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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荔枝树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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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免费试饮后,乔家女酒的市场逐渐打开,买酒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
限酒令的影响之下,以高粱为主材的烧酒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听说酒市里的几家大酒户都悄悄购入了一批高粱,打算探究一下制作烧酒的门道。
阿芸知道这个消息后,每日都忧心忡忡,担心自家小姐这唯一的一个饭碗被别人抢去,然后饿死街头。
可乔莹却不以为意,做烧酒最大的窍门其实不是高粱,而是馏锅。只要其余几家竞争对手没有摸清馏锅的原理,那么整个江阳甚至整个蜀川,能做得出烧酒的也就只有她一家。
就算以后商业机密泄露,其他人也有馏锅了,她也不怵,因为她永远比别人先行一步。
比如最近江阳镇荔枝大量上市,价廉物美,她便决定以烧酒为基,酿一些香甜爽口的荔枝酒。
江阳镇近郊有好几个果园,种的荔枝品种都不相同,乔莹想都采来试一试,看看哪种更适合酿酒。
于是在一个天朗气清的午后,她便坐着牛车向果园出发,而坐在车辕上赶牛的男人,正是她随手抓来的身强体壮的免费劳力——裴师傅。
裴云谏戴着个竹编斗笠,咬着一根草筋,像模像样的赶着牛车走在乡间小道上。斗笠下,俊朗的脸上一派悠闲。
裴少将军驾马如家常便饭,但赶牛还从未做过,不过当时心上人问到跟前,他一时热血上涌,只觉得就算是天王老子下凡站到他面前,他也必须得是个赶牛好手……就这样,又被骗来干白活。
每天上一当,当当都一样……她只会用美人计,他也每次都掉坑里。
路边野花烂漫,他竹鞭一甩,卷来一朵明黄的小花,随手送给身后的俏丽女子。
过了会儿,他扭过头一看,那朵小花已经出现在了女子的鬓角上。
“好看吗?”乔莹举着一把小镜子,对镜照来照去,笑着问道。
古人没有脱发烦恼,头发又多又黑又亮,青丝如绢,堆云砌墨,随便挽个双螺髻,再簪一朵小黄花,便是自然清新。
日光正好,蝴蝶蹁跹,女子放下小镜子,单手撑在牛车上,一双盈盈笑眼望他,横波入鬓,转盼流光。
裴拾昔心里一动,刹那间只觉春花烂漫,山风痴缠。
他的唇角都快翘上了天,却仍自嘴硬,“臭美。”
“那我把你的花扔啰?”
“你敢!”
两人打闹间,便来到了西郊荔枝山。
山主忙着采收,无暇招待,让两人去专门留给散客的区域,自行采摘。
西郊的荔枝树都有几十年的树龄,长得低矮却又粗壮,每一棵都像一把大伞,横斜的枝桠向四方展开,枝桠的末梢挂着密密麻麻的艳红饱满的果实。
初时,乔莹还试着爬一爬树,摘摘荔枝,可在树上又要护着裙子又要保持平衡,实在太累,便歇了下来。
采摘大业,就此落到了身手不凡的裴师傅身上。
“我看你没了我该怎么办。”裴拾昔舒展身形,几个腾挪跳跃,便抱着一筐荔枝从树顶下来,放到牛车上。
他筐中的荔枝都是摘自树顶最高处,吸收了日月精华,个个硕大饱满,红得像是要滴血,是整棵树上品质最好的果子。
乔莹坐在一根粗壮的枝桠上,看着他为了她的酿酒大业忙忙碌碌,尽职尽责,只觉得心中非常满意,摇头晃脑道:“很好,我决定给你一个名分。”
名分?!
裴拾昔如遭雷击,顿时就走不动道了,“什么名分?”
夫君?丈夫?
这太突然了!他还没有准备好!
婚礼该办在哪里?该请哪些亲戚?定居在上京、蜀南还是北镇?
第一个孩子取什么名字?该上哪个私塾?学文还是习武?
他还没有准备好啊!
在树下男子震惊而期待的眼神中,乔莹慢悠悠扒了一只饱满的荔枝,悠然啃了一口,汁液迸溅,满口生香。
“嗯,我决定。”她居高临下,郑重说道:“封你做我云来酒楼的——二当家!”
信息量太大,冲得裴拾昔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过了半晌,他才反应过来,愕然问出一句:“我的云来茶楼,什么时候就成你的云来酒楼了?”
“被我吞并了。”
乔莹坐在树桠上,一脸理所当然,“我们都成亲了,还分什么你我。茶楼就是酒楼,酒楼就是茶楼,有什么区别,你说是吧,夫君。”
裴拾昔气得一个后仰,当即把竹筐一扔,指着树上女子就开始骂:“乔莹,厚颜无耻有个限度!”
“需要我时说我们成亲,我是夫君,不需要这个亲就是假的,我是裴老板。好处你要全占,甜头半点不给,有你这样的吗!你把我当什么了?”
“车夫。”乔莹回答得很快。
裴拾昔一口气哽在胸口,险些被气得厥过去。
是,是他自愿的,无论是做车夫还是为她采果,为她驾马,都是他自愿的。是他被美色所惑,心甘情愿为她当牛做马,鞍前马后。堂堂少将军脸都不要了,就是要围着她打转。
可是他也没有求什么,没有要她一定要报答什么,难道自作多情的真心会显得烂贱,所以就活该被理所当然的践踏吗?
