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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惨遭骗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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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莹妹妹,前几日父亲和你商量的事,你当真想好了?”
蜀川江阳刚下了一场春雨,院里青石路上落了一片湿漉漉的海棠花,而乔莹看着廊外这片海棠有些出神。
此刻,她的心是乱的,以至于方才面前男子说了什么,她都没有听见。
“阿莹?”林荀在她面前一挥手,这才将她的魂招了回来。
乔莹大梦初醒般的看向面前男子,恍然道:“嗯?怎么了,表兄,你继续说。”
面前的男子正是她这具身体的表兄,名林荀,是舅伯的长子。
他身高八尺,体态颀长,穿上长衫倒也算得上长身玉立,可惜脸薄无肉,眼下青黑,看起来一副刻薄相。
此刻他故作深情,眼神却像刀子一样在她身上剐来剐去,令人万分不适。
“我问你,是否真的拿定了主意?”林荀有些不耐的问道。
“都听舅伯和你的,就这么办吧。”乔莹随口敷衍着。
面前的男子闻言,却莫名其妙兴奋起来,捧起她的手,声音激动:“今晚就是良辰吉时。晚上你要好好给爹敬一杯茶,我们林家规矩多,你自小骄纵,可别坏了规矩。”
不过是问宅邸的装饰,什么良辰吉时?又敬哪门子的茶?
他这番话说得是没头没脑,让乔莹无论如何都没想明白其中的逻辑,只得随口附和了几句,才总算将这黏黏糊糊的堂兄打发走。
望着男子远去的背影,身着鹅黄襦裙的俏丽女子长叹一口气,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心。
如果这是一场梦,三天的时间,怎么也该醒了。
如果这不是梦,那她麻烦可就大了!
这摇摇欲坠的家庭境况,这一群一群的极品亲戚,以后有得是她受的。
怎么就穿越到这儿了呢?
她无奈的抱起手,目光遥遥落到远方翠绿的连绵群山。
乔莹有个秘密。
她其实并非真正的乔莹,而是现代非遗古法酿酒传承人,是川南白酒金三角地带三大酒业唯一的女酒师。
数日前,她独自开车前往川南某个古老的江边渔村采集古酒曲方,然而回程遇到山体滑坡,连人带车都被滚滚土石冲进江里。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一睁眼竟然穿越到了大晟,成为江阳镇首屈一指的大酒户的掌上明珠。
只可惜,这“掌上明珠”已经蒙上一层厚厚的阴翳。
江阳镇毗邻蜀江,航运便利,商贸发达,与此同时,江上水匪也对此地虎视眈眈。
三日前,一艘名为“龙骧”的货船从成州回江阳,遇上水匪截货杀人,船上一百三十人没有留下一个活口,而原身的父亲和兄长正好在这一百三十人之间。
消息传回江阳,原身和乔母哀惧相交,双双病倒。
等父兄遗骸送回家后,原身看了一眼便惊厥高热,半夜人就没了。下半夜,异世孤魂乔莹在这具年轻的身体中苏醒。
这具身体极娇艳美丽,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至于面容,更是琼花玉貌,明艳绝伦。
翩若惊鸿的美人皮囊,让乔莹很满意。倘若穿越无法逆转,她继承乔家酒业,用这具身体好好活下去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麻烦的一点是,她继承这具身体的时候并没有继承到原主全部的记忆,这令她处处掣肘,谨小慎微。
三日以来,她努力收敛泼辣的本性,扮演一个心忧力竭的柔弱闺阁女子的形象,免得被身边人发现她是借尸还魂。
她自认为做得滴水不漏,可不知是不是错觉,身边丫鬟看她的眼神总是有些一言难尽。这让她心里忍不住犯嘀咕:难道是她装得还不够柔弱?
