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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寡妇 ...

  •   老太太领着众人朝她的方向走来,尚未开口,就听她身旁的妇人道:“这位便是我那外甥媳妇吧,长得可真俊儿。”

      虽说老太太不怎么待见沈持玉,但毕竟是儿媳妇,听旁人夸起来心中自然欢喜,但嘴上仍旧客套道:“哪里,与簌簌比起来还差得远。”

      闻言,江簌簌羞怯地娇嗔了一句:“姨母惯会打趣簌簌,表嫂生得花容月貌我哪里比得了。”

      她说着上前一步,双手交叉轻放身前,屈身朝她施了一礼,行云流水的动作里透着江南女子的委婉。

      方才老太太拿她与江簌簌作别,她心底竟生出一丝古怪之感,却不知是为何。

      眼前的小姑娘娇滴滴的可人儿,瞧着亦是温婉可亲的性子,沈持玉却生不出喜欢,淡淡地回了一礼道:“原来是表妹。”

      江簌簌站起身,也同样在打量沈持玉,她两年前听说表哥入赘高官之家,原以为对方是个嫁不出去的丑姑娘,可方才在廊外远远一眼便心凉了大半。

      远观只觉女子身量高挑,风姿绰约。

      再近了更觉心惊,她虽不是一眼惊艳的绝色女子,但皮肤白皙,朱唇皓齿,略施粉黛便已是让人移不开目光,就好似封存在冰里的一辉新月,是介于雪色与月色之间的另一种颜色。

      清辉虽淡,却让人欲罢不能。

      “姨母来此竟也不提前知会,我好让人在城门口迎接。”沈持玉心中疑惑这二人为何突然到访,老太太难道事先也不知。

      果然就见姨母林氏露出尴尬之色,她看了一眼身旁的老太太道:“先前大姐总让人捎信接我母女二人来奉化小住,但徽州据此山长水远,我一直也拿不定主意,这次也是凑巧路过此地便想着过来瞧瞧。”

      竟然是老太太写信邀她母女二人前来,这么说是刻意瞒着自己了。

      沈持玉本也不善言谈,说了没几句就被老太太抢过话头,与林氏母女亲亲热热地闲话家常,说着说着竟还用起了方言。

      坐在一旁的沈持玉听不懂,但她并不觉尴尬,兀自吃着茶。

      反倒是江簌簌见她被冷落在一旁,主动上前与她搭讪。

      “听表哥说嫂嫂喜好烹饪,不知我有没有机会尝尝。”虽是客套的话,但沈持玉听了心里却不是滋味。

      宋冀年从未跟她提过这位姓江的表妹,而且听江簌簌的口气宋冀年似乎时常与她书信往来,这些都是她不知道的。

      沈持玉笑得勉强,“自是有机会的。”

      “这是我为表嫂准备的见面礼。”江簌簌说着就从身旁婢子手中拿过一只黑漆云纹描金匣子送入沈持玉手中。

      沈持玉立即摆手推拒,二人初次见面她为长,应是她给江簌簌准备礼物才是,她几番推诿,也不知是谁没接住,“哐啷”一声匣子掉在地上,一只翡翠镯子从里面掉了出来,只是已然碎成了几截。

      清脆的声响很快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沈持玉正要俯身去捡,却有人先一步俯身捡起了玉镯。

      “夫君。”沈持玉抬眸见来人是宋冀年,怕他生出误会正欲解释,谁知宋冀年蹙眉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身后的少女身上。

      “方才都是我没拿好,不怪表嫂,改日我再重新选个礼物送予表嫂。”她说着朝宋冀年福了福身,伸手去拿他手上黑漆描金的匣子。

      二人相对而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江簌簌的手指恰好落在宋冀年的手背上,手中素色的绢帕扫过男子青筋凸起的手背,继而又羞又怯地偏过头去。

      老太太也走到跟前来,拿过红色绒布上断裂开的一截翡翠,很是可惜道:“这镯子盈润透亮,水头极好真是太可惜了!”

