上上司说:“上上司大人,我先出去吃点东西,吃完再回来,麻烦您老等一等。”
花瓣被一瓣瓣扯下,在办公桌上渐渐形成一个字形。
也不知道她摆的什么字,占据了半个办公桌,一朵花不够,她顺手又揪下来一朵花,于是等冰霜绝艳的榆大医生看完病人回来,就看到自己桌上的 “人间富贵花”被霍霍地只剩下空枝了…
桌上横是横,竖是竖,用花瓣非常端正的摆了一个大“安”字。
罪魁祸首还趴在桌上扯着最后一朵花的花瓣,唇瓣翕动,似乎在数数。
在拥有一花园异种花朵,一年四季都百花争艳奇景的孙大小姐眼里,她的这盆不俗的牡丹花可能还比不上她拿来泡花瓣浴的花儿。
但在她这间办公室,还是挺鲜亮的摆件。
揉了揉眉心,榆安安魅惑中含着一丝威严的凤眼流露出头疼的表情。
她什么都没说,拿着病例往里走。
甘草听到声音,往后瞥了一眼,发现是榆安安回来了,她不紧不慢起身,坐好,然后就震惊地发现自己扯了这么多花瓣,把人家的花儿都拔秃了!
怎么就秃了呢?
她只打算掐一朵玩儿的啊。
还摆了一个“安”字!
甘草第一时间打乱花瓣往花儿的主人那边推,这大概是人类的劣根性,做错事首先想做的是遮掩,十九岁的小姑娘也不例外。
“榆安…”榆大美人拿着病例走到办公桌后面,闻言撩起眼皮看她…
“榆医生!”甘草立马改口,朝榆安安讨好一笑,“工作辛苦了。”
“我给你弄了花瓣泡澡用。”
“九九八十一瓣,遇难呈祥,寓意深远。”
“牡丹花能舒缓神经,美容养颜,你待会儿用袋子装回家。”
甘草嘿嘿笑着,娇嫩的脸颊上浮现出两个小小的梨涡,显得娇俏无害。
榆安安拿着病例在办公桌后坐下。
她一身白大褂,齐耳短发,浑身上下没戴一件首饰,干净清爽,带着一丝上位者的严冷。
放下病例后,看着桌上的一堆残花没说话。甘草心虚移开视线:“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榆安安默默安静了一会儿,也不知是不是为她的花默哀,她没回答甘草的问话,而是将一个本子递给她。
“这个病人体质特殊,病情复杂,需要尽快手术,但他很多药不能用,这里有我和吴安讨论的止血止痛针和中药方子,包括术后的调理恢复,你看一下。”
甘草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仔细看。吴安是榆安安的助手,她很熟悉。
去年她因为医疗事故摊上了人命,学校禁止她行医,按理榆安安不应该把病例拿给她看。
但喜欢治病的心情占据了理智的上风。
榆安安应该不至于用如此拙劣的手段陷害她。
本子上有手术时间计划,还有所运用到的中医针法和用药,是前人留下来的方子改良的,效果和风险也能写在了上面,并且写明了如此诊治的原因以及出现意外的应对方案。
很全面。
但——
甘草是中医学生,最关心的那是中医治疗部分,她又仔细看了一遍病人的情况描述。
病人年纪很小,才十五岁,有哮喘,娘胎带出来的孱弱,小时候因为落水留下了寒症,这一次是阑尾炎住院,但医院还检查出病人有心肌炎。
因为病情复杂,转到了榆安安手里。病人情况暂时稳定,等着榆安安安排手术。
甘草对寒症很有心得,孙老头就有严重的寒症,这些年她一直帮孙老头调理身体,效果很不错。
对于炎症用药和孱弱之症调理也有一定研究,甘草有一些想法,更适合病人,但需要临床验证,只是她的名声...
