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锦路》青云悦悦

224、第 224 章

　　时间又慢慢地过去，等到再看到一棵柿子树上挂着红透了的柿子时，也到了天门山脚下。
　　沉泥仰着头看那红透了的柿子发呆，胡四以为沉泥惦记着吃那柿子，也站在一边看了一会儿才说：“只能留给鸟儿吃了，低处的叫人摘完了，这高处的是难够到了。”
　　沉泥还是看着那红柿子：“就留给鸟雀们吃吧，冬天里他们找食吃也不容易。”
　　胡四笑着看沉泥：“小六，有时候你真是像个姑娘家一样，这鸟雀到了冬天要是撞在我们手里可是要烤来吃的，你倒是还惦记着鸟雀有没有的吃。”
　　沉泥不理胡四：这一路而来，她已经摸清了胡四的脾气。胡四此人，虽是快要成年，却因为原先在村子里成日和一群孩子混，还是带着那些孩子的稚气，而胡四这个人又是个天性乐观活泼的，十分喜爱跟人开玩笑。这一路上与胡四结伴而行，倒是觉得路途也变快了不少；而胡四活泼玩笑，一路上借宿、讨水总能得愿。
　　这一点上沉泥自愧不如。当初在西楚的时候，她是帝姬，自然是要喜怒不形于色，要额外注意一言一行；后来成了俘虏被捉去北齐，更是装傻充楞，凡事慢半拍，只做事不说话的保全自己。即便是后来陆子规不曾苛待，可是陆子规其人也是个性子温和的，自己就更是静静地做事陪在身边。这么多年过去了，沉泥已经成为了一个只会礼貌微笑的人。
　　那也许算不得笑，只是在自己漫长地做仆婢的生涯里，将嘴角扯起，以免被责备的面具。
　　而胡四在十分开心的时候会哈哈大笑，那样爽朗，那样肆意。似乎没读过书的胡四不曾被那些捆绑住手脚，他是山野间自由灵动的一只鹿。
　　沉泥不再看那柿子树：“这天门山的确是险峻。”
　　两人又看向隐在云雾中的天门山：在西楚，之所以将这座山叫做天门山也是有个缘故的，相传此山之高，登顶则会直赴仙境；而天上的仙人不愿凡人总来打扰，就将此山施法变得险峻异常，让凡人只能看一看。
　　而也正是仰仗了天门山的险峻，当初秦大将军上山之后，北齐士兵攻打到山下，才无计可施。
　　沉泥和胡四此时都惊讶于真的切身站在天门山下时，天门山的高不可攀。一时之间两人都不再说话。
　　沉泥心里倒是另有想法：一路上而来都听说秦大将军、秦大将军的，这秦大将军自己不曾见过，却也是听过的。西楚王室向来偏安一隅，自认为西楚之地多山，有天险保护，所以慢慢地裁撤军队，叫那些士兵都回家务农。可是留在朝中的将军就有一个姓秦的，也是武将世家。由于西楚不曾打过仗，也不知道此人到底骁勇否，只是其祖上是有名气的。不过在北齐灭楚以后，能带着残兵退守天门山，这几年下来只是休养生息，绝不下山，倒是能看出是有些谋略和成算的。
　　只是自己，到底该如何？沉泥拿不定主意。若是上了天门山，自己是否要亮出帝姬身份呢？只是这秦将军是否还一心归顺西楚王室呢？
　　胡四仰着脖子看得累了：“小六别看了，今夜我们就好好休整一番。明日就开始上山，等上了山，见了大军，接下来的事就不必你我忧心了。”
　　沉泥附和着笑笑。
　　第二天一早，两人就开始上山了。
　　一边向山上走，一边就知道了为什么北齐兵既不攻上山去赶尽杀绝，也不曾在山下驻扎军队了。
　　他们二人一路而来，所见过的西楚的山皆是厚泥密植，山石是少见的。
　　可是这天门山的山体却是有如石块一般，陡峭且光裸。再加上他们不过才刚刚开始攀登，山脚下就看到许多的石块碎块，看那样子是高处掉落的。
　　首先这北齐兵追到此处，除非是擅于攀登的士兵，不然怎么攻山呢？其次就是，在山下驻扎，若是上头的西楚人往下扔石头，北齐兵根本无力抵抗。
　　也幸好如此，若是北齐兵在山下围圈驻扎，今日，她和胡四也不能上山投奔了。
　　沉泥虽是不能干农活，可是沉泥自小学剑术，于武艺上造诣十分高，身子灵巧，攀登起来倒也不难。
　　胡四更不用说。
　　只是向上不过才攀爬了两个时辰，这前方就出现了断崖。
　　原来这天门山虽险，山上最高处却是别有洞天，也有无数草药。西楚的医者和那游侠儿常来光顾，一来二去，也在天门山踩出了一条隐约的小路。
