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的男神为我洗手做羹》陈汤达

15、闲适

　　乔柯小的时候住在山上，海拔有近两千米，夏天气温很少超过35度，后来是政府开发景区才让他们一家人迁到山脚下的村子的。

　　但村子的海拔也不低，又位处西南，周围山脉环绕，算是个小型盆地，常常下雨，温度也不会高，所以乔柯是真没有经历过什么高温天气，对高温的耐受程度也的确很一般。

　　而且就如大家刻板影响中一样，西南地区的人普遍个子不高。所以其实乔柯一点也不惊讶于周围的人觉得她弱这件事情，她太瘦了，各自也不高，这是天生的，当然也可能是后天营养不足。但抛开这些，她体育细胞却一直不错，八百米从来都是满分，肺活量也很高，就连俯卧撑也能做上十个。

　　她还干过不少农活，她的手臂看起来瘦，但却很有力量，小时候家里停水，奶奶身体不好，就只有乔柯去山上的泉眼里打水。她一个人要背着一整桶水从山腰到山脚，那是一段很长很长的路，对于幼小的乔柯来说，总是看不到尽头，只能通过路上那些显眼的石头辨认自己走了多久。

　　因为路途遥远，乔柯觉得会浪费学习时间，所以她会在去之前背一会儿书，这样去的途中就可以反复回忆那些内容，于是就不必浪费更多学习的时间。

　　虽然如此，但那时候的乔柯很少感觉到非常难受，但来到A市的第一天，她就觉得无法适应了，太阳曝晒，阳光太刺眼了，虽然湿度高，但无力消解一点点的酷暑，这让从未去过高温气候区的她倍感难受，过高的温度时常让她感到想吐，甚至呼吸不畅。

　　陆知衡点点头：“原来是这样。”他喝了口水，又问道，“你是C省人，对吗？”
　　“你怎么知道？”乔柯有些惊讶。

　　“我猜的。”陆知衡笑了，看着乔柯疑惑的眼睛，他又解释道，“我以前去C市的时候，感觉那边很凉爽，夏天像是春天一样。而且你也有一些特征，个子小，皮肤也很白。”

　　这是乔柯第一次从陆知衡嘴里听到对她外貌的评价，虽然这种话她已经听过很多次了。冯佳佳就总是夸她皮肤好，可是毕竟是自己喜欢的人，这样的评价当然不同。乔柯低头，心跳得比刚刚更快了。

　　“我其实很喜欢你们那边。”陆知衡又说道。

　　乔柯看向陆知衡，后者目视着前方的操场上，夜晚的微风吹起了他额前的头发。不知道为什么，乔柯觉得陆知衡好像有些不开心。

　　“为什么？”
　　乔柯不知道陆知衡为什么会喜欢C省，除了好天气，乔柯好像找不出喜爱自己故土的理由。它太穷了，穷到让乔柯感到害怕，连绵的群山像是监狱的囚笼，一个不留意，就会永远被困在那片山里。

　　“大概是因为自由？你们那儿的人好像都过得很闲适。”陆知衡笑了，给了个理由。

　　乔柯没说话，她的心跳慢了下来，她想反驳陆知衡，说他所说的都是假的，因为在乔柯成长的旅途中，她从来没有觉得自由过，更没有所谓的闲适。

　　她总是在无休止的学习，在无休止的向前走，从小村落里走到A市，她花了整整十八年。
　　乔柯突然没理由地生出了几分怨恨，但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的语言很匮乏，因为她缺乏最基本的文学训练，隔了很久，她才淡淡地说道：“我从来没觉得自由和闲适过。”

　　那些所谓的闲适，是C市某些有钱的少爷小姐的专属，因为他们生下来就可以不用为生活奔波，也不用出人头地。这在任何地方都是一样的，穷人是不配拥有闲适的，如果有，那就是他不够穷。

　　有的人出生就拥有了一切，就像陆知衡一样，可这些本该属于他们身上的特质，却被无缘无故地按在了乔柯这样的穷人身上。乔柯不喜欢，因为有时候，也许是当他们不开心的时候，他们会轻而易举地把闲适变换成另外一个词语：好吃懒做。

　　让乔柯真正觉得难过的是，有的人掌握了话语权，而更多的人没有。

　　穷人的身上，可以因为有的人的心情而被轻易地冠以不同的形容词，这不公平，这让乔柯觉得莫名地愤怒。但她同时又知道，陆知衡只是随口一句，甚至可能是他的恭维。

　　陆知衡注意到乔柯的声音里有些其他的情绪，他扭头看向乔柯，乔柯已经扭过头，她望着远方，所以陆知衡只能看见她的侧脸。

　　她的皮肤在操场昏黄的灯光照耀下，像是一件完美的瓷器。她的皮肤真的很好，没有一点瑕疵，也许这是C省女孩的特点。她那双过度澄澈的眼睛此刻正望着远处的球场，即使是侧脸，陆知衡也知道，她不开心了。

