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锦路》青云悦悦

219、第 219 章

　　夜色渐渐深下来，沉泥睁开眼睛，透过树枝缝隙看得到满天繁星，树丛中的虫儿欢快地叫着。因为这里靠近村落，倒是没有什么野兽。沉泥看得累了，便闭上眼睛，这一次是真的打算睡了。
　　就在这时，沉泥听到背后传来声音：“你快看。”是狗儿的声音，沉泥本也没有睡着，她拧身扶住树干顺着狗儿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黑夜中，一队火把摇晃着在已经变成废墟的胡家村里游荡着。
　　此处本就是小山高处，他们二人又在树上，更是有着最好的视野。只见那队人骑着马，手中持火把，围绕着胡家村转了两圈才又骑着马离开。
　　等到他们离开，狗儿一拳砸在树上：“这群畜生。”心里倒是对沉泥不自觉地信服了：还好自己听了沉泥的话没有挪动村里人的尸体，更是极快地离开了村里。
　　沉泥久久地看着黑夜中的胡家村：此时没有了火把的映照，在月光下，只能凭借着想象去拟出胡家村的轮廓了。
　　沉泥想了想还是问了：“你是叫狗儿？”
　　狗儿沉默了片刻就回答道：“我姓胡，是家里的老四，我叫胡四。狗儿是小时候的称呼了。”
　　沉泥便了解了狗儿是希望自己叫他胡四的大名了：“胡四，你今年是多大了？”
　　“十八了。”胡四老老实实地回答完，毕竟是在村里当孩子王的人，怎么会一直老老实实地任由沉泥询问，便反问：“怎么一直问我？你呢？倒是叫什么？如今多大了？”
　　“我叫，”沉泥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我叫沉泥，今年17。”
　　“原来还比我小一岁，那就以后叫我四哥吧。”胡四缓过了悲痛的劲儿，倒是恢复了几分沉泥初见他时候的机灵：“你既然与我相差不大，我们又要结伴一同去天门山投军，那这一路上，就少不得你我兄弟二人互相照顾了。”
　　多一个同伴自然是好的，沉泥也不争论，只是初见的时候他混在一群孩子中间，就下意识地将他也看做了一个孩子，如今要让自己叫他四哥倒是有些张不开口。
　　于是沉泥暂时跳过称呼的问题，她见胡四此时倒是对自己没有那么抵触，也有了交谈的兴致，便趁机问：“也不知道胡家村做了什么，怎么让北齐兵这么兴师动众的。说来胡家村只是一个小村落呀，北齐兵未免也太小心了，再说了，我那日被押着去牲畜棚，沿路连一个男人都没见到。北齐兵何必还这么小心？”
　　说完话，沉泥就拧身回来，继续恢复到背靠着树干将双腿伸直的姿势。
　　等了一会儿，胡四终于开口了：“我们胡家村虽然是个小村落，但是我们胡家村祖上的胡家老祖是西楚曾经的一名将军。因为西楚王喜好和平，不愿意打仗厮杀，自然也就不愿意养那么多的兵，增加赋税，也加重西楚百姓的负担。所以西楚王就遣散了大批军队。士兵都解甲归田了，那将军自然也是赏赐了金银也叫他们回乡养老。”
　　说到这儿，胡四顿了顿，沉泥感觉到背后的树干一震，猜想着一定是胡四也背靠着了树干。
　　“胡家老祖虽然被西楚王解除了官职，可是他的心中却一直装着西楚，而且还做将军的时候，胡家老祖就上书奏折说北齐人好战狼子野心，一定日后会对西楚不利的。可是当时北齐皇帝正在修书与西楚同盟，西楚王没有相信。胡家老祖虽然丢了将军的官职，可是心中却日夜为此忧虑，因此，胡家老祖带着胡家一族的人举族搬迁到了现在的胡家村处。”
　　“这里是西楚与北齐的边境之地，胡家老祖将全族人迁到此处，就是想日夜盯着北齐人的一举一动，若是北齐有了野心，也好及时的告知西楚王。”
　　沉泥听到这里便觉得心中愧疚无比：原来西楚还有这样的好将军，可惜自己竟从未听说过有一位胡将军。想来也是西楚王不爱争斗，所以这位胡将军的才能没有机会展示。
　　胡四似乎是要一口气将心中的委屈宣泄出来，也无需沉泥的反应，就自顾自的将这个故事继续讲下去：“可惜胡家老祖虽有替西楚王看守边境的心，却手上没有了兵。于是胡家老祖就将自己的一身武艺全部传授给了胡家的子孙后辈。只是数十年了，胡家村一直都很平静。也没有北齐人来犯。胡家老祖也早已经离世了。胡家老祖传授下来的武艺，胡家村的村民们只当是强身健体练习，孩子们练习着那些武艺在附近的山上打猎，互相嬉戏。那些武艺只当是打猎打牙祭的本事了。”