　　虽是也需向上攀爬才可至，却是沿着山体蜿蜒而上的。而沉泥和胡四登山的也正是这条蜿蜒而上的路。
　　可是这路到了这里，却从中间断开，断开之处下方是峭壁悬崖，中间断开的地方足有成人一臂之长。
　　两人看着此处都有些心惊胆战，稍有不慎就会在这里掉落下去，而下边是峭壁悬崖，非死即伤，施救困难，不是当场摔死也是伤了等死。
　　胡四在这里自觉应沉泥一声“四哥”，便说：“我个儿高，我先过去，再接应你。”
　　沉泥默默地看一眼胡四的腿长的确比自己高许多，而这一跨步兴许能刚好到那一头，也就同意了。只是到底还是谨慎起见，自包袱卷里拿出了两条腰带，系在一处，将一头打了死结绕在胡四手腕处，另一头打了死结系在自己手腕处。
　　胡四先是不解，随后又说：“若是我不幸失手，岂不是要连累你了？我若是将你也拽下去了怎么办？”
　　沉泥将三个结仔细检查着：“四哥都不怕危险，亲自上前，难道我就能贪生怕死了？”
　　说罢，拿出袖中短剑，走到路的尽头处，匍匐下来，再将短剑狠狠地插入地面。
　　胡四按捺住心里的感动，十分小心地到了路边，先用手在上方摸索了半天，找到一块凸起之后，就用手在那里慢慢施力，等到觉得手上有了几分把握，紧紧地贴着峭壁，一只足尖点在这头，伸长腿，用另一只脚去够对面。
　　沉泥匍匐在地上，全神贯注地盯着胡四伸出去的那只脚。
　　只见那只脚如蜻蜓点水般，伸得笔直却还是够不到，兴许是胡四有些心急，松了上方固定的手，可是下面却没再找到凸起，身子一时之间有些摇晃。
　　胡四伸出去的脚不再试探着够路，而是紧贴着崖壁。
　　沉泥只觉得时间漫长，而胡四也在这摸索凸起中出了一身的汗。所幸，胡四终于扣到了一块凸起。
　　手上有了着力点，胡四的那只脚又伸出去了，这一次终于搭到了！
　　沉泥只觉得心上终于一松。
　　可是搭到了还不算，还要整个人挪过去。
　　胡四手上渐渐发力，胳膊上隆起的肌肉绷得衣服紧紧的，那只伸出去的脚又挪动了几分终于踩实了！胡四小心地手向下压，将自己的重心转移到对面。
　　胡四终于站在了对面，却第一时间坐下来，背靠着山，喘口气。
　　等到胡四虚脱的气力恢复，沉泥就在这边将几个包袱卷抛过去，胡四稳稳地接了放在地上，接下来就是沉泥了。
　　沉泥从地上拔出那短剑，试探着去够胡四一开始摸到的那个凸起，却不想自己身量不够，根本够不到。
　　又试着如胡四一般伸腿，那更是不行了。一时之间两人都有些紧张。
　　胡四指挥着：“找块凸起的石块，用手把着或者用脚踩着就过来了。”
　　沉泥摸索了半天，也没找到能下脚的凸起处，倒是有够得到的下手处，只是整个人就有如壁虎般挂在了崖壁上，想要到另一边是万万不能了。
　　沉泥退回去，坐在地上喘气，一边打量着这处峭壁，一边用手摸在短剑上，突然就有了主意。
　　沉泥起身，又匍匐在地上，伸出手臂，在手臂能够到的最远的地方，将那短剑的剑锋朝着自己插了进去。
　　那短剑锋利异常，即便是这样的峭壁，也没入了三分。
　　沉泥站起身，以手把住上方的凸起点，脚踩在了剑上，随后身形轻轻一起，终于落在了胡四身边。
　　两人相视一笑，只是却看着那短剑。
　　胡四说：“只是这短剑取不出来了。”
　　“那就留在这里。”
　　胡四顿了顿：“若是有北齐探子，这不是给北齐人留方便了。”
　　说罢，胡四就趴在地上试图将那短剑拔出。
　　可惜根本拔不出来。
　　沉泥拉住他说：“四哥，不必拔了。想来秦将军也不会一直躲在这山上，如今时机成熟，秦将军也该带兵下山了。”
　　胡四听了便说：“拔不出来，也只好这样安慰自己了。”
　　沉泥却很不以为意：秦将军当初上天门山只是权宜之计，如今北齐没了大将，孙家人实力不够却还在军营内结党营私的谋利，北齐的军力只是看着雄厚罢了。更何况这些年，秦将军也在山上韬光养晦够久了，是时候下山将这些北齐人赶走了。
　　两人休息够了，就又背起包袱继续向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