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我是淑女啦？》黑色的眼睛

11、11

　　桌上一阵吓人的振动。
　　我的心猛地一揪！
　　我闭上眼睛，按了两下左键，深吸一口气，鼓起足够的勇气，睁开眼睛。
　　“女儿，快回家。你陈叔来了。”
　　是爸爸。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怎么忘了，每年这个时候，陈叔都会来家串门。
　　不管了，我吕小月谁的面子都可以不给，惟独陈叔例外。

　　陈叔现在已经是市公安局的领导了。
　　但是人还是和十年前一样高大挺拔，正气凛然。
　　我一直很敬重他，却非常不希望看到他，尤其是今天这个时候。

　　一进门，就看见门边的好多礼盒。
　　铁皮石斛，冬虫夏草，养生堂龟鳖丸，竟然还有血尔。
　　丫的，想起血尔的广告，我心里一阵好笑。
　　真像是来说媒的。

　　“小月，快来见陈叔。”笑得合不拢嘴的妈妈把我拉到那个挺拔的男人面前。
　　“陈叔好！”我甜甜地叫。
　　“小月，你这丫头可真不厚道！过年就往我家打个电话，也不过来让我和你李阿姨见见，白疼你了！”
　　才半年没见，陈叔叔老了很多。可见在官场摸爬滚打的生活并不是像别人想象的那么滋润。

　　“现在压力大吗？”
　　“还行，女生嘛，压力说大就大，说小就小。”
　　“这。。。这话怎么说？”
　　“呵呵，女生就业以后要面对的性别歧视会严重一些。找一个好工作也许会困难一些。所以压力大。但是女人绝望的时候会想结婚，这样压力就小。所以啊，女生压力大不大，跟自己以后的选择有关系。”
　　“哈哈。”
　　陈叔和全家都笑开了。

　　“小丫头都开始考虑成家了？！不错啊，不错，陈叔没看错你。够勇敢！！”
　　陈叔喜欢夸我勇敢，可是我知道自己其实不勇敢，
　　一点也不。
　　真正勇敢的人是不怕别人看到自己的伤疤的。
　　可是我不一样，我喜欢给自己的伤疤穿上漂亮的衣服。

　　“小月啊，”陈叔欲言又止的样子，“前些天，元旦的时候有人来看我。你想知道是谁吗？”
　　看见陈叔支支吾吾的样子，我就明白了。
　　“又是他？陈叔，我不会见他的。每年的问题一样，答案也是一样。”
　　谁知陈叔说：“不是崔哲，是。。。你还记得当年那个混混头子吗？”

　　我像被人打了一棒懵在原地。
　　他？

　　陈叔接着说：“前年他就被放出来了。这次过年的时候来看我，说想让我帮他找到你，当面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对不起”？
　　如果道歉有用，那还要警察干吗啊？

　　“小月，老实告诉陈叔，你还恨他吗？”陈叔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
　　我知道，如果我说恨，陈叔一点都不会奇怪。
　　可是，现在连我自己也觉得奇怪，我竟然不恨他。

　　恨一个人是件很累的事。
　　而活着本身已经是一件很累的事。
　　在这些年的挣扎中，我想我不仅不能爱，也不能恨了。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一句话的含义。
　　宽恕一个人的时候，其实真正被宽恕的人是自己。

　　但是我不介意，并不代表别人和世俗不介意。
　　也许现在，我吕小月心里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这个了。
　　这种事，什么年代的人都不能免俗。

　　“陈叔，你转告他。我不恨他。但是更不想见到他。他的忏悔我收到了。希望他能改过自新。”

　　陈叔的目光中透露出赞许的光芒。我知道，陈叔，你能理解我。

　　陈叔走了，只喝了一杯茶。
　　我还是没有答应作他的干女儿。
　　我不想给他丢脸。

　　送走陈叔，我拿出手机，看到两条小抽的短信静静地躺在那里。
　　小抽说，“小月，我收到你的邮件了。我在永谦旁的凳子这里等你。直到见到你。”