　　“我说错什么了吗？”陆知衡总是很有耐心，也很有礼貌。
　　如果乔柯现在说：是的。那么陆知衡就会马上道歉，可是乔柯不会。

　　“没有。”这才是乔柯的回答，她不想让陆知衡感到抱歉，因为他好像没有什么错，只是乔柯自己太敏感了。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我还是想向你道歉。”陆知衡又继续说道。

　　乔柯有些疑惑地看向陆知衡，后者依旧笑着说道：“你不开心了，不是吗？”乔柯低头，什么也没有说。

　　“你的乐理课考试成绩很不错。”陆知衡主动转变了话题，给了两个人还能继续话题的台阶。
　　“满分吗？”乔柯开了个小小的玩笑，她知道自己不是满分，因为她有一个题不会做，所以空着了，倒不是理论题，问的是民乐团的团训，乔柯不记得了。她顺着走了下来。

　　“团训是勤学爱乐、拥抱传统。”陆知衡笑着说道，“但96分也不错。”
　　“还可以。”

　　“你很厉害，很多音乐生都没你考得高。”陆知衡又赞赏道。
　　“但他们实践更厉害。”乔柯一直都很清楚，她拉不好二胡，虽然总是有些进步，但是她没什么天赋。

　　学习能力是一方面，天赋却是另一方面，那些理论的东西对她来说很简单，但实际操作起来却很难，比如节奏型，她总是唱错，还有各个音的音调，她根本分不清楚有什么多大的区别。

　　乔柯其实有些害怕，她怕在她自己真正热爱的学科也会是这种结果，她还没去过野外，实践经验很少，她很害怕自己不能做好，即使她已经有了十七年居住在“穷山恶水”之中的经历。

　　而且乔柯也可以猜到为什么她比一些音乐生要考得好，因为那些音乐生并没有多认真地对待这次考试，出错难免正常，但乔柯是那种无论什么事情，她都会做到最好的人。

　　“二胡本身就比较难，你已经练得很不错了。”陆知衡安慰道。
　　乔柯觉得陆知衡夸她的话中80%都是安慰性的，因为她自己有耳朵，她听的清楚自己拉得很难听，反而是总来琴房的张琪蔓拉得很好。随便学学就比乔柯这个接受一对一教学的人拉得更好。乔柯没有天赋，但她很有自知之明。

　　“要拉伸一下吗？”陆知衡看着乔柯捏了捏有些僵硬的小腿，试探性地问道。
　　“怎么拉伸？”

　　乔柯不知道拉伸是什么意思，她没怎么接触过这个概念，陆知衡轻轻站起身，把左脚向前伸，勾起脚尖，然后轻轻弯腰：“就像这样，不然肌肉会酸痛的。”

　　乔柯起身，照着陆知衡的样子做了做，却没想到没控制好平衡，差点摔倒，幸好陆知衡眼疾手快拉住了她的胳膊，不然赤手空拳地摔在硅胶地面上，肯定要擦伤的。

　　“不好意思。”
　　“谢谢。”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两个人都愣了一下，然后都笑了。

　　“没事吧？”陆知衡关切地问道。
　　他手掌的温度传到了乔柯的手臂上，乔柯这才发现他的手掌很大，可以将她的胳膊都包裹起来，也许这就是他拉二胡好听的原因——他按弦会更轻松。而且他的手掌很光滑，像是一块丝绒轻轻地罩在乔柯的手上。

　　“没事。”乔柯站直身体，回答道。
　　“那就好。”陆知衡松了口气，微笑着说道。

　　那双骨节分明且细腻光滑的手从乔柯的胳膊上撤出，乔柯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手，她的手不好看，太瘦了，而且有很多老茧，手背上还有因为冬天生冻疮留下的一些细小的疤痕。她忍不住轻轻握拳，她渴望今天穿的是长袖，这样她就可以将那双不好看的手藏在袖子里。

　　小插曲之后，陆知衡又教了乔柯其他几个简单一点的动作，好嘱咐乔柯下次跑步之前一定要做做拉伸，乔柯答应了，虽然她不一定会记得。

　　时间就这样来到了晚上十点，操场上已经没什么人了。

　　“要回宿舍了吗？”陆知衡问道。
　　“好。”

　　“你住哪里？”乔柯不知道男生宿舍在哪里，学校宿舍很多，而且乔柯也不会刻意去了解。
　　“我们顺路。”陆知衡低头收拾着书包，连头也没抬地回道。

　　乔柯相信了，因为陆知衡知道她住在那栋楼，地信学院的女生都住在一栋楼，况且开学那天他就说要送她去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