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今兮》梦里有无

30、将离

　　三月初五，慕枝待在宫中，独望窗外。

　　今日是秦亦出征的日子，离开京城，前往东篱与北秦的边境，若是顺利的话，东篱即将迎来覆灭，四国鼎立的局面将会逐渐打破。

　　而秦亦收获军功，不出两年，皇帝退位，他将迎来高光时刻。

　　在这两年内，还有两件重大的事件将要发生，第一件便是慕枝该回国了。

　　慕南国线下已是知晓慕枝的功绩，不出几月，她一定会收到慕南相关的消息。

　　秦亦出征，慕枝被皇后收回宫牌，只许她的宫女出宫，也是为了防止她出逃，这对她也算宽慰。

　　因为，慕枝再也不是简简单单的敌国质子公主。

　　采莲走进屋子，回禀道：“公主殿下，外头有个公公在等你。”

　　“我知道了。”

　　慕枝缓缓收起手中的账本，道：“让他进来罢。”

　　“是。”

　　公公走进来时，头颅埋得很低，他恭谨行礼：“奴才见过公主殿下。”

　　“起来吧。”

　　公公打量了周围了的人，稍作犹豫，慕枝也清楚他的意思，直接屏退了所有人。

　　“公主，奴才受托，向您送个东西。”公公从衣袖中抽出一枚同心结，双手呈上。

　　慕枝心里疑惑，试探性问道：“王爷？”

　　“是，王爷说，一枚在你，一枚在他，这每一只都是亲手所做，望公主收下，待佳期所至，他等您的回复。”

　　秦玄此时走了进来，神色阴沉，慕枝轻咳一声，她忘了阿玄今日只有半日课了，外头的宫女也不拦着。

　　公公见话也带到了，便不做停留，恭敬开口：“公主，话已带到，奴才就告辞了。”

　　慕枝点头示意，表示允了。

　　秦玄坐到慕枝旁边，眸子紧紧盯着她手上的红结，压低声音喃喃道：“ 我就知道。”

　　“嗯？”声音太小，慕枝没有听清楚，她道：“阿玄？”

　　“没什么，姐姐，今日我在书房，听闻三皇兄要出怔，好多人都去送他了，有些感慨。”

　　慕枝道：“阿玄不打算去？”

　　“我有没什么好去的，左右那么多人，他也见不着我。”秦玄嘟囔着。

　　“阿玄，你现在还讨厌你三哥哥吗？”慕枝行程将近，在此期间，她得弄明白。

　　秦玄迟疑道：“不讨厌，也讨厌。”

　　他顿感矛盾，三皇兄待他也是极好的，生辰会送礼给他，有好玩的也不会忘了他，往日也是十分关心重视他的功课。

　　可他为什么要把主意打到姐姐身上！

　　慕枝却是不知晓秦玄心里在想啥，只是认为秦玄对秦亦还是有感情在的，不过受到这个位面的影响，反派与男主间还存在点隔阂。

　　如此，她也不奢望更多，至少他们以后不会反目成仇了。

　　没过几天，秦玄送给了慕枝一只同心结，她拿在手上，越是端详越觉得熟悉，秦亦送的好像也是这个样子。

　　慕枝半信半疑，问道：“阿玄，这是你做的？”

　　秦玄点头道：“我找若雪姐姐学的。”他记性一向好，上次他见过一眼那个同心结，便牢牢记在心里，他熬上好几夜，这才编好。

　　“姐姐觉得如何？”

　　慕枝仍在惊愕，他做的？！

　　她应道：“很好看。”

　　“那跟三皇兄给的相比呢？”

　　“嗯？”她疑惑看向他，他满眼期待，慕枝想着：那日的事他是瞧见了？

　　“你做的好。”慕枝敞开笑容，哄道。

　　“姐姐已经有一个了，不能再拿两个了，同时拿着两个寓意不好。”

　　“你呀。”慕枝点了点他的头，他的意思她还能不明白吗。

　　“都多大了，还吃这个醋。”小孩子醋性真大！

　　秦玄撇撇嘴，撒娇道：“我不管，姐姐只能收我的。”