　　说到这儿，胡四叹了口气：“这处小山，便是我从小和伙伴们来打野兔子、田鼠等得地方，到了冬日里，运气好还能打到狐狸。狐狸的皮毛能卖不少银子，能得一张狐皮，所得的银子足够为全家人一人添一件夹袄了。西楚有十五赏月的习俗，每到十五，我便会和村里的小伙伴们成群结队的来山里打猎，烤肉赏月。”
　　沉泥这才知道难怪这胡四前面打野兔那么准，烤野兔又那么熟练，原来是熟能生巧。
　　“我们的生活本来很平静，可是几年前，北齐人终于如胡家老祖所说的一样，起了异心。北齐的陆清泽带着大军直入西楚，却不知道为什么，在此处留下了一小队北齐兵留守驻扎。那伙北齐兵就是那个孙统领带的军。胡家老祖早已经离世多年，留下的子孙后辈也早就是彻底的村民了，就算是知道了北齐人大举进攻，也没有门路去告知西楚王了。更何况，胡家村旁边当时就驻扎着那支北齐军队。那孙统领带着手下的人日日在军营内饮酒作乐，我们胡家村深受其害。他们手持刀剑，就来村里抢夺鸡鸭羊，村里人不敢反抗。可这样也就算了，他们这群畜生，竟然打上了村里女子的主意。那一日他们抢走了十三位女子。其中就有我的大姐。”
　　也许是说到激动处，胡四的几乎是咬着牙说着接下来的话：“胡家老祖虽然已经离世多年了，可是他教给子孙后代的武艺却始终在传承。胡家村没有懦夫。于是胡家村的男人们便在一个夜里，在姓孙的带领手下们饮酒作乐到半夜的时候，偷偷去放火烧了他们的军营，救出了那些被他们抢走的村里女子。他们是经过训练的士兵，可也都是些半途投军的，不过训练个几年，我们胡家村的人可是打小就操练着老祖留下来的武艺的，他们又喝醉了，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那孙统领被手下人搀扶着逃走了。剩下的人命好的也逃走了，命不好的就丧生在了火海里。”
　　“可是好景不长，没过多久，我们就听说了西楚王宫被陆清泽带着的那支大军攻破的消息，而更不幸的，是那孙统领又带着一支军队来了村里。他是来报仇的。那一日，他将我爹绑起来，将村里的男人们都脱了衣服绑起来，要用火烧死我爹，又将其他村里人押在现场。眼看着我爹要不行了，那陆清泽带着大军得胜还朝经过了此处。这孙统领是奉命守北齐和西楚边境的，陆清泽有事交代，却听说孙统领在此报仇，便策马而来。见到北齐兵押着村民们看行火刑，便命人救下了我爹。还当着村人的面说：北齐只是扩大版图，却不能伤西楚子民。若是孙统领再伤人，那就不要怪陆某军法处置了。”
　　沉泥一时沉默：对于陆清泽，她始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陆清泽带着大军灭了西楚，可是父王母后死前却分明不恨他，还求他保全自己。而在陆府多年，她也早就知道了陆清泽是被逼着成为将军的。
　　胡四不知道沉泥在想些什么，继续说：“陆清泽是北齐的神将，那孙统领不敢违背他的军令。可是等到陆清泽走了，那孙统领就寻了由头绑走了一大批村里男人，去军营里挖沟壕、做苦力，还不给吃饱穿暖，受尽了折磨，只是还到底没有危及性命。一切都是从两年前陆清泽死开始。陆清泽死了，北齐的军权又落回到了孙家人手里。这孙统领只是姓孙，就得了许多信任。他也无需再怕什么，便开始残杀村里人。在军营里做苦力的男人隔三差五的就死一个，却都说是自己身体不行。就这样，村里的男人越来越少了，到了今年村里就只剩下了孩子们和女人们。我爹那年虽然被陆清泽救了下来，却烧伤了腿和脸，倒是侥幸没成为孙统领捉去的苦力。而我们胡家村，没了男人们，也没了牲畜，地里的田也荒了，倒是越来越可怜。那一日，孙统领手下人来抢女子，村里人早就把未出阁的女孩子和牲畜们一样，藏了起来。可是那些北齐兵却发了怒，就要放火逼我们交出女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