乔莹看树下男子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乐不可支的笑出声来:“想什么呢?我逗你的!”
“迟了。”裴拾昔磨着后槽牙,仰头看她,“现在道歉已经迟了,本公子已经记仇了!”
乔莹又扒了一只荔枝,一边吮着汁水,一边语重心长道:“男人,要大度,不能小心眼。”说完,还冲他俏皮的眨了眨眼。
“小爷现在就要教训你。”
裴拾昔撸起袖子就来拉乔莹,“小心眼是吧,我认了!现在,立刻给我下来干活!”
把他惹急了还想独善其身,让他继续鞍前马后?美得她!马上给他干活体验人间疾苦!
乔莹眼看裴拾昔来真的,赶紧左躲右闪,一边笑着求饶,“哎哎!别拉!裙子拉掉了……”
下一刻,她躲闪间一下按空,失去平衡,突然往后仰倒。
“啊!”
惨叫一声掉下枝头之际,一只强劲有力的手臂猛地勾过来,将她整个人都稳稳揽进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她在茶老板怀中一转过头,正好就与一脸坏笑的他来了个面对面。
两人挨得极近,近得呼吸相闻,近得她可以听到他陡然加剧的心跳,看到他恶作剧般的笑意骤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措和愕然。
茶老板有一副好皮相。五官俊美锋锐,气质清朗明澈。他的眼生得好看,桃花眼型,眼尾狭长上挑,波光潋滟,脉脉含情。隔得这么近,她又发现,他的嘴也长得好看,嘴唇薄薄的,但线条精致,唇角上扬,天生带着两分笑意,一缕不羁。
让她想要吻上去,令他的这一缕不羁,化为柔情。
乔莹掉下来时,裴拾昔本来在幸灾乐祸的笑,打算吓她一吓,再出言调侃,以解心中恶气。可当她扭过头,与他挨得这么近,他便什么都忘了。
心上人在怀,或许他该趁此机会好好看看她,可他眼睛看到了,脑子却是空的,只知道她又香又软又白,眼睛大大的,睫毛长长的,让他贼心大起,可却动都不敢动。
再动,就真的要亲上了。
他喉结滚动。
再怎么喜欢,也于礼不合,怕唐突了她。
山风仿佛突然变得黏腻起来,漫山荔枝树此刻也忘了摇晃,时间似乎变得迟滞而缓慢。
“怎么不动。”乔莹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眸,轻声问道。
她不信他此刻心如止水。
“我动的话,叫轻薄。”他回道。
她道:“那我动呢?”
“叫糟蹋。”
“我糟蹋你?”乔莹忍俊不禁。
“是,你糟蹋我。”裴拾昔一本正经。
看着近在咫尺的这俊美郎君,乔莹还真想好好糟蹋他,不过最后她还是决定,让让他。
让他主动,一步步走到她身边。
“拾昔哥哥……亲我。”她吐气如兰。
少年郎本就血气方刚,此刻脑中那根弦轰然断裂,他不管不顾的吻了上去,心如擂鼓,唇舌交缠。
是兰麝温香,是靡靡软玉;
食髓知味的柔,点到即止的艳;
心旌荡漾,风月无边。
一吻终了,裴拾昔像是丢了魂,眼神虚茫,眸带水光。
栽了栽了,这回是真的栽了……
不成婚是收不了场了,他自己这关这辈子都过不去,可是她会愿意嫁给他吗?
乔莹已经从裴拾昔的怀中跳了下去,见他失魂落魄的,对他展颜一笑:“怎么了,拾昔哥哥。”
“阿莹,我对你的心意,你……你知道吗?”裴拾昔满脸通红,无措的问道。
“知道。”乔莹笑了笑,抬头挺胸,铿锵有力的回答道:“你想让我做你的外室。”
啊?!!!!!!
裴拾昔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她怎么会这样想?!
“我连正室都没有,让你做什么外室?”他面红如血,慌忙澄清,“不许诬陷我!”
乔莹清纯无辜的睁大了双眼,质疑道:“你不想让我做外室,方才为何亲我?”
裴拾昔抬头错愕道:“不是你让我亲的吗?”
“我让你亲你就亲?你知不知道我们方才这叫什么?”
“叫什么?”
乔莹一字一顿,严肃认真:“幕天席地,无媒苟合。”
幕天席地,无媒,苟合?!
宛如一道惊雷从天而降直直劈到茶老板的头上,将他劈得七荤八素人事不知。
只是亲个嘴,稍微逾越礼制,还没到苟合的地步吧!
这句话要叫他大哥听到,非倒提长刀从北镇杀到蜀南,大喊一声家门不幸,然后就让他横尸当场……
不过毕竟是他主动,也罢,这口黑锅,他背了……
他捂着胸口,艰难开口,“苟合就苟合,咱们苟也苟了,合也合了,你到底怎样才肯嫁给我?”
乔莹笑得像只小狐狸,“先给本姑娘摘十框荔枝,然后我再看心情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