　　丫的，不知道今天晚上强冷空气要来啊？
　　没遮没挡的，要冻死我啊？！好歹我也是大病初愈的人啊！
　　奶奶的。

　　怨气冲天地打开第二条。
　　“小月，我想了一下，那边是户外，太冷了。我在正门对面的浮绿森林等你。直到见到你。”

　　。。。。。。

　　丫的，那么远。。。。。。
　　抬手一看表，快十点了。
　　那么晚了，妈妈肯定不会让我回学校宿舍。
　　浮绿森林好像十点关门。小抽应该不会傻等。

　　我发短信给小抽，“抽儿，我在家，太晚了，不过来了。有什么话以后再说，或者发短信说。快回去。”
　　小抽回信：“有一些话一定得当面说。一定得今晚说。我现在去一边的招待所弄个房间。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

　　小抽你出息了啊竟然学人家去开房传出去被别人知道了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白天的教训你是不知道影响之恶劣啊还还还到我们学校招待所去开。
　　丫的，真是脑子进水了。
　　不行，我吕小月怎么说也是一个家教甚严的女孩子，我绝对不会在深更半夜出去和一个男生共处一室！
　　即使是小抽。

　　“我不会去。你爱等就等。但是我可以负责任地说，我绝对不会出现。”
　　回了这条短信，我就关机了。
　　一个已经不干净的人竟然比一般人更在乎自己的名节。
　　真是好笑。

　　第二天，我像往常一样回学校回寝室准备毕设。
　　这几天被这个情人节折腾得正经事都没怎么干，丫的，
　　要是将来混不出出息来谁养我啊？
　　我吕小月才不相信男人呢。

　　丫的，不是我说，我吕小月不去和外语系的人抢饭碗真是太亏了。
　　无论是中译英还是英译中，我都能让每种语言用灵魂歌唱。
　　（又是谁砸我？丫的，再砸我我就弃坑！）

　　活活，丫的，好饿啊，已经四个小时滴水未进了。
　　觅食去。
　　对了，打开手机，咦，有一个陌生的号码，四条来自这个号码的短信。

　　“吕小月，你好！我是仇风的朋友。仇风昨天晚上被车撞伤，现在在市一医院。请你一定来看看他！！”
　　“小月姐姐，仇风一直叫着你的名字！请你一定来看看他！！！”
　　。。。。。。

　　剩下的我看不下去了，拿了件外套就往外跑。
　　打车到了市一，我冲进急诊室，看了一圈，没有小抽的影子。
　　小抽，小抽，小抽是被撞伤的，那。。。那应该在。。。手术室？还是病房？
　　我的大脑终于完全瘫痪状态，我跑到一楼前台，问仇风在哪里。
　　阿姨告诉我，已经转到住院部四病区了。

　　我又一阵疯跑到四病区，打听到在412床。
　　走向412的时候，我的手握得紧紧的，膝盖也在打哆嗦。
　　小抽，小抽，千万别出事千万别出事。
　　到了门前，我理了一下呼吸，挤出一丝笑容，一拧门把开门进去。

　　看到眼前的情景我顿时笑不出来了。

　　小抽的左手虽然打上了石膏，但是看他那精神头这伤应该不是很重。
　　他的病床左边，面对我的正是是上次那朵小梨花。
　　丫的，一定是小抽买通了小梨花想报复我昨晚没有赴约。
　　呦，难怪受了伤气色还那么好。

　　病床右边是一个男生，应该是小抽死党。
　　我想不发一言就回去。
　　但是我听到自己对自己说。
　　吕小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是现在，要保持风度，毕竟有外人在场，尤其那个小梨花也在场。
　　于是，我笑得那个灿烂啊，“小抽，你没死啊？”

　　。。。。。。

　　早知道还不如走了。

　　并不是因为这句话引得在场的人纷纷侧目让我觉得脸面全无，
　　而是因为那个背对我的男生也转过头来。
　　这时我看清了他的脸。

　　那个男生定定地看着我，向我走过来，在我面前站住，“你。。。你是小月？”
　　那一刻我开始相信命运的无所不能和残酷乖张。
　　我重新露出灿烂的笑容。
　　“好久不见。崔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