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锦路》青云悦悦

143、降皇恩

　　赵开明本意是让太监带着那陆家少爷进宫一趟，自己在御书房接见了也就算是自己的皇恩浩荡了。
　　可是那办事的小太监实在是没有用，竟然一连去了两次也没把人给带来！赵开明定下心神又觉得不能全怪罪小太监，毕竟若是寻常的人家一听到有进宫面圣的机会，定会主动前来，又怎么会像陆家少爷一样，都能去逛市集也不来呢？
　　赵开明半是欣慰半是恼怒：欣慰的是陆家少爷果然是个草包，这样的时候还有心情去逛市集，恼怒的是有心情逛市集却不知道自请来谢恩，果然就和陆清泽一样！
　　要知道这恩典，也并非是赵开明想要抬举陆家少爷，只不过是堵住天下悠悠之口罢了。所以尽管陆家少爷的行为让赵开明十分不悦，却还是耐下性子思忖了一番便决定：亲去陆家。
　　被召进御书房的小太监谄笑着问：“皇上，有什么吩咐？”
　　“去库房挑些文房墨宝、再点上一千两黄金，备轿撵，朕要出宫！”
　　小太监伺候赵开明多年，眼前这位主儿还是太子的时候倒是时常出宫，可是自打做了皇上以后，事务繁忙，倒是许久不曾听过这样的吩咐了。
　　“还愣着做什么?”赵开明做了这样的决定本就心情不佳，再看见这个小太监办事不利索，皱起眉头斥责起来。
　　那小太监忙不迭地领命跑了，才不过半炷香功夫就跑来向赵开明回禀。
　　赵开明见得小太监跑得面色发红，这才心中满意，也不再与他计较，而是抬脚出了御书房。
　　谁知道刚出御书房，就又碰上了来送参汤的静妃娘娘。
　　“皇上这是要去哪儿呀？臣妾熬了一盏参汤，来为皇上补身子。”静妃自打被封为妃又从太后那儿领了管理职权以后，便更是贵气养人，人瞧着不仅比从前美艳更甚，而多了一份尊贵气度。
　　“朕出宫，参汤留着晚上回来喝。”说到底，这静妃当初在刘府送来的画册里，也是赵开明极为看重的，再加上也许是还做太子的时候给静妃喝的避子汤伤了身子，后来有意让她诞下孩子也不能了，赵开明更是对一个没有威胁的美人儿多了几分耐心，在旁人瞧着，这静妃不仅圣眷不衰，反而比过去更得皇上的心。
　　静妃听了也是意外：“皇上今日怎的有这般好雅兴，要出宫去？若是让皇后姐姐知道了，定要规劝皇上收心了。”
　　赵开明听得出静妃在故意给皇后上眼药，却假装什么也没听到：“朕还有事要忙，你先回宫。”
　　直到皇上走出几里地，静妃身边的仆婢才敢凑上去悄悄说：“娘娘您糊涂啊！皇上万一在外头带回来什么野丫头怎么办？您应该跟着同去，这样陪着皇上出宫的殊荣可是头一份儿呢！”
　　静妃听了，便加快脚步追上去：“皇上等等臣妾！”
　　赵开明面色不虞：“静妃还有何事？”
　　静妃听见赵开明不再叫自己静儿而是叫了封号，有些瑟缩，可是想到独一份儿的恩宠，又大着胆子娇声说：“臣妾方才想着一来皇上在外头终究是得有人伺候，二来这参汤熬得不易，不若带着在路上伺候皇上用了。臣妾斗胆，求皇上恩典同行。”
　　赵开明略一犹豫便想：此去本就气闷，这静妃倒是会讨自己欢心，不若就带着算了。只当是带爱妃出游，顺便看看那陆家。
　　“你既有这份儿心倒是难得，朕也少不得成全你。走吧。”
　　静妃喜笑颜开，屏退了多余的仆婢只带着一个贴身伺候的仆婢提着参汤去了。
　　马车内装饰精巧，而中间点着炭盆，手里又捧着汤婆子，倒是让人有些透不过气。
　　静妃十指纤纤捧着那参汤，赵开明一勺一勺用下，倒是觉得熨帖。静妃见皇上喝完了参汤，放下碗又为皇上轻轻捶着腿。
　　赵开明极为受用：觉得这次出来临时起意带着静妃倒是真不错，可口中却说：“你贵为静妃，又帮着皇后料理后宫事宜，这些伺候人的活儿不必你做。”
　　静妃嗔怪地看赵开明一眼：“皇上这是哪里的话，臣妾只愿日日跟在皇上身后伺候，让皇上开心。”
　　“哦？果真？”
　　“臣妾所言句句属实。”
　　“既如此，那就把你降为仆婢，就在御书房跟前伺候，如何？”赵开明勾起唇角，眼神却没有笑意。一时让人分辨不出这是玩笑还是真话。