      说罢她还转头狠狠剜了沈持玉一眼,口中连连叹息,好似那镯子本是送予她的。

      姨母林氏也来打圆场,只推说是自家女儿不小心。

      沈持玉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方才分明自己已经将匣子塞入江簌簌的手中。

      她偏头看向自家夫君,发觉他的目光竟一直若有若无地落在江簌簌身上,沈持玉知晓自己倘若再不说些什么,恐怕老太太又要埋怨自己。

      “这礼物我收下了。”说着她取下腰间挂着的一枚羊脂滕花玉佩走到江簌簌跟前,拉过她的手将玉佩塞入她手中,未免玉佩再次掉在地上摔碎,她甚至用力合上了她的手这次退后一步道:“这玉佩是宫里赏赐的,送予表妹玩。”

      江簌簌原是不想要的,但听说是宫里赏赐的不由垂下目光多看了几眼,果然这玉佩色如羊脂,质地细腻,雕工精细,刚中见柔,泛着莹莹白光。

      端看成色与雕工已是上品,更何况这东西出于宫中,更是可遇而不可求。

      她嘴上说着不用了,心里却很是眼馋。

      沈持玉从老太太手中拿过断了的翡翠,却被江簌簌拦住,她拿起断的翡翠道:“原是我的错,表嫂既然已送了我这般珍贵的礼物,我岂能让嫂嫂拿这破烂回去。”

      她说着就将几截断了的翡翠拿了回去往匣子里放。

      “嘶——”江簌簌忽然抬起手指痛呼一声。

      宋冀年率先迎了过去,急声道:“怎么了?手指怎么破了?”

      他说着就拉起江簌簌的手腕查看,老太太与林氏也凑到了跟前。

      “怎么这般不小心?”宋冀年的声音分明透着心疼与紧张,被挤到一边的沈持玉望着忙忙碌碌的一家人,忽觉自己是多么多余。

      她站在日光照不到的暗影里,觉得空气憋闷到她一刻也待不下去。

      只是目光落在那几截碎了的翡翠时,不由疑道:“这翡翠怎么少了一截?”

      宋灵珊不以为意道:“许是掉在角落里了,便是找到了也无法复原,找它作甚。”

      红豆猜出自家主子用意,便回道:“姑娘有所不知,技艺高超的匠人可以用金线修补残玉,做出来的首饰比原先还要精美。”

      说着她俯下身在地上找寻起来,其他几人也垂眸寻找,只是厅堂就这么地方,地上几乎一览无余,可却怎么也找不到缺失的那一截。

      老太太也疑惑:“真是奇了怪了,就这么大点儿地方它能掉到哪里去?”

      沈持玉不由看向江簌簌,也许这翡翠镯子根本就不是掉在地上摔碎的,而是江簌簌拿来之时她就是碎的。

      所以碎掉的那截如何也找不到。

      江簌簌神色微变,道:“寻不到便算了,许是掉在缝隙或是被衣服兜住了也说不定。”

      她这话分明意有所指,意在暗示有人私下藏起了翡翠的一截。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沈持玉。

      红豆见自家姑娘被误会,不服气道:“镯子一直被封在匣子里,里面又垫了棉垫子怎么就一下子摔碎了,而且碎镯子是江姑娘自己收拾的,说不准就是你藏起来,或者它原本就是碎的。”

      “你——”江簌簌当即便拿帕子掩面,泪水扑簌簌往下掉,“我好心给表嫂送礼物却被人如此污蔑,我究竟如何得罪你了……呜呜……”

      美人垂泪,娇声婉转,当真是令人怜惜。

      宋冀年连声哄道:“表妹,你别哭了,我这就让她给你道歉。”

      “夫人,表妹好心给你送礼物,你怎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快跟表妹说你不是这个意思。”

      沈持玉静静看着他,鸦睫浓黑如墨,虽还是那副温润公子模样,但浑身上下都透着令她厌恶的腐臭味。

      她牵起一抹嘲讽的笑:“我就是这个意思。”

      说罢也不管其他人如何表情,带着红豆转身便出了屋子。

      “那个表小姐明明就是故意的,是她自己拿不住东西掉在地上摔坏了,现在倒还怪在夫人您头上,而且她的手指是自己扎伤的,跟您有什么关系!”

