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锦路》青云悦悦

163、第 163 章

　　赵开明离了太后宫里，因为方才说话的时候屏退了下人，小太监并不知道皇上和太后说了什么，此时看着夜色尚早，还说：“皇上可是要去静妃娘娘宫里？”
　　赵开明眯起眼睛：“为何？”
　　小太监不知道一顿晚膳的功夫，后宫的权衡已经又发生了改变。皇上和太后既是要打算让皇后诞下嫡子了，那自然是要给皇后体面的。而在皇后正式有孕之前，静妃少不得要晾上一段日子了。
　　小太监却是喜滋滋说道：“静妃娘娘宫里吃□□致，皇上最爱去的不是吗？”实际上静妃宫里差人贿赂他的那一个装满银子的荷包他自然是不会提起的。
　　赵开明早就知道下面的这些太监和仆婢会收受好处，说来这前朝后宫当真是没什么分别。都是一样的行贿送礼、借着所有的机会向上爬。赵开明从小就生长在这后宫里，最是清楚不过了。他不免有些恹恹，坐在皇后位置上的人不一定是自己最喜欢的，也不一定得是最美的，但必须是皇上最得力的同盟军。自己对皇后无心，但是皇后若是女儿家的心意完全记挂在自己身上。倒是一件好事。
　　“去皇后宫里。”赵开明声音淡淡，小太监心里一惊：怎么好端端去皇后宫里了？这下可好，本是要将人劝去静妃宫里的，非但没成功，还给带到皇后宫里去了。
　　心中再是怎么想，面上也不敢流露出来。小太监笑着说：“是是是，皇上英明。许久不曾去看过皇后娘娘了。”
　　“有许久了吗？”赵开明却突然问。
　　小太监偷偷看一眼赵开明的脸色，斟酌着回答说：“哪儿能是许久不看皇后娘娘呢？皇上在御书房日日批折子处理政事忙得什么似的，这不有空就想到皇后娘娘了。”
　　赵开明不再说话，小太监便吩咐抬轿子的太监步履放得稳当些，一路快步去了皇后宫里。
　　皇上御驾到来，除了皇后，上下的仆婢都十分开心。拂柳便张罗着要为皇后再打扮打扮。
　　皇后拗不过，再加上心中也知晓定是自己所图的事情要成了，在这个节骨眼儿是少不得要美貌些的，便没再阻拦拂柳。
　　拂柳一边将皇后的发髻解开重新挽成一个流云髻，一边将一套桃花流苏簪在发上，又麻利地将皇后唇上的口脂擦掉，换了一个更浅淡些的颜色，又将略粗些的眉毛改成细长地黛眉，端详一会儿，不满意，又用碳粉将眼尾的余韵拉长，打上些柔和得粉色。
　　这才满意地说：“皇后娘娘，您平时总是去给太后娘娘请安，打扮得也太端庄素净了些，看看，今日不过是答应了仆婢，这略略一收拾，娘娘您就美得光彩照人。这衣服也得换，这衣服也不能穿去见太后娘娘的这一身珊瑚蓝。仆婢前些日子为娘娘做的那身广袖流纱裙正正好，颜色是雪色坠梅，与娘娘今日的装扮最是相宜。”说罢见皇后不曾反对，就赶忙去开箱取了裙子来伺候皇后换上。
　　如此一番打扮，都利落了，拂柳才满意地欣赏着，又突然之间想起了什么，自妆奁中拿出一个珐琅小罐，用食指指尖自里头扣出一大坨，放在掌心中来回搓化后又上前来用手掌轻轻拢住皇后娘娘垂下的发尾。
　　“皇后娘娘，这是梅花膏子。香味儿雅淡，仆婢给您弄些在发间，凑近您一闻，味道若有若无，最是迷人了。”拂柳收回手。
　　皇后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有些陌生：从小她就知道在父亲的众多女儿中，自己算不得容貌出众，所以自小娘亲就要求她苦读书，学会管家，学女红，自己还记得小时候贪玩，看到别的姐妹穿着漂亮的衣裙在跟着都城最有名的舞姬学舞，自己便也跟着摆弄起自己的四肢，她觉得自己很聪明，一下子就学会了，便回到娘亲那里跳给娘亲看。
　　娘亲却并不高兴，反而是阴沉着脸问她今日的账本看完没。账本子无趣乏味，又哪里有穿着好看的衣裙跳舞有意思呢？她嗫嚅着说不出话，娘亲却动怒了，抄起戒尺就狠狠地打了她的手心。她痛得嚎啕大哭，娘亲却撇下戒尺，搂住她对她说：“好孩子，别羡慕她们学舞穿好看的衣裙。她们都是要送去做妾的。给人家做妾室身不由己，一辈子都是夫君、主母的仆婢下人，就连自己生的孩儿自己都做不得主。好孩子，你好好看账本，学管家，虽然日后只能嫁一个小官吏，可那也毕竟是明媒正娶的当家主母，无人敢欺负了你，你和夫君也到底是平起平坐的，知道吗？娘亲若不是家道中落，为了解家中危急，又怎么会到这儿来做妾？幸好，幸好娘从小不给你打扮，你父亲这才没让你学舞，让你跟着娘亲学管家。你可万万不可走错路啊！”