　　静妃恼怒自己做戏太过，赶忙撒娇道：“皇上，你真坏！竟会欺负我！”
　　赵开明也在瞬间挂上笑容：“怎会？朕才舍不得让爱妃在御书房伺候受苦！”
　　马车内其乐融融，而传话的小太监早就先行一步去了陆府传旨。
　　陆府众人倒是有惊有喜：陆子规、沉泥、黛青三人是在上元节宫宴上见过天颜的，如今得知皇上亲临陆府倒是还算镇定。只是心中想法各异。陆子规是怨恨更多，沉泥则是冷笑帝王手段，而黛青则是想着如何接待才能不失礼数。
　　而那看家护院的大小武兄弟、并那些杂役婆子们就是为着见皇上而喜得失了行止。
　　黛青见状便不许他们出来，陆府的大门早早就大开着等待圣驾。而有些痴傻的大武被黛青安排锁进了耳房以免惊扰圣驾，那小武被安排在门口。杂役婆子们烧热水的烧热水、被指派去酒楼里买茶点的买茶点。
　　自打陆清泽离府以后就没再开门的正屋也紧锣密鼓地洒扫着。
　　等到布置完正屋，黛青又赶忙催着少爷、沉泥换衣服。在自己去东院换衣服前还不忘安排那几个杂役婆子：“你们几个今日就在后院带着不许出来走动，前边有我和沉泥伺候着就够了。”那几个婆子登时便撂下脸来，黛青见状又说：“我知道你们也想看看皇上是什么样子，只是皇上是天下之主，跟前规矩森严，稍不留神就是掉脑袋的事，若是惹怒了皇上，咱们这样做仆婢的身世，就得诛九族的赔罪了。你们说说，这热闹可还看得？”
　　那几个婆子听黛青说得句句在理，也就回了后院。
　　“皇上、静妃娘娘，到了。”马车忽的停下，小太监在外头说了话。静妃先是为皇上整理了一下腰带、发髻，又看看自己，没有不妥之处后才起身准备下马车。
　　静妃本以为皇上是要去什么好地方，却没想到下马车就看到一个小小的正门，门口既没有宰相府那样一左一右立着两只石兽镇宅，那正门也不高大气派。当下便疑心这是处侧门，但转念一想又觉得皇上穿着龙袍并未刻意隐瞒身份，又有谁敢让皇上走侧门呢？
　　赵开明也是一怔：他常去自己外祖父的府上，后来为着议事也去过宰相府，可是那些都与眼前不同。这陆府怎么这般寒酸？连出来迎接的仆婢也没？
　　还好宫中带出来的人够多，持着兵器的护卫先进陆府，列成一队的小太监进府后跪地请皇上进府。
　　静妃进门的时候一抬头这才看到《陆府》两个字。
　　一帝一妃进了门，穿过照壁，不过走了数十步就到了正屋，陆子规带着两个仆婢也跪在地上。
　　赵开明酝酿一下感情，红着眼眶上前亲自扶起陆子规：“你父亲为国捐躯，为北齐死而后已，朕，朕······”说罢便掩面做泣。
　　陆子规从小就在表哥那儿知道了这一位的行事风格，如今虽是心内膈应，却还是说：“皇上保重龙体！”
　　赵开明见台阶就下，恰好身后静妃上前一步扶住：“皇上，您保重啊！”就放下手说：“进屋说话，别跪着了。”
　　进了正屋，也能看出来久不居住的萧瑟，赵开明脸上看不出异样，只是拉住陆子规说话。
　　静妃见陆府连个主事的女主都没有，只有两个仆婢也不必自己自降身份说话，就打量着桌上摆的茶点。
　　茶杯是白釉的，闻着那茶香味重却不是什么好茶。再看看旁边摆着四碟子点心：桃花酥、龙须千层、牡丹富贵糕、荠菜春卷儿。打眼儿这么一瞧觉得造型别致，可细细看去，只觉得那点心细节之处粗劣，就连盛放点心的盘子也是粗糙，毫无摆盘的觉悟。
　　静妃顿觉时间漫长，这茶水难入口，这点心也粗苯，在宫中养尊处优的静妃岂能吃这些？于是便走了神。
　　也许是堂堂的九五之尊在这简陋之处也觉不适，赵开明很快的说：“朕事务繁忙，今日实在是思念陆卿，这才想着来他的府中看看。如今看到了你好，朕也就放心了。太后也极思念你，得空去宫里走走。”
　　陆子规从善如流：“皇上公务繁忙，以国事为先！草民深感荣幸！”
　　赵开明便站起身向外走，到了门口，因着官兵把守、那马车又实在气派非常，早已经围了许多的百姓。看得一身明黄色龙袍的男人带着一个穿金戴银美艳异常的女子出来，便立马跪倒一地：“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