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今兮》梦里有无

48、香消玉陨

　　“你出去吧。”稳定心神，慕枝阖上了双眸。

　　现在她也不想探寻过多了，这个世界上的真相究竟如何，探究再多也没有意义，探究来探究去，无非就是那几种。

　　若雪停顿了片刻，她道：“是。”

　　她凝望着黑夜中那点星辰，她永远也忘不了公主，公主伴她成长，与她更是无话不谈，她们早已把彼此烙印在心中，对公主忠诚是她一生所幸。

　　“若雪，这个世界太痛苦了，拼尽全部的力量换来的这个结果，终是笑话一场，我就想好好离开，我累了。”

　　若雪伸出一只手，眼前浮现出公主的身影，她想问她到底是为什么？

　　一颦一笑，掩饰不了眼中的凄凉，她落寞地自言自语：“情之一字，缘深缘浅，是强求不得的，我也想看看同样的人生她是否和我选的一样。”

　　“如果我从来没有遇见过他该是多好？”慕枝眼底流露出凄凉之色，她是不是能够活的洒脱些呢。

　　再次醒来时，她将不再是那位慕南的公主了，她是一个全新的人，拥有全新的灵魂，也拥有着全新的开始。

　　翌日清晨，秦玄洗了个凉水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些，努力挤出一丝笑意，才坦然自若的把早餐端进去。

　　“姐姐，今日的早膳比昨日好了许多，我扶你起来吃点吧。”

　　半响，屋内没有丝毫动静，秦玄神色大变，连忙掀开帘子。

　　只见慕枝缓缓坐起身子，温柔看向他。

　　秦玄松懈一口气，刚才的伪装在此刻尽数崩溃。他怎么会不难受，床上坐着是他最在意的人，苍白的嘴唇毫无血色，肤色更是惨白如纸，她还在强撑着扯出一个笑容。

　　“阿玄。”她轻声唤了一句。

　　秦玄无法忍受了，他要去找秦亦，秦亦心中有姐姐，他绝对会救她的。

　　慕枝轻轻拽住他的衣袖，用最大的力道：“阿玄，不要去。”

　　秦玄将头埋入她的腿上，慕枝温柔抚摸着他，他哑声道：“姐姐……”他该怎么办？如果可以，他宁愿是他自己在忍受这份折磨。

　　“不疼的，只疼一会儿就恢复了，你看，我现在都能好好和你说话。”慕枝敞开怀抱，抱住了他。

　　“阿玄，你是皇子，纵然不及秦亦那般受宠爱，也该有自己的傲骨。”

　　秦玄呆愣看着她，慕枝笑道：“所以，不要向任何人低头，记住了吗？”

　　秦玄咬着下唇，久久不言。

　　“旁人都说知道我是个服软的人，可是他们不清楚，我一旦认定一件事，绝不改变，没有人可以强求我，也没有可以威胁到我。”她看似轻飘飘说着，眼眸中却是充满着坚毅。

　　“我确实脆弱，可是，就算玉石俱焚，也没有人能够伤害我要保护的人。”慕枝眼底坚定，嘴角泛着淡淡的笑容。

　　乌云压顶，雨点狠狠击打在屋檐上，形成一道细流，倾泻而下。

　　秦玄摇摇头，眼泪瞬时夺眶而出，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划过他的脸颊。

　　“我不要，姐姐，我不要什么傲骨，也不要什么尊严，我只想你好好的。”他已经不再渴求更多了，只要她好好活着，他什么都割舍得下。

　　慕枝缓缓倾下身子，唇角停留在他的额角，落下温热的吻，她好舍不得他，可是唯有此法，他才能好好活着，自由自在的活着。
　　权淮，应该能够照顾好他吧……

　　泪水不经意间滑落，她声音轻轻的，仿若释然：“阿玄，倘若有一天你离开了这偌大的牢笼，就不要再回来了。”