　　慕枝笑着，无奈道：“唉，这是要还给你三皇兄的，不能给你。”

　　秦玄道：“那姐姐交给我，我替你保管，等三皇兄回来，我和你一起去还给他。”

　　慕枝呦不过他，宠溺道：“可以是可以，但不能丢了。”

　　他点点头，反正东西不在姐姐手里就行。

　　出人意料，收到慕南的消息的不是慕枝，是若雪！

　　若雪是自小陪着慕枝的，慕南的讯息是从一棵树上取下的，想不到，在偌大的北秦，竟然有慕南的人在宫中。

　　慕南传讯息的方式是一种口号，说的幽默点，慕枝自己都不知道，原主的记忆她是没有，不过就是看了个书，知道个故事梗概。

　　还得多亏了若雪，也不知道在宫里是不是有人跟自己对过口号，然后自己不知道，当做一个寻常事，给忽略了。

　　若雪从树上取出的是张白纸，看她轻车熟路泡个水，具体加了啥她不知道，反正泡一泡，字迹就显现了。

　　“公主，是让你回去。”若雪幽幽道。

　　这条故事线终究是要开始了，女主的女帝之路。

　　屋内灯火若隐若现，慕枝果断的把这封信放到烛火上方，道：“你去回罢，七日后便动身。”

　　若雪是直接接触到人的，慕南的讯息该如何回应，她是清楚的。

　　七日后，她就要离开这里了，抬眼，屋内陈设都是自己喜欢的，到底是不舍的。

　　她打算将她最后的时光留给阿玄，她白日亲自去上书房接阿玄下学，晚上全程陪着他读书。

　　秦玄近日发现姐姐格外热情，事事以自己为先，有求必应，是不是对他进行各式各样的点心投喂。

　　他很喜欢，却也很揪心，事出反常，姐姐肯定有事要瞒着他。

　　他凝蹙眉头，书是一点都看不进去，慕枝恰好端上一杯热牛奶，想着睡前喝下有助于睡眠。

　　“姐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秦玄凝望着她，悠悠开口道。

　　“没有啊。”慕枝微顿，故作平静。

　　“那你为何近日总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她的眼神流露出满满不舍，还有感概与无奈。

　　“有吗？”慕枝直视前方，试图避开。

　　“姐姐，告诉我好吗？不论是什么，阿玄都可以接受的。”秦玄恳切道。

　　慕枝轻柔摸着他的头，柔声道：“别多想，阿玄，你好好学习，姐姐不打扰你了。”

　　秦玄垂眸，她不愿意说……

　　为什么……

　　慕枝坐在院子里发呆，小禾猛地冒出来，心里叹道：宿主归根到底是舍不得反派大人。

　　慕枝道：“小禾，此次必须回去吗？”

　　小禾应答道：“宿主，我们前面那么努力，为的就是积累民声，让远在慕南的皇帝注意到你的存在，只有拥有足够大的利益和用处，你才能回去，可不能让这些努力白白浪费了。”

　　慕枝道：“我如果离开了，阿玄会不会又受宫人欺负啊？”清明的眸子仰望着星空，也不知在问谁。

　　“放心吧，反派大人现在跟男主相处的极好了，有男主大人撑腰，他不会怎样的。”

　　“也是。”

　　小禾劝道：“宿主，明天就要动身了，早点休息吧。”

　　慕枝回到屋子，在屋子里久久缓慢徘徊，若雪走进来，凑近她的耳畔，低声道：“公主，都准备好了。”

　　慕枝微微阖上眼，漆黑的眼瞳顺着窗外看向秦玄的书房，久久凝滞。

　　“公主，你舍得吗？”这么些年，公主与小殿下的情谊她是看在眼里。

　　她又深知，公主带不走他，也不能带走他。

　　“若雪，你回去早点休息吧，我也该歇下了。”

　　“奴婢服侍你歇下吧。”若雪正想为慕枝宽衣，慕枝却道，“不必了，我自己来。”