      红豆一路上愤愤不平,而沈持玉沉默地听着却一句话都未曾反驳。

      江簌簌,苏苏?沈持玉脚步顿住,猛然间想明白了一切。

      原来竟是这般。

      仿佛是大冬天被人兜头浇下一盆冰水,寒意彻骨。

      宋冀年回来时天已黑透,见屋内仍旧亮着灯,想着沈持玉应是还没睡,入了内室果然见沈持玉坐在妆镜前梳理青丝。

      淡淡的桂花头油在屋内蔓延,沈持玉自妆镜里瞧见他疏朗的眉目却不曾开口言语。

      宋冀年敏锐地觉察出异常,他随手褪下衣衫丢在一旁的椸上,瞟了一眼沈持玉,脚步轻缓地走到她的身旁。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往常这个时辰沈持玉都已经歇下了,今日好似特意等他。

      沈持玉不咸不淡道:“睡不着。”

      “夫人还在为白日的事情生气?”他随手拿起桌上的梳篦想要替她梳理垂落在肩头的青丝。

      沈持玉却站起身直截了当地问道:“夫君是不是早就知道姨母要来?”

      宋冀年手上动作一顿,随后淡淡道:“之前听母亲提过一嘴,也并不清楚他们何时来。”

      她面色转冷,道:“为何夫君从未与我提过此事?”

      宋冀年放下手中的梳篦,语气带着明显的逃避和敷衍,“这些日子公务繁忙,一时忘了。”

      一时忘了竟还特意从衙门里赶回来迎接这母女二人,这忘了是因为江簌簌来家里这件事不重要,还是告不告知她这件事不重要。

      二人做了三年夫妻,她不是对他没有期待过,可心底愈发失望。

      她欲再问,他却已转身躺回床榻之上,似是累极,阖上眼便睡了过去。

      说不气闷是假话,可她又困顿于这四方天地不知如何纾解,闷闷地躺回榻上辗转一夜直到天亮方才睡去。

      翌日醒来又不见了宋冀年的踪迹,仿似是故意躲着她一般。

      沈持玉到底是对江簌簌存了疑虑,知晓母女二人一早出了门,便从妆奁里挑选了一只琥珀连青金石手串去了宋灵珊的屋子。

      原本宋灵珊是想跟江家母女一道儿出去的,但她大病初愈精气神不足便没有逞强,见到沈持玉送给她的手串立即欢喜地戴在了自己腕子上。

      “这手串是我前几天在铺子里看到的,当时瞧见它便想着你戴上定是好看的,如今瞧着果然是了。”

      宋灵珊戴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嘴里甜甜地哄道:“还是嫂嫂疼我。”

      昨日江簌簌来也给宋灵珊带了礼物,是一匹成色不错的宋锦,倘是在从前宋灵珊许是会欢喜,但自从见识了秦公子送来的月华锦,其他的缎子如何能看得上,是以昨日见到礼物时就有些闷闷不乐。

      沈持玉状似无意地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缎子道:“这是灵珊新买的缎子吗?”

      宋灵珊撇了撇嘴:“哦,不是,这是昨日表姐送我的见面礼。”

      闻言,她站起身走到跟前,伸手摸了摸道:“是苏州产的宋锦,料子倒是上乘,只是这颜色……”

      这匹布是天水碧的素面锦缎,送给旁人倒也罢了,但是宋灵珊这人喜好排场,衣裳颜色素来艳丽,像是这般素净的料子,她可从未在宋灵珊身上见到过。

      “表姐也真是的,自己当了寡妇,便以为所有人都像她一样喜欢素净的。”宋灵珊一向口无遮拦。

      沈持玉心中一惊:“寡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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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已全文存稿,V前随榜更,V后日更。 专栏预收《是谁多事种芭蕉》,江夫人上香路上扭了脚,路遇登徒子,雨大风急,该如何是好?
    ……(全显)