　　那个时候自己手心痛，可是娘亲的哭泣更让她害怕，她便点头应了。以后穿衣打扮更加谨慎，要求自己端庄持重。
　　只可惜，本以为，自己会嫁一个小官吏就这样过一生，却又被父亲送进了宫。而娘亲也扶正成了宰相夫人。还记得自己大婚前，娘亲语重心长地对自己说：“进了宫，心要放宽，不要求皇上的心意而要记得，子嗣与地位是最最重要的事情。”
　　而如今自己也为了子嗣，做了和从前完全不同的打扮。皇后在镜中看看，镜子中的女子打扮让人陌生，可是皇后的眼中却全是坚定：自己的娘亲本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从小培养的不单单是管家女红还有为了未来辅佐夫君的眼界见识。而娘亲又将这些都教给了自己，娘亲告诉了自己华太妃和先前的珍太嫔的事，告诉自己恐怕皇家对宰相有猜忌。便告诉自己进宫要明哲保身小心低调，必要时一定要向太后表忠心，既是做了皇家妇，便没有娘家父。
　　皇后想，熬了这两年，终于到时候了。
　　“娘娘，快别发呆了，皇上快到了，可要去外头接驾？”拂柳见皇后久久失神忍不住提醒她。
　　“自是要的。”皇后换上一个柔婉的笑容，对着镜子一笑后便出了殿外。
　　赵开明快到了皇后宫外的时候，遥遥地便看到一个倩丽的身影。
　　此时正是冬日里，那女子却穿着单薄，有风吹过，衣裙飘起，发丝舞动，发间的流苏轻轻晃动，整个人宛如仙子。
　　轿撵越来越近，赵开明这才发现这女子原来是皇后。不由得一惊。
　　轿撵落地，皇后便福身：“臣妾给皇上请安。”
　　赵开明扶起皇后，这才看到皇后的五官虽还是那样，却与往日完全不同，又隐约有淡淡的香味袭来，赵开明一把捏住皇后的手：果然冰凉，便说：“这么冷，皇后还等在外头做什么？快进宫去！”
　　说罢便拉住皇后的手，向殿内走去。
　　伺候的仆婢早就得了太后赏赐的酒，此时备了一桌小菜。
　　赵开明却不急着落座，而是到了贵妃榻上，将皇后拉进自己怀中。拂柳见状屏退了仆婢们关上了门。
　　赵开明见惯了静妃明艳动人的模样，也见惯了皇后端庄持重的模样。大婚之后，为着给皇后和宰相体面，赵开明倒是在皇后宫里待了几次。可是每次皇后都是那副端庄持重的样子，穿衣也素净老成，令赵开明无端地觉得自己老了许多岁。
　　可是如今向来端庄持重地皇后骤然间打扮俏丽，且心中有了太后的话，赵开明看去，果然见皇后躲闪着不敢与自己对视，面颊上有羞赧地霞红，偶然间一抬眼与自己对上视线，那眼神中的崇拜和少女心动便流露出来。
　　这新鲜感的冲击和得了少女心意的骄傲令赵开明雄风大振，于是这一夜，倒是比大婚时更为情动······
　　第二日一早，赵开明醒来的时候，就见到穿着寝衣的皇后素净着脸，将自己的衣饰打理好。此刻的皇后不复昨夜的娇俏动人，倒是有了从前端庄持重的样子。
　　皇后伺候着赵开明穿好衣服，一双眼睛里似是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有一句：“臣妾恭送皇上。”
　　赵开明大步离去后，皇后才又懒懒地躺回榻上。
　　不多时，果然和从前侍寝后一样，有太监奉了坐胎药来：“皇后娘娘，这是坐胎药。”
　　皇后端起药碗放在鼻下，却觉得这一次的坐胎药不如过去那几次有微微的苦涩，而是有淡淡的甜。心内便一动：果然太后这条路走通了。自己所求有望了。便大口喝下：“次次都喝，却始终不曾有身孕，倒是浪费了这好药材。”
　　那太监便说：“皇上有吩咐，昨日见皇后娘娘手凉，今日吩咐了为皇上请脉的太医来为皇后诊脉调理身子。皇后娘娘不必心急，好好调理着身子，那好消息自然而然的就有了。”
　　皇后微微一笑：“那真是有劳公公了。”翠荷便赶忙上前塞给小太监一个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