　　离开这个残忍的充满算计的肮脏之地，去过属于你的生活。

　　倘若这个世界真的有气运，我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那么我愿割舍气运，全数给你，来保你余生安乐。

　　秦玄猛地站起身子，只觉锥心刺骨，浑身冰冷，他情绪激动，大声说道：“我才不要，你休想抛弃我。”

　　他喃喃道：“对，我要去找他，他能救你。”像是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再也顾不上其他。

　　他一转身，决然冲进了大雨磅礴中，他要把解药带回来，那是她生的希望。

　　若雪在门口大喊道：“殿下，带把伞。”

　　慕枝慌乱起身，却是全身无力，瘫软在地，若雪本就推着轮椅，行动不便，她吃力地将慕枝重新扶上床。

　　她的眼透过窗户，浠沥沥的雨，皆是一片苍凉。

　　“王爷，六殿下在门外。”此时雨正盛，秦亦走不了，住在皇后为他安置的宫殿中。

　　秦亦取出一本奏折，神情淡然：“我要的不是这个结果。”

　　秦玄主动上门，于他而言，不过就像是一个低劣的对手主动认输，就凭上一世秦玄杀死他这点，他凭什么放过他，他说过，他要将秦玄抽筋扒皮，饱受折磨，让他活着比死还痛苦。

　　他还要她低头认错，他要她幡然醒悟，永远选择和他站在一起。

　　“可是，王爷，被宫人瞧见了，难免传的难看，影响您的声誉。”立于他身旁的宫人好心劝解道。

　　秦亦合上奏折：“你同他说，东靖新进贡血龙参便是解药，唯有一株，放在国库，让他去找父皇要吧。”

　　“是。”

　　小太监正要出去，秦亦叫住了他：“顺便把这份奏折呈递给父皇。”

　　放了这么久，如今也该发挥出用处了，枝儿，莫怪我狠心，我才是你最好的选择。

　　“無秋殿秦玄求见父皇，请父皇赐血龙参，救救慕枝公主。”秦玄跪在殿外，撕声呐喊着。

　　“無秋殿秦玄求见父皇，请父皇赐血龙参，救救慕枝公主。”

　　他一遍遍喊着，声泪俱下，雨水冲洗他的全身，浑然不知冰冷。

　　一个老公公撑着一把伞上前来，秦玄焦急道：“父皇可是愿意？”

　　老公公叹了口气，恭敬道：“六殿下，请回吧，陛下交代了，不见。”

　　秦玄收回目光，继续在地上磕着响头，声音哽咽：“父皇，求求您，救救她。”他不能失去她，她是她唯一的光啊。

　　“六殿下……”老公公欲言又止，他又该如何说。
　　皇帝蹙着眉头，桌上摆着一份奏折，是关于慕南的折子，上面清楚写着：慕南公主的性命，朕愿意于青台三洲换之，愿处之而后快。

　　他合上折子，下定决心，为了一个儿子不值得，这三洲他要了。慕枝公主身染重疾，是该离去了。

　　“父皇，儿子愿意未来为您效劳一生，唯您是从，只求您救救她。”秦玄仍然不肯放弃，他就在这里跪着，他渴望这份父子之情能够使皇帝动容，希望他能够心软一次。

　　冰冷刺骨的雨水打在他的身上，溢满脸庞，霎时一道惊雷闪过，让这天地更加惊悚。

　　老公公抖了抖肩膀，顿感浑身发颤，摇了摇头，还是决定不再管他，就随他去吧，吃尽了苦头，他自然就放弃了。

　　惊雷闪过，大雨磅礴，四周唯有雨水与孤零零的他相伴。

　　慕枝躺在床上，目光黯然失色，交代好一切后，她终于可以放下心来，安安心心离开这个世界了。

　　浮沉世间，匆匆忙忙，伤心也好，难过也罢，没有必要再去在意了，她突然觉得，死亡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以前，是希望可以多活一会儿，总是在有限的时间里挣扎，现在，她只想安安静静地走，总好过提心吊胆。