五月是蜀南的梅雨季,屋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屋内,空气中弥散着苦涩浓郁的药味。
乔莹坐在病榻边,担忧的看着床上的乔母苍白的病容。
乔母名林梦慈,乔家父兄死后,她便是原身仅剩的血亲。
乔莹原本只担心一件事——她怕乔母恢复得太快。
人的身体大好后,注意力一集中,就免不了从一些细枝末节之处,发现自小养大的女儿似乎有些不对劲……
如果乔母病个一两个月,那么还可以用乔莹突然失去父兄性情大变来解释,如果乔母两三天就康复,那她估计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过原主亲身母亲的审视。
可最近,乔母一直不醒,看来是身体真的不大好了,乔莹担心的事情又多了两件。
她担心乔母真的病死过去,毕竟这也是一条命,除此以外,她真的很烦某些打着探望的旗号前来,然后就落地生根赖着不走的亲戚。
比如乔母的大哥,舅伯林守业,以及他的大儿子,表兄林荀。
三日前,乔父乔兄去世,乔母骤然病倒,家中大事无人做主,乱成一团。她醒来后,有心想要整顿上下,可碍于暴露身份的担忧,不敢下手。很快,原身的舅伯带着她的表兄匆匆赶来,探望乔母的同时代为主持大局,这才使乔家内外人心安定下来。
有亲戚帮忙镇场本是好事,可乔莹看乔府上下逐渐以舅伯和表兄马首是瞻,而舅伯和表兄也逐渐趾高气昂,总觉得有种看不见的危机在隐隐迫近。
天色渐晚,她迈出门槛,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迎面而来一阵凉风,将廊下红灯笼吹得摇摇晃晃。
前两日,舅伯林守业亲自告诉她,按照蜀南的风俗,乔家遇到这种男丁俱亡的祸事叫做撞煞,必须冲喜,问她是什么想法。她并非原主,也不懂这些民俗,本着入乡随俗的念头,便回复他——都依舅伯的意思。
于是这几天,乔宅四处张灯结彩,挂上了红灯笼与红绸,看起来喜气洋洋。
装饰宅邸实属正常,但怪就怪在林荀就此事隔三差五就来问她想没想好,而府里上下这两天似乎也突然忙了起来,每个人都在林守业的指挥下恪尽职守的做着些什么要紧的事情,偏生林守业又不让她知道,这让乔莹心里一直悬着。
当她回到闺阁,丫鬟阿芸把凤冠和喜服放在她面前时,她终于明白了舅伯的打算。
“小姐。”
阿芸双眼通红,声音里带着哭腔,“林老爷说您答应了与表公子成婚冲喜,这些天,府里张灯结彩,都在忙这个事呢。今天晚上就是您成婚的日子,林老爷让我服侍您把新服穿上。”
而坐在凳上的乔莹看着面前的凤冠喜服,双目圆睁,陷入了深深的震惊之中。
成婚?她从来没有答应过成婚!
林守业那老狐狸,说话藏一半漏一半,竟然是想趁她父兄俱丧、母亲重病,无依无靠之际,趁火打劫,骗她的婚?
这个算盘打得好,不仅能给自己儿子骗到个美娇娘,还能将乔家偌大家业都收入囊中!好下作的手段!
她要忍吗?都踩到头上了她忍个屁!
“真是岂有此理你个老东西……”
乔莹拍桌而起,提步就往大堂走。
阿芸赶紧跟上,惊慌道:“小姐,小姐你想做什么?婚服还没穿呢。您莫不是想悔婚,可是已经交换过生辰八字了,林老爷发了请柬,现在大堂来了许多他们那方的亲戚,千万别过去啊。”
乔家老爷和公子死后,作为酒户的乔家就算是已经落败了一半,如今小姐再当众悔婚,坏了清誉名节,以后还怎么嫁得出去啊。思即至此,阿芸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可乔莹心里门儿清。
寻常女子脸皮薄,稀里糊涂间,婚事走到这一步多半会半推半就的接受了,那老奸巨猾的林守业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就是要让她吃个哑巴亏,乖乖带着家产嫁进他林家。可她乔莹不是以前那个知节守礼的乔家闺秀,谁敢踩在她头上,她就敢让他知道厉害!
正堂已经坐了几位远房亲戚,都在和舅伯林守业道喜,林守业正腆着大肚子,笑得见眉不见眼。
乔莹迈进大堂,便冷着一张脸大声道:“各位叔伯,都散了,今日的乔家没有喜事。”
“阿莹啊,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大喜的日子……”林守业脸上一僵,面子当场有些挂不住。
被吓破胆的侄女怎么胆子突然大起来,她不要她的清誉了,竟然敢跑出来反对,反了天了。
林荀站出来,皱眉喝道:“表妹,别闹了,这桩婚事是你亲口答应的。”
“滚一边儿去!”