考虑到榆安安的为人,甘草还是直接说了。
“止痛针的这个穴道可以改为浮白穴,向下平刺,深度…还能理气消痰;病人心肌炎既然是病毒感染,半夏换成银翘更好;针灸调养我有一套针法,用足三里、心俞穴、内关穴等交替施针会更好。病人病症复杂,需要一步步来。”
甘草犹豫说完,榆安安略迟疑了片刻,点头应答,“可以一试,我找人验证。”
“不过针灸这套针法我怎么从来没看到过?你在哪儿看到的?”
甘草随口道:“一本古书上看到的,时隔太久,想不起具体是那本书了,唉,都怪我看的书太多太杂。”
榆安安像没听见一样,又和她说了一些病人的情况,两人讨论了一会儿把中医涉及的大部分都定了下来。
“这次找你来——”榆安安完善完医治方案,开始谈事情。
甘草洗耳恭听。
榆安安长相美艳,属于魅丽形,浓眉凤眼,不用化妆也很精致。
气质孤清绝艳,能让所有人第一时间注意到她。
作为榆家大小姐、中医科主任,她总是高高在上不好接近,所以大家在她面前下意识变的正经严肃。甘草也一样,注视着她等她说。
“你...你听说过我们家的事吗?”
甘草在榆氏医阁兼职多年,自然听说过榆家很多八卦,但这会儿她只能装作不知道,用诚挚单纯的眼神望着她,表示听她说。
“我母亲手里有一个古方——”榆安安或许认为她确实不知道,斟酌着自己说了,“这个古方据说能制成不老药,方子上面的药材都是稀世珍品,我母亲这些年一直在寻找,但都无果,这次我打算自己亲自组队去找一找。”
“叫你来,是想邀请你跟我一起去滇云药神山找这些药材。”
什么玩意儿?
榆安安找她干嘛?
古方上的神药?不老?
甘草摸了摸耳朵,怀疑自己听力出了问题。
不然她怎么能从素来高冷的榆大主任嘴里听到这么可笑的话。
榆安安是谁,医界称为冉冉升起的“太阳”,她竟然相信这样的荒谬的事。
追求长生不老的都是古代那些帝王将相,史书上写得还不够清楚么,没一个有好下场。
榆安安...
让她对她重新认识了一回。
她竟然是个这么封建迷信之人。
如果不是榆安安的表情冷静郑重,她真的以为她在开玩笑。
她努力绷住笑,榆安安从她抽动的嘴角看出来她想笑。
榆安安板着脸:“…你同意吗?”
还同意吗?
她都快忍不住笑出驴叫声了。
榆安安作为新一代最有前途最被人看好的医师,像一座大山压在她头上。
她被中医界称为“坠落的萤火虫”。因为一个医疗事故,还没来得及划破夜空被人知晓,就彻底湮灭。
偏偏两人又在同一个医院工作,难免被人拿到一块说。
每次见榆安安,甘草就想着什么时候也能看看她倒霉落魄一回,奈何一直没找到机会,她又做不出来陷害设计之举。
这一次榆安安自己把“糗事”送到她手里了,她要是不做些什么,似乎都对不起她这些年在背后拿榆安安的筋脉图练习针法。
脑海里小人怂恿她跑回学校大声告诉所有人。让学校里的老师学生都笑掉大牙。
就在甘草嘴角上扬,忍不住答应时,对上了榆安安冷泠仿佛看穿了她心思的目光…
“榆医生,不是我不相信你,但——你也知道这件事有点…有点匪夷所思。”
甘草收回嘴角的弧度,努力用眼神表现的自己真诚,憋住笑。
“你看啊,我们都是红旗下长大的孩子,又是以救死扶伤为己任的医师,传说古方听听就行,千万别当真。”
甘草斟酌了用词,尽量说得委婉。
“世界这么美好,生命这么宝贵,要不然你同你母亲说一说,还是脚踏实地?”
“所以你是拒绝了?”
榆安安撩起眼皮,冷酷的音调让甘草劝说的话一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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