　　阿玄，剩下的路，姐姐不能再陪你了，没有了我，你也该好好活着，自由自在的活着，千万不要让皇宫困住了你。

　　院前的大树落叶尽数飘零，归根大地，化为了最肥沃的养分，孤零零的枝干显得尤为突兀，寂寞荒凉。

　　到底是，慕南的质子公主走完了一生。

　　“公主！”若雪失声痛哭，空寂的屋子传遍了凄惨的叫喊声。

　　慕南公主慕枝于宣昭帝三十五年薨逝，因受疫病影响，需拉出宫外焚烧。

　　三日后，秦玄穿着一身白衣，失魂落魄走在一群人的身后，他不肯相信，她不久前还在好好同他聊天，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离开了。

　　“十殿下！”

　　“让他去吧。”目睹着亲近之人离开确实不好受，此时此刻，他该高兴，如此失魂落魄的秦玄，瞳孔涣散，没了往日的风采，算是报了上辈子痛失岑月的仇，可是，他却是丁点笑不出。

　　果然，因果报应！那么他的报应，又是什么呢？

　　出了这道宫门，来到一片荒地，一大批人摆好了火柴，将她的躯体架在上方。

　　其中三个人高举着火把，随着一声令下：“焚烧。”

　　众人一致上前，点燃柴火，大火弥漫，不断延伸，吞噬着她的身躯。

　　秦玄目光空洞，已然全身麻木，他痴痴看着前方，任大火席卷。

　　那个上面的是谁？
　　是什么？

　　他缓步上前，渴望着靠近。

　　“拦住他。”其中一个人吩咐道。

　　两人上前，狠狠扣住他的双手，将它们按在背后，秦玄恍然醒来：“姐姐，不要，不要！”

　　大火迅速蔓延，在枝干协同下，如今只剩下一堆灰烬。

　　他不要她离开，她是他的，是他的，凭什么他们可以夺走她。

　　他奋力一搏，身后两人稍稍后腿了两步，他已经扑在那堆灰烬前，火的痕迹未曾消失，他的手心已然通红，他浑然不知痛楚，双手紧紧抓住地上的尘灰，越是焦急越是容易洒落，又重新落在地上。

　　乌云密布，“要下雨了，快，加紧速度回到宫里。”他们焦急四处张望，连忙拽起他，准备回宫。

　　秦玄不断扑腾，他们开始厌烦，狠狠打了他一棍，秦玄却是仍不肯放弃。

　　大雨倾泻而下，来势凶猛，眼前的骨灰混杂着泥土不断冲刷，秦玄目光焦急，再一次挣脱了他们的手。

　　他扑在地上，想把它们汇集在一块，却是白费功夫，雨水凶狠，他再也分不出粘土与它的区别。

　　良久，一群人再也看不下去了，骂道：“有病吧，快，快，回宫。”

　　他们一行人集体向前，准备一起治住他。

　　霎时，秦玄阖上双眼，嘴角微微上扬，他一昧一笑，眸光幽深，像是个无底的深渊。

　　身后黑雾凝聚，他大笑道：“好啊！好啊！”

　　他的模样形似疯魔，一行人止住脚步，顿感背脊发凉，心中瘆得慌。

　　“都去死吧，你们都该给她陪葬，陪葬！哈哈哈哈哈！”

　　他站起来，微微抬头，像是在俯视他们，一只手缓缓抬起，无尽黑暗包裹着他们，他们纷纷恐惧看着眼前的人，瞳孔皱缩：“怪物！怪物！”

　　四处逃生，黑雾凝聚，夺走了他们的生机。

　　他屹立在这片土地上，目光通红，阴暗偏执，“邪”大笑道：“你终于回来了，秦玄。”

　　从此刻起，阿玄已死，这世间唯有秦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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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秦玄黑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