“我答应了?是我亲口答应的吗?林守业,你敢不敢拿你林家满门性命起誓,是我乔莹亲口应了这门亲事,而不是你林守业居心叵测散布谣言?”乔莹厉声道。
林守业的脸色顷刻变得难看起来,“乔莹,不要意气用事,舅伯劝你要想好,今日你一旦悔婚,日后乔家该托付给谁?你一个女人,难道还想当垆卖酒?简直羞煞先人!”
“羞煞先人?”乔莹唇角勾起,露出一个讽刺的笑,“为老不尊的老东西,还敢道德绑架,是不是忘了你现在踩在谁的地盘?来人,给我摁住他!”
她一声令下,乔家的护院顿时团团围上。
众客哗然,林守业腆着大肚子行动不便,左右横挪没躲过,最后被两个护院反绞双手,死死摁在院内水缸边。
死丫头片子,竟然如此不识好歹,坏了他的计划,还闹得如此难看!
林守业动弹不得,形容狼狈,一时气急,仗着自己是长辈,破口大骂:“死丫头,你这个丧门星!我林家愿意收留你是看得起你,你这般作践老夫,迟早会遭报应!”
乔莹笑了笑,慢条斯理的挽起袖子,随手扯了根刷鞋底的猪鬃刷,“喊你声舅伯你是心高气傲,敢设局诓我你是生死难料。嘴巴不干不净是吧,我来给你清清口。”
下一刻,她一把将林守业的头摁进水池中,强硬地将猪鬃刷塞进他的嘴里,给老前辈清洁起口腔。
猪鬃取自猪身上最硬的背毛,很快刷得林守业服了气。
他满嘴是血的被林荀和一众亲戚搀走时,只顾着嚎啕痛叫,半句话脏话都没敢冒。
乔院里,阿芸望着眼前干练狠辣的小姐,忍不住流露出崇拜的目光,激动道:“小姐,您终于恢复了,前两天担心死我了。”
乔莹闻言有些惊讶,她还以为古代女子都是温柔顺从的,方才还有些担心此事过后该如何和乔母及身边人解释,如今一听阿芸所言,看来原主也不是温柔内敛的性格,这才放下心来。
将林家父子赶出乔家后,丫鬟护院们取下四处悬挂的灯笼彩绸。
河倾月落,暮色四沉,夜色中,乔家宅邸很快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房顶屋脊上,一个黑衣男子坐了起来,摇着头啧啧称奇:“秦石,你们蜀川的女子,都是这么泼辣吗?”
他追查蜀江水匪,循着线索来到此地,竟然看到了这么一出精彩的好戏。
那妙龄女子被别有用心之人步步设套,眼看将被骗婚,葬送一生,他都要忍不住出手相助了,没想到关键时刻,她悍然掀桌,将始作俑者狠狠教训了一顿。
回想起方才她面带微笑的将林守业的头摁进水里,用猪鬃刷狠狠刷得那人满嘴是血的模样,他都觉得自己牙根隐隐作痛。
黑衣男子的身后,满脸无奈的侍卫秦石坐起身来,“蜀川女子,和上京贵女不同,少了许多礼教约束,自然更加敢爱敢恨。”
放在三个月前,打死秦石都想不到,身前这位国公府的裴小将军竟然会因厌烦长辈催婚,放弃大好前程不要,跑到蜀南江上剿杀水匪。
蜀江最大的一伙水匪赤龙寨借蜀南山高谷深、水情复杂,已经在江上盘踞了五十余年,成为蜀南水运的一大沉疴,怎么可能说铲除就铲除?
他虽然祖籍蜀川,但妻儿老小都在上京,如今跟在小将军身边,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团聚,真是呜呼哀哉……
自己的属下此刻在想什么,裴拾昔是无从得知的。
此前,他的全副心神都扑在蜀江的水匪上,不过此刻,倒是分了一丝在下方乔宅内那绰约窈窕的女子身上。
透过半开的窗,可以看到女子正和谁说着话,时不时露出一个明艳动人的笑。
她看起来很像一朵被精心呵护,娇惯富养的娇艳牡丹,不过从她方才干练狠辣的举措来看,这朵牡丹花下,或许遍布荆棘。可越是如此,越让他忍不住心生好奇,想要靠近看个仔细。
来都来了,三日前龙骧船截杀一案,就从乔家开始查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