　　若雪这才退下，慕枝打开自己的小匣子，盯着里面的珠宝银票，倏尔，她打开了边上更小的一个盒子，缓缓将大盒子里的东西都挪到小盒子里，直到小盒子装的满满的，她才给盖上。

　　有了这些，不管阿玄在宫里有没有秦亦关照，他都不会过得太差。

　　在宫里这么多年，她清楚知道银子的重要性，没有人会同银子过不去。

　　夜深人静，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慕枝悄然起身，去了秦玄的屋子。

　　秦玄的被子只盖上了一半，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爱踢被子？

　　她小心翼翼重新替秦玄盖上，温声道：“阿玄，你以后一定要要好的。”等我回来。

　　她轻柔在他的额角落下一吻，“晚安！”

　　秦玄缓缓挣开幽深漆黑的眸子，轻轻抬手抚摸着自己的额角，若有所思。

　　一个形式秦玄的人影依靠在床杆子上，幽幽道：“我说过，你始终只有一个人。”

　　秦玄冰冷道：“你的话真多。”

　　黑影邪魅一笑，似乎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秦玄阖上双眸，内心却是波涛翻滚。

　　黎明的太阳从遥远的地平线上缓缓升起，宫人们也相继起床，忙碌起自己的活。

　　秦玄彻夜未眠，他因常年习武，耳力比旁人要好，一夜他都在注意外头的动静，还没有好好休息。

　　到了晨练的时刻，他从床上起来，穿好衣裳，先是跑进慕枝的屋子瞧瞧。

　　慕枝躺在床上，安然静谧，幸好，她还在……

　　他又去院子里锻炼身体，准备回来在叫慕枝起床。

　　生怕她跑了，他今日晨练做得迅速，比往日快了一刻钟。

　　他悄然搬来个凳子坐在床前，静默无声，乖巧地等着慕枝醒来的时刻到来。

　　慕枝睁眼时，便发觉秦玄趴在她的床头入睡了，他的眼角旁浮现着淡淡的青黑，是昨夜没睡好吗？

　　慕枝小心翼翼起身，拿下一件自己的外套轻轻覆上秦玄的后背，秦玄感觉到动静，顷刻间便睁开眼，瞧见慕枝，冰冷眸子渐渐温柔下来，他略带倦意道：“姐姐，你起身了？”

　　慕枝道：“昨夜没睡好？”

　　她见秦玄不语，又道：“上床休息吧，我让若雪去同先生请个假，你好好休息。”

　　慕枝摊开自己的被子，试图让秦玄在此处睡下。

　　“不了，姐姐，我饿了，先用早膳吧。”

　　慕枝道：“也好，阿玄先去，姐姐梳个头就来。”

　　慕枝坐在梳妆台前，秦玄跟上来，悠悠道：“姐姐，我帮你梳。”

　　她怔在原地，随后轻柔笑道：“阿玄，这头饰乱的很，你怕是不会。”

　　“不会的，姐姐平日就带着几根，阿玄记得。”

　　呦不过他，她想着也罢，让他试试。

　　秦玄是第一次做，梳子拿在手上明显变重了几分，他动作轻柔而缓慢。

　　乌黑顺滑的头发倾泻而下，秦玄梳得细致小心。

　　而后，到了该挽发时，他却显得笨拙无比了。

　　头发挽了好几次，愣是没扎上，慕枝唇角微微勾起，阿玄这副样子这是太好笑了！

　　一脸愁容，誓要跟头发拼个输赢。

　　若雪在门外停驻良久，丝毫没听见公主唤她进去梳妆，心想还是自己进去看看。

　　入目便是这滑稽的一面，若雪笑道：“小殿下，不是这般挽的。”

　　她恭敬道：“奴婢来吧。”

　　秦玄只好放手，退到一旁，刚才他就看见姐姐偷偷的笑了，心底憋屈。

　　他又瞧着若雪轻而易举便给盘上了，瞬时觉得自己真笨，明明都是一样，她做得也是如此简单，自己怎么就是不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